第七縣學中。


    老會首和學正鬥法的當夜,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頓時就從學正的靜室中傳出,將附近的不少仙家都驚了個好歹。


    許多人的身影,紛紛出現在了學正靜室之外,麵帶擔憂。


    “何事!可是有歹人來襲?”


    “本座無事,隻是修行中出了點小岔子罷了。”


    直到靜室當中又傳出了學正清楚的聲音,這些人方才麵麵相覷,擔憂減輕。


    在學正的吩咐之下,他們最終隻是朝著靜室所在見禮一番,便逐一的退下了。


    而此刻在靜室內裏,學正其人端坐在書桌跟前,其麵色卻是一陣青、一陣白的,極其難堪,遠沒有他話聲中所說的那般輕鬆。


    隻見在其跟前的書桌上,桌麵遍布裂痕,並有一隻清晰的手掌印,顯然是此人含怒間猛拍導致的。


    第七學正按捺不住怒意,再是狠狠的在桌上一拍,口中並暗罵著:


    “老閹狗,安敢鎮壓本道的家神!”


    他幾乎是立刻就想要點派縣學當中的人手,出關率隊,連夜就殺上煉度師行會,將那老閹狗的衣服剝了,吊死在行會的門口。


    這倒不是他狂妄,而是那老閹狗雖然境界和他相當,且修行年歲遠遠超過他,但是對方年老體衰的,若不是身在行會當中,他也隻去了一頭家神化身,對方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


    隻是一想到自己現如今身為一地之學正,老閹狗的身份也不簡單。


    即便他今日是有上人的法令作為借口,但若是再打上門去,並導致縣學和煉度師行會開戰,此舉隻會更加顯得他技不如人、心浮氣躁,可能被老閹狗算計住。


    “不值得如此!”


    第七學正反複思量,強行壓下了心間的惡氣。


    他僅僅目光閃爍,口中自語:“哼!本道的家神可不是好拿的。若是當真不想還迴來,那時再殺你也不遲。”


    並且此人目光幽幽,還看向了黃山道宮的所在。


    話說他今日應了那考評院上人之令,在煉度師行會中鬧了一番,連分神都折損了,想來也算對得起那上人了,不用再過分賣命。


    接下來時間,他還是抓緊休養自身,壓製住體內躁動的法力,省得傷了根基。


    至於未辦成的餘缺之事,此事暫時也不急,餘缺目前還隻是個小小的九品仙家罷了。


    想到這裏,第七學正不由的麵露譏笑:


    “況且根據山上的來信,此子在光明頂上所獲得的傳承,乃是閻王爺法脈,並非太歲一脈。這一法脈,可是尤其耗費資糧,除去家神之外,還需要額外的養兵煉兵,十分耽擱仙家自身的修行。


    即便他是天廟道種,但天廟代表的隻是潛力,又並非根骨、修煉速度,此子修行的速度快不到哪裏去!就算想要找我麻煩,其在十年之內,於我而言都隻是個笑話。”


    並此人思量著,因為家神被奪的緣故,他遷怒於餘缺,眼裏還當真升起了一點殺意,覺得此子著實是朽木不可雕也。


    忽地,第七學正頓時還想到了一點,目中殺意更盛。


    話說他目前需要養傷,即便另有機會也不便再出手對付餘缺。可真要收拾餘缺的話,又不是非得他自己親自出馬……


    接下來的幾日。


    第七學正一直都待在自己的靜室中,未曾出門半步。


    其所表現的,就好似當日在煉度師行會當中大鬧的人,壓根並不是他似的。


    這令縣學內外的人等,對於學正落敗於老會首的傳聞,也持著懷疑的態度。畢竟真要是誰的家神都被收了,又怎會這般的沉穩,特別那被收的家神,聽聞還是一尊六品煞神!


    不過當煉度師行會有人前來,明晃晃的托舉著一尊煞神時,縣學內外的人等瞧見,都不得不相信了此事的真假。


    而其中,更令他們狐疑的是,行會來人在將煞神送迴後,便迅速離去了,居然並沒有趁機的勒索學正、打壓縣學一番。


    與此同時,處於風波正中心的餘缺,也是愈發的進入眾人的視線當中,被眾人想方設法的打聽。


    而這幾日間。


    餘缺則是一直都閉關在煉度師行會中,比學正還要足不出戶。他這是在修養身心,消化從黃山道宮之上的所得,低調的很。


    此外,餘缺一邊消化,一邊也是在等著老會首將寶貝送來。


    終於,這一日。


    餘缺的靜室房門被敲響,隨即便是一陣銀鈴的笑聲響起。


    他目色期待,連忙起身,推開房門。


    隻瞧見會首夫人那高挑的身影,從她的門前一閃而過,然後便是一截用麻布包裹妥當的東西,掉落在了他的房門前。


    餘缺朝著會首夫人離去的身影拱拱手,趕緊就捏起了門前的東西,他摩挲幾下,臉上立刻露出了驚喜之色。


    此物正是他央求老會首,從那第七學正的手中敲詐而來的物件。


    餘缺關閉門戶,返迴靜室中,將麻布攤開。


    麻布內裏還用符紙作為皮子,緊緊的將東西包裹了一番,等到符紙皮子也徹底解開,一股火熱的感覺頓時就出現在靜室中,讓餘缺仿佛進入了火窯之中。


    而那散發出熱力的物件,正是一截焦黑灰白的骨骼,上麵還有著一絲絲極其像是血絲般的紋路,正密密麻麻的依附在骨骼上。


    餘缺握著此物,手指頓時就被狠狠的燙了一下。


    與此同時,他祖廟中的火鴉家神,則是頓時就發出了嘯聲,也隱隱有所觸動。


    沒錯,此物便是三首蛇鴉的骨骼。餘缺讓老會首交換得來的,就是這東西!


    他細細打量著,還利用自己的神識檢查了一番。


    雖然他的修為尚且淺薄,壓根分不清這東西究竟算不算是六品的靈物,但是他有火鴉家神在祖廟中,能感應火氣,因此單單看骨骼中長期沉澱的火氣,此物就絕不是殘次之物。


    甚至餘缺麵上還露出幾絲訝然,因為他發現骨骼上的那些血絲狀的紋路,其實就是三首蛇鴉的真火依附在了其中。


    利用這一根骨骼,能直接搭建出一方火室,直到骨骼中細細密密的真火之氣消耗完之前,火室的效果都不會消失。


    隻不過餘缺如今有火鴉傍身,早就掌握了一顆真火,他並不稀罕這點真火之氣。


    “不、有了這根骨頭,我便可以對外展現真火了。”他忽然想到了這點,目光頓時閃爍。


    真火太過稀罕,因此即便是老會首、黃歸山,餘缺也沒有告知過。


    這使得他煉有真火在手後,一直都是藏著掖著、謹小慎微的很,其隻敢私底下用,唯恐被外人瞧見了,又無法滅口。


    而現如今有了這蛇鴉骨骼,他以後使用真火,完全可以將真火的由來推到蛇鴉骨骼上。


    並且還能趁機的迷惑一番旁人,讓旁人以為他的真火之氣,隻會越用越少,頂多用個兩三迴。


    心間思量一番,餘缺忽地頓時明白,為何到手的這根骨頭,會蘊含如此濃鬱的真火之氣了,遠比他在天葬台上瞧見的還要濃。


    其肯定是老會首以為,他是盯上了三首蛇鴉的真火,想要借用一番,用於煉度手中的蛇鴉頭顱,所以對方就沒有對學正要求骨骼的數量、大小,轉而要求了骨骼中的真火氣息。


    “老會首當真是厚道。”餘缺心間慨歎。


    隨即他就把玩著手中的蛇鴉骨骼,三下五除二的,就將骨骼中的真火之氣統統都收入了祖廟中,讓其僅僅剩下骨骼本身。


    “雖然老會首誤會了,但是這一截骨骼足有人臂之長,也足夠我祭煉本命劍胚了。”


    他輕輕敲擊著骨骼本身,頓時聽見了金石般的聲音。


    比起蛇鴉本身,這根骨骼的大小雖然不算大,但是常年在真火之氣的浸泡下,其質地絕對不低,沉甸甸的,用來作為《大自在劍道初解》的劍胚材料,妥妥的足夠了!


    當即的,餘缺便不再猶豫。


    話說他近些時日,為何繼續藏在靜室中,而沒有如老會首所說的那般盡快的趕去投軍。為得可不就是骨頭到手,趕緊的將之祭煉護身麽!


    唿唿,一股股鬼氣,頓時就在靜室中刮起來。


    餘缺刷刷的打出了數道符咒,將整個靜室都封閉更甚,並且升騰起了煙雲,讓靜室中的香火濃鬱粘稠。


    隨即,他又從袖子中掏出了八寶、七珍、五穀等物,以身前的木桌為法壇,擺出了一方用於祭煉的陣法。


    餘缺播撒淨水:“柳頭甘露水,一滴遍十方,腥膻垢穢盡蠲除,令此壇場悉清淨。”


    幾聲咒語的念叨間,玄妙的氣息頓時就充斥在了靜室裏麵,也讓他的氣息陡然就變得清靜。


    但是他並沒有著手開始煉劍,而是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恍若跳大神一般,走一步,吸一口,並將之血沫吐出,塗抹在蛇鴉的骨頭上麵,寫寫畫畫。


    足足花費了小半時辰的功夫,他在蛇鴉的骨骼上麵,畫滿了鬼畫符。


    然後餘缺才將眼睛陡然睜大,猛地一躍,坐在了木桌之上。


    緊接著,隻聽嗤啦一聲響動。


    他便低垂著腦袋,反持著蛇鴉骨頭,將之插在了自己的後背頸口位置,貫入皮肉中。


    此時在餘缺的頸口後背,同樣是布滿了鬼畫符,顯得邪氣森森。


    “白骨劍胚,背脊燒身,煉我心魂,熔我精血,速速成型!急急如律令。”


    餘缺佝僂著身子,他喝念咒語,麵上居然沒有痛苦,反而露出了幾絲亢奮之色。


    如此情況,正是他在祭煉自家的本命劍胚。


    其所采用的祭煉方式,便是將骨骼材料,逐一的熔煉進自家的脊骨當中。


    如此一來,以脊骨作胚,塑造劍器,等到今後要和人鬥法的時候,餘缺隻需要厲喝一聲,飛劍就可以從他的脊背中冒出,殺人於無端之間!


    並且劍胚在煉製成功之後,不用時,其時刻藏身在他的體內,不僅會受到他的氣血溫養,而不需要特意再去養護。


    有了劍胚的加持,他本身的脊骨也將得到加固,即便是有朝一日被人給打折了,其也可以在香火、靈蘊的滋養之下,自行就修複過來,並不需要額外的靈丹妙藥。


    靜室當中,餘缺就此沉浸在本命劍胚的祭煉當中。


    一股股鬼氣,更加氤氳在他的身旁,使得那根蛇鴉的骨頭,就像是蛇蟲般,融化變軟,然後蠕動著,一寸一寸的鑽入了他的後背中。


    這時候,餘缺的臉上,終於露出些許的猙獰之色,但卻並不是因為異物入體。


    “區區死物,焉敢亂我修行。”


    他低喝著,臉上的猙獰之色變成獰笑。


    隻見餘缺伸手往腦後一拍,一股比蛇鴉真火更加精純的火鴉真火飛出,團團將他包圍而住,令蛇鴉骨骼中些許邪念異氣,驟然間就被焚燒一空。


    消掉了骨骼中的邪念,餘缺的祭煉過程更加順暢。


    且根據《大自在劍道初解》上麵所敘述的,修行者祭煉劍胚,尤其注重一鼓作氣,而忌諱再而衰、三而竭。若是三次祭煉都失敗,則證明與劍胚無緣,也隱隱和這一方劍道法門無緣。


    好的餘缺有祖廟真火為用,他輕而易舉的就將熔煉骨骼這一環節給打通,僅僅九個時辰間,就讓之統統澆灌進了自家的脊骨裏麵。


    等到最後,他的後背脊骨隆起,其好似一條粗壯的蜈蚣般,在他的背後趴著,隨時都要刺破皮肉,從中鑽出。


    噗呲聲響。


    餘缺的身形微微晃動,他反手一抓,自行就將後背的皮肉撕破,嘩啦啦的將自家脊骨從中抽出。


    脊骨一出,餘缺的上半身頓時癱軟,就像條肉蟲般在桌上趴著。


    但他絲毫不慌張,反而垂著手,以一種怪異的動作拎著白森森的脊骨,放在了自家眼珠跟前,歡喜的打量著,百看不厭。


    此情此景,赫然就是他的本命劍胚初成,脊骨化劍,可以取出為用了。


    隻不過,他剛才因為煉劍初成,比較激動,一下子就將整根脊骨都抽出了,忘了給自己的肉身留幾截作為樁子,才變成了眼下這個模樣。


    不過不打緊,他待會再將之塞迴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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