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頭緒困擾著扶光,他坐在桌案前抱頭痛哭流涕。他真的很無能,他沒有辦法去救姐姐。他在自責的深淵裏掙紮,始終找不到明燈。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扶光的思考,他趕緊抹幹眼淚喝了口水想要緩解自己的狼狽。上氣不接下氣地喝水自然是會嗆到,水杯裏的水隨著他劇烈咳嗽搖晃出來,撒了一地。


    咚咚咚~咚咚咚~


    拍門聲越來越急促,敲門的人似是沒有耐心了。扶光放下水杯,整理了一下儀容就走到門前:“誰啊?”


    “本殿!”


    咣當一聲,門從裏麵打開。清秋看著眼前眼眶紅腫嘴唇發漲,發絲黏滿紅紫色臉頰的扶光,嘖嘖兩聲:“你怎麽那麽脆弱,和個小姑娘似的。”


    “草民扶光,咳……參見殿下。”


    “行了,起來吧。哎呦,你這廚房是不是燒著水,也不去看看。我看著煙筒還有餘煙,小心點。”清秋越過他走進屋裏,看著倒亂的桌麵還是選擇搬了一個凳子坐到一旁,“你查到什麽了?”


    一天毫無進展,扶光惱支支吾吾道:“殿下……我……”


    “什麽也沒查到是吧。”清秋道,“我知道,芳甸給我說了,你都沒出門,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


    “隻能說,望舒對你真的很好,把你保護的太好了。以至於你上任這麽幾年還不知黑暗。”清秋看著扶光,“她真好,把你放在光裏自己去那臭水溝裏遊蕩。”


    “我……”


    “行了,給你個方向。”清秋道,“這凝露陣是個高階術法對靈力要求極高,她望舒做不到多地使用。可下雹子的不僅僅是柰族地區,柰族以外也有多低下了。”


    看著沉思起來的扶光,清秋起身走出門:“再說就沒意思了,你應該知道怎麽辦了吧,大傻光。”


    “……”


    “對了,你姐和錦桐什麽交易你知道嗎?”走出門前清秋突然問道,“錦桐她與很多事都有聯係,我就是猜測……沒有,她不是個……算了,你好好查吧。”


    清秋沉默走在前麵,她都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麽會把心裏話問出來,錦桐不是個什麽,“壞人”嗎?可她好像就是個“壞人”。


    芳甸跟上清秋,“殿下,咱這麽搖搖擺擺地來不會留下把柄嗎?”


    “偷偷摸摸來才會,我來認證望舒的言論有錯嗎?”清秋迴神道,“我沒錯啊。”


    “也是。”芳甸又道,“那我們等著扶光來論證吧。”


    ·


    迴到營帳清秋看著大吃二喝的望舒驚呆了,這一點也不像望舒這種淑女幹出來的事,她轉性情了?還是被附身了?望舒一點也不顧清秋濃烈的注視,自顧自地吃著。


    鮑魚,龍蝦,炒牛肉,燕窩……清秋走近些看著這一桌子的玉盤珍羞,“嘖嘖……你這比本殿吃的都好,本殿不記得出門帶了鮑魚龍蝦還帶了琉璃盤啊。”


    “殿下那麽窮苦的軍旅生活,怎麽可能有這些,這是我自己的。”望舒揀著菜,“讓那個漂亮的小公子去拿的,殿下怎麽還帶著男寵上陣,看著就輕飄飄的,風一吹就走了。”


    “我沒有,你別胡說!”清秋下意識大聲反駁,“那是我的副手,他有喜歡的姑娘。”


    “……哦”望舒塞了滿嘴,“沒有就沒有。”


    清秋拿起另一雙筷子想要夾菜,還沒碰到菜就被打落下來。看著盤子上的紅筷子,清秋直接下手摸起龍蝦擰開就咬:“小氣巴結的,不就吃你一頓飯。本殿就吃,怎麽著。”


    “拿兩雙筷子不就是想要兩個人吃。”清秋再次拿起紅筷子,嫌棄道,“你又不結婚,不辦喜事用什麽紅筷子。”


    望舒淡淡道:“那個掉地上了。”


    “!”清秋看著筷子安慰道,“沒事,接著撿起來就可以用。”


    “還被小公子踩了一腳,都掉漆了。”望舒死氣沉沉地盯著菜品,味同嚼蠟地大口吃著。


    旋轉筷子,通紅的筷子背麵有一塊竹心色的空缺,好像沒有騙她啊。清秋將筷子拍在桌子上:“早點說一聲很難嗎?”


    “不難。隻是沒想到殿下這麽饞嘴,和我一個罪犯一起吃。”桌子上的菜被她吃了大半,望舒明顯吃不下了,可她還在不停地往嘴裏塞。


    “吃不下就不吃了,又不是沒有下一頓了,能不能有點出息。”清秋搶下她的筷子,“你吃個飯和受刑一樣,簡直像是在給食物哭喪。”看著筷子頭已經無紅色,清秋道,“這筷子怎麽還掉色啊!!!”


    與清秋一樣,她沒了筷子就開始用手抓,更加用力地往嘴裏塞。清秋實在是怕她撐死了,趕緊去拉她。這一拉就頂到她的肚子,她一歪頭就吐了一大堆。


    被喀納的事給惡心出心理陰影了,清秋趕緊鬆開她遠離幾步。嘔吐完,她不等喘息就開始再塞,一直塞一直塞。清秋連忙叫人製止她,將滿桌食物和汙穢清理出去。


    望舒虛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無光,好像死人一樣。清秋眉頭緊鎖,不理解她這是什麽意思,沒見過這樣的人。望舒身上還穿著聖女的聖服,上麵迸濺上了油滴還有汙穢,再加上常年缺乏休息,滿麵地麻木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和個餓殍一樣。絲毫沒有聖女的高潔與優雅。


    “殿下,你快走吧,不要管柰族了。”望舒看向清秋,“她們要殺了你,她們都要殺了你!”


    “滿京都,滿萬靈有的是人要殺本殿,你說的是誰?”早已習慣刺殺的清秋不以為然道,“告訴我,你是誰的人,柰族到底有幾方勢力?”


    迴答清秋的隻有沉默,望舒還是選擇了己方勢力。清秋道:“無礙,不過水神或者錦桐一派,你是哪派都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嗎?”望舒道,“如果錦桐要殺你也無所謂嗎?”


    冷漠瞪視望舒一眼,清秋站起身來道:“你知道什麽?你是錦桐的人?”


    望舒笑起來:“我什麽也不是,殿下不必多猜。明天,明天就結束了,就解放了。”


    “你最好老實一點,本殿可不是什麽心軟的,也不是什麽好人。”清秋蹲身掐住望舒將她壓在地上,“答案不滿意,本殿會搞死你的。”


    望舒被掐地喘不過氣,扣住清秋的手奮力掙紮,“……額……太子殿下啊,你就是個笑話。”


    在望舒即將要被掐死的時候,清秋鬆開手故作輕鬆道:“那明天我們看看,誰才是那個最大的笑話。”


    “派人看著,她可是大巫的心上肉,別死了。不然,明天怎麽跟努力辦事的大巫交代。”清秋氣轟轟地掀簾出去,而簾子再也沒有完整迴到原位,一半顫巍巍地待在地上,一半在風中搖曳。


    ·


    扶光和清秋一樣傻點,但不笨。當然,現在的清秋傻氣也蕩然無存。他天賦異稟,很早之前就準備去考萬靈學院了,可惜被大巫這一職責給絆住了腳。西寧的大巫聖女是家傳的還有迴旋的餘地,北川則是“天定”,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除非被選定的人死了。但,死了視為不詳,大巫或者聖女的家人也要跟著陪葬,以安慰天道。所以,扶光隻好放棄了考取萬靈的事,跟著望舒學習如何成為好的守護者。


    望舒是個溫柔雅典的女子,可遇事時也是個強腕子。扶光對這樣的女子又愛又敬,非常信服她也非常依賴她。再加上她對自己嗬護備至,扶光更是待她如親姐姐一樣看待,對她言聽計從。現在姐姐這個樣子……他還想拉姐姐一把,他不想言聽計從了,他想要救姐姐。


    涼風打在臉上,讓扶光不由的迴神。他四處從樹下挖出一個神秘的盒子,姐姐說這裏有些東西,讓他明年再挖。可他忍不住了,他現在就要看看。


    漂浮在盒子上的法陣讓扶光有些摸不到頭腦,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沒想到法陣直接消失了。扶光懷著滿心的憧憬,和忐忑打開盒子。


    盒子裏倒是沒有什麽,隻有一打信。扶光打開信,上麵的字跡與內容都望舒與外族的交易。他隻知道這裏東西,他從來不知道具體是什麽。


    他仔細翻看著信紙,心撲通撲通像是要脫離它的位置跳出嗓子眼了。扶光靠著大樹癱坐在地上,暫且放下信平複著唿吸。可他就像是受虐狂一樣,忍不住想要再次拿起信封看信,即使唿吸不順暢起來也不忍放下,直到自己像一攤爛泥一樣軟趴趴地躺在地上。


    芳甸和寒一躲在草後擔憂地看著,芳甸有些著急道:“他怎麽了,看到什麽了成這個樣子了,他不會死了吧!他現在可不能死,我們要不過去看看?”


    “再等等看。”寒一拉住芳甸,“應該是看到了自己在意的,沒事沒事,大不了就暈一會兒,死不了。除非他抑製不住要自殺,不然死不了的。”


    言出法隨,寒一剛說完就見癱軟的人突然有了力氣,左手閃耀起紅光,朝著自己打去。芳甸等不及想要鑽出去,寒一還是拉住了她,一把捂住她的嘴。


    草叢裏窸窸窣窣的聲音並沒有引起扶光的注意,他死意已決,沒有半分想要存活的念頭。不過,寒一賭對了,不用他們出手自有人會救下他。


    “大巫這是作何。”來者是族長,他著急忙慌道,“有的是辦法解決,不要死盯著一點,死解決不了問題的。”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扶哭包又開始掉起小珍珠,“我為什麽成長的那麽慢,那麽晚才成為大巫,如果早一點我是不是就可以為她遮風擋雨了。我真的該死,將一切都賴在她身上。”


    “大巫說什麽死不死的,老夫永遠相信大巫和聖女。”族長唉聲歎氣道,“大巫也莫要怪族民,他們也是擔心生存,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想明白的。”


    “謝謝族長。”扶光抽泣道。


    “大巫客氣了。”族長指著信道,“這是?”


    “沒什麽,一遝廢紙。我迴去燒了就是,你迴去吧。”扶光仰頭望著墨色天空中的流雲,“我想冷靜冷靜。”


    “那大巫注意身體,切莫再有輕生念想。”族長道,“對了,剛剛殿下來話說明天一早去赤甲軍軍營交代證據。”


    “嗯,我知道了。”


    等到扶光走後,寒一鬆開捂著芳甸的手,鬆了一口氣。芳甸亦是嚇趴了,差點就讓人死了,她氣憤地捶了一下寒一。


    寒一身嬌體弱,這一拳下去他有些“招架不住”倒在花堆裏,他像是抓住最後救命的稻草拉住芳甸的衣服,芳甸順勢跟著他倒在花海裏。芳甸趴在寒一胸膛上,麵色一紅急忙站起來。


    “你幹什麽!”芳甸耳尖紅得滴血,“怎麽可如此孟浪。”


    “嘶,是芳甸推的我啊。”寒一繼續躺倒在花海裏,疼得眼神迷離,“芳甸作甚要捶我?”


    “我……”芳甸本來一包理,卻被寒一那誘人的小眼神兒攪得心猿意馬。寒一喜歡穿一身素雅白衣,他本就長得清麗脫俗,在這姹紫嫣紅中更顯嬌嫩,美像一幅畫。“你先起來。”


    寒一伸出手,“拉一把,起不來。”


    “哦,好。”


    芳甸動作像是生了鏽的開關,一瞬間就能完成的動作她愣是半天都沒把手放到寒一手裏。


    “哼~”寒一鼻腔笑哼一聲,“你怎麽了?”


    “……啊?”芳甸道,“我……”


    “地上挺涼的。”寒一一蹙眉,一迷眼笑看著芳甸似是在挑逗芳甸,“會凍壞的。”


    芳甸一把把寒一拉起來,然後退壁三尺道:“好了好了,快去跟上。”


    “好。”


    然而,扶光早已不知去向。芳甸懊惱不已,酒色誤人,酒色誤人啊!她忍不住瞟了一眼寒一,當真是國色天香,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兒。


    不知道怎麽的,在剛剛一事發生後,她就覺得寒一不太一樣了。也說不出哪裏不一樣,就是覺得他像美酒一樣,讓人上癮想要沉醉。


    她拍拍自己的臉,警告自己:殿下和硯統帥正經夫妻都沒有像她這樣,在重要時刻心裏都沒有想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她這麽關鍵的時刻都有這些想法,平時還了得!一定要收斂自己的齷齪心思。寒一那麽清麗直爽的人,自己怎麽能和執風一樣對他心懷不軌那。寒一那麽嬌弱,風一吹就倒,她得好好愛護,不能有摧殘的心思。要向清秋學習,做一個正直的人。


    寒一看著芳甸不再繼續進攻,芳甸是個傻的,也是個膽小的,進攻太猛烈反而會適得其反。他的小獵物,真是可愛呐。


    “怎麽迴事!”


    走到拐角處,躺在地上的扶光嚇壞了芳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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