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見過攝政王。”


    少女欠身,柔軟的嗓音像出穀黃鶯,歡快又活潑,在戰爭這樣的背景之下,在一桌子副將大男人的場合之上,她的出現顯得格外幹淨單純。


    拿起酒壺,伏著身子斟酒時,柔長的雙手貼在楚棣遲的手臂上……


    垂眸斟酒,卷曲挺翹的睫毛像一對蝴蝶翅膀。


    輕盈、漂亮。


    楚狸眼角餘光掃去,咬著筷子,薄笑一聲。


    嗬——


    很輕的一聲,從胸腔內發出來的,幾乎輕不可聞,卻令旁坐的驚影與重楓對視一眼。


    二人目光交匯。


    孫知府招著手笑:“小女玉雪,能伺候攝政王,那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立馬使了個眼色:


    “還不快給攝政王布菜?”


    孫玉雪探著身子,去拿筷子。


    啪!


    一聲脆響,筷子拍在碗上,桌上的人全都身體一震,不約而同的看向那扔筷子的男人。


    “攝、攝政王……”


    “離本王遠些。”


    男人闊腿而坐,目不斜視的看著桌上,字裏行間的嗓音卻沉如薄冰。


    孫玉雪急忙道:


    “不知雪兒哪裏伺候不周,還請攝政王明示,雪兒一定改!”


    楚棣遲冷如寒冰:“方才,你的手挨到本王了。”


    孫玉雪一怔。


    什、什麽?


    滿桌的副將更是如鯁在喉。


    挨一下都不行?


    這?


    攝政王身上長刺了?


    他們腹中震驚,可嘴上半個字都不敢多吭,多雙眼睛看過來,倒是令孫玉雪羞紅了一張臉。


    又屈辱,又難堪。


    她是爹爹的掌上明珠,是天水城裏身份最尊貴的千金,哪個男人不是寵著她、哄著她、討好她?


    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屈辱。


    一雙杏眸泛紅,湧出淚來:


    “是雪兒僭越,不知攝政王喜好……”捏著衣袖,嬌瘦的身子搖搖欲墜:


    “還請攝政王責罰……”


    楚狸見狀,暗歎一聲。


    吃頓飯而已,不要鬧得大家麵上都不愉快,況且這小姑娘年紀小,不懂事,也沒做錯什麽。


    她放下筷子,便要去攙她:


    “你先起……”


    不曾想手剛伸出,便被孫玉雪暗中拂開,更是順勢跪在楚棣遲腳邊,臉上梨花帶雨:


    “還請攝政王責罰~”


    楚棣遲冷眸似刀:“離本王遠些。”


    少女小手握拳揉眼睛,委屈的汪汪哭:


    “雪兒知錯了,雪兒當真知錯了,還請攝政王再給雪兒一次機會,雪兒定好好伺候。”


    嗚嗚——


    兩個粉拳揉著眼睛,肩膀一抽一抽的打嗝,本來就生得年幼漂亮,十分幼態,現在這番模樣哭起來,饒是任何男人見了,都會激起極強的保護欲。


    幾個副將見狀,都有些於心不忍。


    楚狸掃了一眼孫知府,見他這個當爹的沒有開口安慰的意思,心下便也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身為知府,又生了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誰不想攀高枝?


    楚棣遲看向她:


    “孫小姐是聽不懂本王的話,你主動請罰,那便離本王遠些,明白嗎?”


    非常直接的話就像一個巴掌,唿在孫玉雪臉上。


    她有些懵了。


    她每次這樣哭時,那些個公子少爺都毫無招架之力,乖乖任她拿捏戲耍,怎麽現在行不通了?


    “我……”


    “身為知府之女,卻如此懦弱,毫無血性,我大楚正值內憂外戰時期,若人人都像你這般,楚國危矣。”


    孫玉雪羞憤的滿臉通紅。


    攝政王說話毫不隱晦,還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


    “讓開。”


    楚棣遲沒有耐性,長臂一伸,便拉住楚狸身下的椅子扶手,將她的椅子拉到自己身邊。


    呲呲——


    椅子拉過來,二人挨著坐,孫玉雪被生生擠了出去。


    太羞辱人了!


    嗚嗚!


    孫玉雪羞憤的要死,捂著眼睛,起身就跑。


    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孫知府詫異的張大嘴,待在那裏,又不敢說話。


    男人喜愛美色,不是刻在骨子裏的嗜好嗎?


    為何攝政王一眼都不曾多看?


    重楓捏著筷子,暗裏冷笑一聲:這孫知府好大的膽子,敢打這樣的主意,也不看看他家主子是何許人!


    驚影亦是冷笑。


    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九皇子像孫小姐那麽大時,已經強大到天天跟主子作對,越挨揍越強的地步了。


    楚狸咬著筷子,眼角餘光睨了睨楚棣遲,又掃了一眼滿桌的人。


    氣氛有點奇怪。


    要不還是吃飯吧……


    一頓飯下來,孫知府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仔細伺候著,飯後,更是吩咐婢女備好廂房和新被褥,不敢再有半分僭越。


    離開飯廳。


    楚狸走到池塘旁的無人處,這才道:


    “你方才太傷那孫小姐的自尊心了。”


    楚棣遲長臂搭在她的脖子上,靠著她的小身板,道:“她不安好心。”


    “我看她才十三四歲的樣子,還沒及笄,年紀小臉皮薄……”


    “這麽小就不安好心,長大後還得了?”


    楚狸:“?”


    她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


    “她許是傾慕你。”


    “還沒及笄就思慕男人,我就說她不安好心吧。”


    “……”


    “本王的眼睛就是尺,這些個牛鬼蛇神想靠近本王,道行還淺了些,況且我眼裏隻有小九一人。”


    他勾著她的脖子,兩個人勾肩搭背的靠在池塘邊,像一對好兄弟。


    楚狸道:“她還小,年少不知事,心思幹淨。”


    “剛才她給我斟酒,你也不攔著,她的手都碰到我的手了,她幹淨?我覺得自己都不幹淨了。”


    你一個大男人,哪裏不幹淨了!


    男人跟女人在一起,由於身體構造與世道參差,吃虧的往往是女人。


    他還委屈上了。


    “小九,你以後能不能把我看緊點?”


    楚狸看著他委屈的模樣,手肘捅了一下他的腰:“這麽大的人了,關我什麽事!”


    “哦,你不想操心也行,我擁有極強的意識,睿智的雙眼,即便出門在外也不會讓你操心半分,你想操心還沒有這個機會。”


    貧嘴!


    楚狸屈膝踢了他一下,不過心裏卻是樂樂的。


    秦牧羽來時,看見二人在欄杆旁勾肩搭背、你依我儂,想起晚飯時的小插曲,對攝政王稍微看順眼了些。


    站了片刻,方才開口:


    “末將參見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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