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茶館,桌子上的茶水正冒著熱氣,紀唯寧端坐著,抬眸望著對麵,等待著他開口道明此行的來意。


    接到他的電話,紀唯寧是很驚訝的,這個短暫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半百男人,她曾經好奇過他和他妻子的身份。也有問過徐暮川,但是他沒有細說。


    後來……後來因為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都已經把這對夫妻給忘記了砦。


    紀唯寧久久等不到他開口,隻能率先出聲:“坤叔,那段時間在英國,承蒙您跟茹姨的照顧,過的很舒心。我是晚輩,如果您有事要跟我說,可以直白點,無需顧慮太多。”


    坤叔點頭,有些過意不去的開口:“我很抱歉,找了調查公司調查過你的一切信息,包括你和徐先生的關係,所以,今天才會聯係上你。我知道,這種行為很不好,但也是出於無奈。”


    紀唯寧心下咯噔響,有預感到,這個坤叔接下來要說的,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他大費周折從英國迴來,不惜花高價去請調查公司的人,不可能就是為了這樣坐著談談。


    猶記得那一次,在世騰的股東會上,她被徐老爺子叫進去談話的時候,徐老爺子曾經說過,住在徐暮川英國家裏的那對夫婦,會是他這一輩子的責任。


    她還記得那之後,徐暮川進來安慰她,她提起想去英國的事,當時徐暮川有些意外,但還是答應了她。


    後來,他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打算飛倫敦,然而,這時候,於氏卻出事了。所以,她一直都沒有機會弄清楚,這對夫婦跟徐暮川到底是什麽關係鰥。


    “這麽幾年,我們一直住在徐先生的家裏,每年他都會給我們很多生活費。即便他離開英國的這三年,也時不時會拜托他的朋友過來探望我們。”


    “坤叔。”紀唯寧原本是想安安靜靜的聽他說完話,可是才聽上這麽幾句,便不自覺的有些心浮氣躁,她手攥著小小的茶杯口,摒著氣:“在這之前,我能不能先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


    “關係……我不知道該怎麽用簡潔的詞語來表明。”坤叔歎氣,而後端起茶杯喝了口,清著嗓子:“我還是從頭跟你說吧。我的女兒跟徐先生讀的是同一個專業,從大學一年級起,她就愛慕徐先生。愛到那種,為了配得起他,逼著自己不斷進步,想要與他比肩而站的境地,即便徐先生始終都沒有迴應過她的感情。所以,我的女兒,也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心外醫生。”


    “大約五六年前,非洲爆發過一次病毒性的傳染病,發病者最後都會發展成很嚴重的病毒性心肌炎。當時,新聞報道天天不斷,我相信你也該知道。那時候,他們兩個被醫院派到非洲,進行為期三個月的醫療援助。”


    “他們在當地,配合默契,挽救了很多生命。可是,就在他們即將要凱旋而歸的時候,有天接到一個心髒病人,急需手術。徐先生是主刀醫生,我女兒做他的助手,所有的準備工作,都是我女兒在做,包括病人的各項術前檢查。”


    “在非洲那樣的地方,到處都是艾滋病患者,很不幸,那個心髒病患者就是其中之一。接到這樣的手術,每個醫生都會留個神,生怕一不小心出現意外,自己也被感染。”


    “也許是因為那段時間,他們每天都要處理那麽多病患,太累了。也許是因為,那個手術太複雜,徐先生一心都在病患身上。以至,一向配合默契的兩人,竟在手術中發生意外。徐先生遞還手術刀的時候,我女兒沒有接好,一不不小心就劃破了兩個手指。”


    “天不憐人啊!我女兒那麽優秀,最後卻被感染了。等我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她早已背著所有人,偷偷離開,隻留下一封信,從此,再也沒有蹤影。”


    “即便徐先生這些年花費了很多精力去找,都沒有任何結果。這個世界那麽大,一個人如果存心躲起來,我們又怎麽可能找得到。我本身是一個教育工作者,因為女兒的事,我的妻子終日鬱鬱寡歡,我怕她想不開,隻得辭了工作專心陪她。”


    “這麽多年,我有時候甚至都會在想,也許我的女兒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可是,半個多月前,她竟然迴來了,她沒有迴英國,而是迴了這座城市。她快不行了,說想要死在自己的故鄉,我托了以前的關係,把她送進了位於b市郊區的軍區醫院。在那裏,她至少不會受到太多人的歧視和白眼。”


    “我很清楚,她即便接受最好的治療,也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我知道她心裏還記掛徐先生啊,嘴上說著是想死在自己的故鄉,其實,還不是因為那時候徐先生人在b市。她想要見他,可是,又怕自己的病會給他帶去危險。”


    “身為一個父親,我實在不想女兒帶著遺憾離開。我也知道,徐先生到現在都還在找我的女兒,五六年來一直從未斷過,因為他覺得,他對我們有愧。如果我直接找他,要他去見我女兒一麵,我相信,他肯定會放下一切過來。”


    “可是,我的女兒沒有談過戀愛,沒有得到過徐先生的任何溫情。所以,我在想,如果徐先生可以陪陪我女兒,哪怕隻有一個星期,她也就此生無憾了


    。”


    “在你麵前,提出這樣的要求,也許有些過分。可是紀小姐,你跟徐先生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就當是同情同情我女兒,你答應我這個請求可以嗎?我女兒雖然是艾滋病患,可是,防護好了,不會有感染的危險。你也是一個醫生,這些常識,應該比我還懂的。”


    說到這裏,這個半百老人布滿滄桑的雙眼,已是一片晶瑩。而紀唯寧,卻是捧著茶杯,晃晃蕩蕩的喝著。


    她原本是想要借助熱茶來溫暖自己發冷的四肢,可是,這杯中的茶,早已冷卻。喝了,心底更是寒意四起,她努力讓自己鎮定,而後啟唇說話:“你女兒,不是他的病患嗎?”


    “病患?”坤叔疑惑,而後否認:“不,我女兒不是他的病患,而是他的同事和搭檔。”


    紀唯寧瞬間感覺頭麻。寧呈森曾經說過的,說坤叔和茹姨是徐暮川以前一個病患的父母,是因為一些原因,才住進了徐暮川的房子。


    雖然她也曾經懷疑過,如果是一般病患的父母,肯定不會住進去。但是,怎麽也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所以說,是寧呈森騙她的?


    她深吸了口氣,抖聲迴答:“這樣的事情,你為什麽不直接找徐暮川?我想,依他的為人,不會置你女兒不顧的。”


    “對,他也許是不會置我們於不顧,不然這些年也不會對我們夫妻如此照顧。可是,如果你不同意,說什麽都沒用,他也不可能安心陪我女兒。就像之前,他明明說好了要來倫敦看我們,最後卻為了與你相關的那些事情,取消行程。”


    “不過,事到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紀小姐,之前給你打電話的那個號碼,是我在國內的聯係方式。你什麽時候想好了,就給我個迴複,要盡量快,我女兒等不起的。如果你覺得對我有懷疑,那你也可以去那所軍區醫院看看,這是地址。”坤叔從口袋中掏出一張便條遞給紀唯寧,看來,是早已做好的準備。


    “另外,我調查你的事,我妻子不知道,所以她應該也不知道你和徐先生的關係。如果可以,希望可以盡量向她保密。女人都有小心性,她一直都認為,徐先生理應為我們的女兒負責,如果被她知道太多,我怕她會受刺激。”


    終於把要說的話說完,坤叔駝著腰起身,而後朝著紀唯寧微鞠了一躬:“希望紀小姐可以體諒我這個做父親的無奈。”


    坤叔噙著淚走了,留下一盞早已冷卻的茶,還有癱坐在椅子上的紀唯寧。


    “徐暮川,你那麽完美,以後被人搶走了怎麽辦?”


    “唯寧,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我也不例外。”


    “唯寧,你安排下時間,我想帶你去倫敦走走。”


    那一次在車廂裏,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這樣的對話,還曆曆在目。


    所以說,哪怕醫術再如何好的徐暮川,也還是會有失誤的時候麽?因為他自己承受過自己的失誤給別人帶來一輩子災難的悔痛,所以在她和他相識之初,他才會那麽痛恨她對葉婧的不小心?


    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說,他其實並不完美?他想要帶她去倫敦,就是為了這件事麽?他是想要在她麵前,坦露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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