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小區某座單元樓對麵,停著一輛無牌奧迪,黑色的車身與夜色融為一體,隱在修剪整齊的木槿叢邊上。


    密閉的車廂,坐著兩個男人,一前一後。


    “老板,現在那些盯梢的人正是困頓的時候,你要不要趁這個空上去看看?紀醫生家裏好像還亮著燈。”坐在駕駛座的秦述,抬頭看著單元樓第五層的某個窗戶,對著後座正在閉眸沉思的男人說道。


    此刻已是深夜,他們剛從一個酒會上出來。徐暮川喝了好些酒,有些困乏,卻還是吩咐著秦述,讓他把車開到這裏來襤。


    酒會是以著市裏的名義辦的,談論的大多是關於穗城未來的發展藍圖,城中但凡有點臉麵的商界人士,都被邀請在列。市裏每年都會辦一次這樣的酒會,目的是為了城市建設,公家項目,拉攏商資。


    如徐暮川這般地位的人物,自然是在被邀請之首。


    因為是市裏牽頭辦的酒會,他哪怕疲於應酬,也還是耐著性子參加。席間,免不了被敬酒,商界人士敬的酒,他可以推脫不喝,但市裏的那些重要成員,他不能不給麵子。於是,一來二往,便喝的有些微醺。


    有人談論起北山那塊地皮,大多數的人,都是躍躍欲試,旁敲側推的跟市裏的某些負責人打探著內幕消息,而那些人皆是守口如瓶,隻說等拍賣會見曉鱟。


    北山那塊地皮,不管哪個公司拿下,一旦利用好了,那收益是幾倍幾倍翻的。對於已占足北山商圈優勢的世騰集團來說,更是如此。


    而如今,忽然被這麽取消了拍賣會的競奪資格,徐暮川自然要過問清楚。


    了解之下,才知道,市裏新任一把手林祥東,早已把這塊地皮內定給了中承集團,拍賣會隻不過是走個過場,當然,中承給出的價格,非常可觀。


    林祥東的女兒林琪,是跟隨江承郗多年的心腹秘書,想必,他就是透過這層關係,以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擠掉了一向在地產界稱霸的世騰集團。


    世騰賺錢的項目很多,徐暮川自然不會太在意這麽一塊地皮。他奇怪的是,中承的產業重心,並不在地產上。江承郗為何如此費勁心機,隻為得到這麽一塊有著墳墓的地皮。


    徐暮川壓了壓眉心,打開幽深的清眸,順著秦述的視線,也同樣看向五樓的某個陽台,看著上麵的人影,默了幾會,終是出聲:“不了,在沒摸透連素敏之前,還是不要打草驚蛇。”


    連素敏迴國,表麵上是為了葉婧訂婚一事,可又好像不單單是這一個事情,具體怎樣,時間太短,他們還沒摸清。


    秦述了然,而後問:“以前的那些賬目,還要繼續查下去嗎?或者暫停?”


    “當然要查,動作隱晦點。”清淡的嗓音,微擰的濃眉,在在的顯示著這個男子麵臨的問題似是有些棘手。


    “那訂婚禮……”


    “如期舉行,連素敏先不動,擺脫葉婧為首要。”徐暮川收迴望著遠處的目光,淡淡吩咐著:“開車吧。”


    秦述聽罷,再度看了一眼那個窗戶。擺脫掉葉婧,自家老板有著絕對光明正大,且被大眾擁護的優勢,自然的,紀唯寧身上背負的罪名也會隨之卸下。


    隻是,在那之後,世騰估計就會引來不小的麻煩。而視世騰為畢生心血的徐老爺子,到時又會使出什麽手段,秦述隻要一想到這,便有些心裏沒底。


    老板心意如此決絕,他做下屬的,自然不敢有更多異議。所以,他沒再說話。黑色奧迪緩緩駛出木槿叢,朝著小區出口而去,直至,消失在夜色中。


    ——


    跟江承郗通過電話之後,紀唯寧起身,步出客廳相連的陽台,想在夜晚的涼風中,釋放一下心中的壓抑,順便縷清自己的思緒。


    小區的路燈稍顯黯淡,五樓的高度,花園中還有著很多半人高的灌木叢,哪怕是視力再好,在這樣的夜裏,能看見的東西也是有限,何況,她還剛剛哭過,雙眼朦朧。


    所以,那輛無照的黑色奧迪,哪怕就停在她垂眼可見的地方,她依是沒有絲毫察覺。


    她的情緒太過複雜。


    她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和江承郗之間,會以著怎麽樣的方式相處。


    以前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江承郗願意遷就她,願意包容她,他對她永遠都是和顏悅色,所以,即便知道他陰鷙霸道,卻從不曾畏懼過。


    可是,現在她卻發覺,江承郗的內心最深處,她似是從不曾了解過。就如她從來不知,他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自己的血脈親人。


    紀唯寧從不曾問過父親,為何會把十七歲的江承郗領迴家。那時候的紀唯寧,極度缺愛,身邊忽然多了一個哥哥般疼愛她的男孩,理所當然的霸占著不肯讓任何女孩子靠近。


    時間越長,她對江承郗的依賴便越濃,她同樣理所當然的認為,這個疼她,關心她,保護著她那麽多年的男孩,會是她這輩子的歸宿。


    感情,當然是有的。如果那場婚禮沒出現如此的意外,


    她覺得,她會和他一直走下去,一輩子溫馨甜蜜。


    在江承郗了無音訊的那些日子裏,她會焦躁會不安,在以為他和於桑榆在一起的時候,他沒有任何解釋,她憤怒,傷心,甚至是絕望。


    她覺得,她生命中好不容易得來的唯一美好,竟然也會這樣不堪的輕易被別的女人奪去。從b市迴來,獨留一具空洞的軀殼。


    可是,她卻平靜的接受著這一切。


    直到後來,他解決好了所有事情,再次出現在她麵前,她的心境已然發生了轉變。


    說不上哪個環節錯了。他驚訝她變心太快,她同樣也驚訝自己竟是那麽一個容易變心的女人,她曾抵觸過,抗拒過,可最終,還是沉淪在了徐暮川的深情裏。


    她背負著一個隨時都可能讓別人戳著脊梁骨喊小*三的包袱,卻依然陷了進去,哪怕一開始就知道,跟徐暮川的這條道,非但不好走,還很有可能會萬劫不複,她卻仍舊甘之如飴。


    她唾棄過自己的自私,卻仍是霸占著還屬於葉婧的徐暮川。人性真的太可怕,貪戀上的東西,哪怕知道自己不該,還是沒辦法控製住內心的渴求。


    所以,她今天,才把自己逼進了這麽一個死胡同。


    她不知道,江承郗想方設法的在北山地皮這個項目上逼退徐暮川,到底是為了少一個競爭對手,亦或是想要堵死她的後路,逼著她迴到他身邊。


    現在的江承郗,心思多變,喜怒無常,她沒辦法預料,他會以哪一種方式來麵對她。可是,哪怕如此,她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往前行走。


    她怕這樣的行為會加重徐暮川的誤會。可是,想到今天在威斯汀酒店大堂,葉婧在看到她和江承郗在一起之時,那種從內心釋放出來的輕鬆,放心,卻是讓她意識到,或許,與江承郗同出入,便是最大程度上的消除了她們母女倆的顧慮。


    這樣想來,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至於之後的事情,拍賣會過後,訂婚禮過後,江承郗會如何,葉婧母女會如何,徐暮川又會如何,徐家又會如何,她現在似乎已沒有那麽大的腦容量再去思慮這些不可預見的問題。


    可是,這樣一連串的想下來,紀唯寧的心裏又有些籲噓。好像整個過程中,她都是在利用江承郗。


    縱使他是拿了那塊地皮逼她找上他,可江承郗要拍得那塊地皮,也是要付出大量資金的。何況,她剛剛的想法中,還想借著江承郗,來打消葉婧母女還有徐夫人她們的顧慮。這算是雙重的利用吧?


    紀唯寧的心揪成一團,她不想因為這個,從而欠上江承郗。閉目思索幾番,她終是下了個決定。


    攤開掌心的手機,在通話記錄中,尋到江承郗的號碼,再度撥了過去。


    當年,紀氏企業在重組之後,她和父親在紀氏的股份,都衍變成了中承集團的份額。這些年,她手裏一直握著中承集團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之前沒想過她和江承郗會發展成這樣,所以一直沒去在意過,公司現在到底是紀氏,還是中承。


    而如今,若是通過中承,能夠拍得那塊地皮,那她願意把她手中所持的股份,全部歸於江承郗。


    這樣,至少,在金錢上,她不會欠上他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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