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徐暮川就這樣撩了電話,紀唯寧心裏是非常不自在的。她跟他解釋,他說他知道,然後就好像再跟她多說一句話的欲*望都沒有。


    或許是這段日子以來,已經習慣了他的溫柔體貼,忽然間,他變成了最初之時的那種淡冷疏離。她的心裏,驟然就好像缺了個口,空空的。


    手中握著手機,想要再給他打個電話,可想起他說他在徐家老宅,她隻能做罷。


    剛才在電話中,她清楚的聽到了葉婧的聲音,很愉快的喊著他的名字,讓他過去看什麽名單,她能夠猜想,他們在一起討論什麽事情。那種感覺,說不出來的酸楚,卻又無法抱怨襤。


    紀唯寧打開手機中的日曆,查看了下月份裏的日期表,拍賣會在一個星期後,而在拍賣會過後的兩天,便是徐暮川和葉婧的訂婚禮。


    在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裏,到底還會發生什麽事情,她無法預料。


    紀唯寧現在唯一期盼的就是,可以說服父親,把母親的墓地遷移出來,盡管她心中把握不大,但目前看來,這是她唯一能夠爭取的事情。


    現在的時間,打電話給父親,還太早。紀唯寧把自己丟在沙發上,極其煩躁的抓著頭發,頻頻歎息鱟。


    後來,她進了臥室,打算給自己衝澡,讓自己的頭腦可以在蓮蓬頭的水流下,清醒一番。


    浴室的竹簍裏,還放著徐暮川今天早上換下來的那一身家居服,鏡子旁邊的置物櫃上,有他的牙刷水杯,毛巾還有須後水這些雜雜亂亂的東西。


    剛剛她拿睡衣洗澡的時候,甚至發現她的衣櫃竟不知何時被他挪出了一個空間,整整齊齊的掛著好幾套他的襯衫西裝。


    這男人,還真是越來越把這當成自己的家了。


    隻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阻礙,到底何時才能清的完?紀唯寧的心裏不免惆悵。


    洗完澡,她把兩人換下來的衣物一並洗好,晾在與主臥相連的小陽台,這才出了房間,想去廚房給自己弄點晚餐。


    不過,她才剛走到客廳,被她丟在沙發上的手機就在那邊嗡嗡的震動著。


    最初,她以為是徐暮川打過來的,心底不禁有些欣喜,小跑著撲到沙發上去,待拿起手機一看,才發現是國外的號碼。


    這個號碼她熟悉,是父親在療養院病房裏的座機號,自從父親二次手術後,她三不五時就會打過去,問著父親的情況,偶爾也會跟他瞎聊聊,算是給他解解悶。


    但他主動打過來,這還是沒有過的。


    自從上次父親病發後,她最怕的就是忽然接到國外來電,深怕又會有關於父親什麽不好的消息傳過來。所以,這會兒,她接電話的動作便有些急切。


    直到聽見父親平和的聲音在喊著她的名字,她才似鬆了口氣。


    “爸,怎麽這時候打電話過來?”


    雖然紀唯寧現在也正守著時間,打算再過一兩個小時就給紀中棠打電話,可他這麽忽然間,在紐約還是天剛亮的時候,就找了過來,紀唯寧自然是奇怪的。


    “寧寧,你最近有沒有去看過你媽媽?”紀中棠的聲音,不算大,卻也還算和穩,感覺得出來,這段時間,恢複的還是不錯。


    “我這兩天,老是夢見你媽媽,夢到她當年懷著你那時候,天天跟我抱怨說睡不安寧。我這心裏啊,總是惦念的慌。你明天要是抽得出空,就幫我過去看看,帶束她最喜歡的鄒菊,讓她知道,我們都念著她呢。”


    聽著父親的話,紀唯寧懵了一下,這世上,難道真有這麽神奇的事?她什麽都還沒說,父親卻是先把話引到這上麵來了,竟還能夢到母親睡不安寧?


    紀唯寧抿了抿唇,透過電話跟著父親開口:“爸,其實我今天剛去看過媽媽。前兩天,穗城下了大暴雨,北山那邊山體有些滑坡,塌下來的泥土掩住了媽媽的墓地,不過不算太影響,我們已經處理過了。”


    紀唯寧盡量用著和緩的聲音,通過電話感覺著父親的情緒,聽到他還算平穩的唿吸,她這才試探著說起:“爸,北山那邊經常發生山體滑坡的事,你有沒有想過把媽媽的墓地遷出來?”


    “不行!”


    紀唯寧的話剛落下,紀中棠緊接著就斬釘截鐵的迴絕掉:“你媽媽的墓地是絕對不能夠遷的,以後不要再跟我說這樣的話,我不想聽到。”


    “爸,恐怕不遷也不行了,政府要開發那兒。”


    雖知紀中棠會抵觸,但沒想到會是這般強硬的態度,紀唯寧索性,也就把眼前的情況擺了出來。


    “那你就去找承郗想辦法,總之,你媽媽的墓地是絕不能動的。怪不得,我這兩天老是夢到你媽媽說睡不安寧,原來是我自己的女兒想要去動她的墓地!”


    紀中棠一時氣急,便有些口不擇言。可這樣的話,聽在紀唯寧心裏,卻是如一根魚刺卡在喉嚨。


    “爸,你明知道我跟江承郗之間那樣,我再去找他,不太合適。”紀唯寧支支吾吾的說著,深怕說的太重了,


    會刺激到這個本身就有心髒病的老人。


    “你不合適,那我去找,我給他打電話。你媽媽為了你,可以連命都不要,你怎麽可以什麽努力都不做,就要屈服於現實中的難題麵前。你真的讓我失望!”


    紀中棠說到最後,連著喘氣,似是真的受到了刺激,嚇的紀唯寧再也不敢亂說話,隻一個勁的安撫著他,說她會想辦法解決。


    好說歹說,才安撫好了父親的情緒,等到他那邊掛了電話,紀唯寧自己的情緒卻是再也沒辦法控製住。


    一滴滴的眼淚,就那麽嗒嗒的滴在已經黑下去的手機屏上。


    從來就知道,隻要涉及到母親的問題,父親便是偏執的,毫無理性的。所以,江承郗才會那麽篤定的把這個選擇題拋到她麵前,料定了她沒有辦法說服紀中棠。


    就因為她的到來,奪走了母親的生命,所以,她就不配得到愛嗎?


    她這個女兒,隻是這個家裏的一個附屬品。是紀中棠在談完某場生意之後,恍然想起還有個女兒被他丟在家中,然後才會從外地趕迴來,看一眼,然後留下一大把錢,再度離去的所謂牽掛。


    如若不是他的這種態度,她又何需受到親戚朋友的那麽多冷眼,自己的父親對自己都不上心,她還指望誰能對她上心。


    她也曾有過童年,有過期待,渴望過家庭的溫暖,渴望過父親的愛,可是,她得到的是什麽?


    就連十八歲那年,江承郗偷偷給她買迴一個生日蛋糕,被他發現後,都是狠狠發了通脾氣。那時候,說的話,甚至比今天在電話上說的還要刺耳。


    若不是這幾年他在國外養病,父女倆在一起的時間多了,關係有了改善,他們這對父女,便是世界上最怪異的一對組合。


    她滿心以為,上次在他手術過後,父女倆那麽貼心的一次談話,終是讓她拾獲了缺乏多年的父愛,可是,今天這一通電話,又是將她打迴了原形。


    原來,她紀唯寧在父親心中的地位,終究不過如此!她第一次如此悲涼的發現,原來她是那麽不該,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手機屏幕上不知何時已經積滿了她的淚水,任由紀唯寧再如何堅強,被自己最在乎的親人如此說一通,也沒辦法受得住。


    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事,想起冷淡的徐暮川,想起那掐著她軟肋,等著她找上門的江承郗,紀唯寧越發無助,最後,就那樣抱著膝蓋嗚咽出聲。


    這一次,身邊沒有徐暮川,任憑她哭的如何傷心,也不會有人來問詢。


    最後,是她自己覺得情緒宣泄的差不多了,抬起頭,抹了一把淚,更用身上的衣服擦幹了原本滴在手機上的淚跡,給江承郗撥了通電話。


    對她的來電和決定,江承郗沒有絲毫意外,隻說讓她保持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他會隨時聯係她。


    紀唯寧沒有多言,隻應了聲,便擅自收線。


    既然父親覺得,這輩子是她欠了母親的,那麽,這一次的事,就當她是還母親的恩情。


    她不知道徐暮川會不會有什麽想法,她也已經顧不上他在知道這事之後,會有什麽反應。這段時間,他有他的事要忙,而她,必然會跟江承郗經常同進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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