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誌誠黑著臉迴去了。


    殷子月頭一迴得用手捂著嘴防止自己笑出聲。


    一迴頭,馬經理已經在神龕前單膝跪下了。


    一座神秘而詭異的神龕。


    它散發著一股陳舊的氣息,仿佛隱藏著無數的秘密,外觀雕刻精美,卻透露出一種陰森的氛圍。或許是因為在神像的周圍,擺放著一些奇怪的物品,古老的符咒、神秘的寶石和動物的骨骼。


    當然這都是布景而已。


    隻有爐內的香火不是布景,已經很久沒人來供香了,插在小香爐裏的,唯有幾根斷了半截的殘香。


    棚子掛著的大燈實在是太雞肋了,馬喻才讓殷子月打開手機的閃光點舉著,幫忙打著,自己湊近了撩開紅簾。


    半透明的紗也有一些遮擋作用,不撩開是看不清楚的。


    自從它被搬走後馬喻才就沒見過神龕了。


    遲佳兒和陳士良早就搞在一起的,這個神龕肯定就是個邪物了。但聽遲佳兒那天說的話——


    “ta”是誰?


    陳士良都死了,嚴繼堯還沒解脫,那麽這個壓製嚴繼堯的人,大概率就是“ta”了。


    思索著,馬喻才小心翼翼地看向內裏。


    神龕中供奉著一尊男性特征明顯的神像。從他的輪廓中可以感受到一種強大的力量和神秘的氣息。神像的身體線條流暢,服裝華麗,長袍寬袖,頭頂華冠。雖然還是略顯粗糙,但也可以看出神像周身的靜謐而華麗的氣質。


    馬喻才仔細一看,明顯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上次看,明顯不是這樣的。


    這雕像怎麽變得細致了這麽多?


    就好像、好像吃了供奉在逐漸成長似的……


    馬喻才頭冒冷汗,看向神像的臉——


    然而他的麵容不甚清晰,看不清具體的表情。


    還沒有臉。


    馬喻才也不知道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更加緊張了。


    他從兜裏掏出了一個從道具組裏摸出來財神爺雕像——估計是網購的或者新人畫的,粗糙至極,彩繪都塗出來了,也就隻能放在背景糊弄一下。


    他伸出手來,試圖拿起神龕深處的神像來。


    剛握住了那截木像,馬喻才打了個哆嗦,腦海中猛地閃過一些碎片——


    一隻手伸出,將僅僅隻是有個圓圓凸起勉強像個人形的木頭遞給了另一人。


    接下木頭的人抬頭,那麵容,正是陳士良,他低頭笑道:“好嘞好嘞,絕對放在人來人往的地方。”


    馬喻才深吸一口氣,迴過神來。


    這個所謂的師傅,是陳士良的師傅?


    正要拔起木頭,殷子月迴頭,輕聲道:“馬經理,有人來了?”


    隧道裏的動靜傳到這兒,被放得很大很大。


    馬喻才一驚,猛地一拔——拔不動!?


    這時隧道那邊已經傳來了喘息聲——


    “神…師傅……我……”


    遲佳兒!


    馬喻才眼神一凝,猛地奪過殷子月手裏的手機,拉著殷子月起身就在片場裏找躲起來的地方。


    現在跑迴隧道裏跑出去肯定不可能了。


    他頂住了神像後麵,拉著殷子月就往後麵跑去。


    沒想到跑到台子上一看,後麵非常狹窄!


    不管了,腳步聲已經快到了,馬喻才低聲命令道:“進去,不要出聲。”


    殷子月一臉懵逼,但一看聽馬喻才那十萬火急的語氣,還有剛剛焦急的動作,還是乖乖地吸了口氣,擠了進去。


    馬喻才也緊接著殷子月的步伐鑽了進去,他順勢按下關機鍵,將殷子月和自己的手機全部關機後,屏息等待起來。


    神像穿著長袍盤坐的姿勢剛好擋住了視線,而且紛飛的飄帶和裝飾物也剛好可以讓他從間隙裏探頭出來查看。


    等了一會兒,果不其然,遲佳兒出現在前麵。


    她晃晃悠悠地奔出隧道,走了幾步後,幾乎是摔倒在了神龕前。


    然後抬起頭來——


    馬喻才唿吸一滯。


    此刻,擠在裏麵的殷子月困惑異常,他看向旁邊的馬喻才——兩人此刻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因為馬經理不讓他從神像後露出去,而神像高兩米,也不是很寬,兩個大男人隻能死死擠著。


    肩對肩,腿貼腿。


    殷子月的手甚至隻能擦著後麵的背景靠山才能勉強放在馬喻才的腰上,他的大腿也隻能貼在對方溫熱的大腿上。


    他能聞到水汽的潮濕氣息和馬喻才洗完澡之後的沐浴露氣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木質家具氣味。


    後麵的背景板濕漉漉的,殷子月喘了口氣,同時感受到了雨水的潮濕和人體的溫熱。


    對方的身體散發著溫暖的氣息,在狹窄陰暗的地方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柔軟之物。


    而且……他的手,好像摸到……馬經理的屁股了……


    頭一迴和別人貼得這麽近,結果對方就是他的意淫對象,這可有點考驗他的自製力了。


    還好他能忍。


    不過……好軟彈……


    正胡思亂想之間,殷子月感覺馬喻才的肌肉一僵,瞬間縮緊了。


    嗯?


    他清醒了一點,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和馬喻才躲進這種地方,躲剛剛那道腳步聲?


    馬經理應該不是真的要拉著他來這裏打野戰啊……那他在害怕誰?躲誰?


    不如說最近的馬經理真的很奇怪,他到底在做什麽?


    殷子月見他探頭偷窺著,發覺自己這邊也有著一個可以擋住自己露出視野的地方,也探頭看去——


    隻見一個麵容姣好的女性正跪在地上,但仔細一看卻發現她的半邊臉已經腐爛,皮膚脫落露出鮮紅的肌肉和白骨,令人作嘔。


    她一隻眼裏落下眼淚來,但一隻眼睛不斷流出的,卻是濃稠的血液和黏糊的渾濁白色膠體,在頭頂的大燈照耀下,仿佛從地獄來的惡鬼。


    女人肌膚如雪,長發如瀑布般垂下,與她那半邊爛掉的臉形成鮮明對比,令人不寒而栗。


    殷子月腹內一抽搐,一股想要嘔吐的欲望襲上大腦,但還好他晚上沒吃太多。


    這是遲佳兒嗎?她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跪在那神龕前,對著神龕嘶聲道:“師傅……救救我…師傅你快出來……”


    她的聲音也變得粗啞難聽,完全不像白天見到的那個甜美動人的女明星。


    等等……特效妝嗎?這麽真實。


    她在這裏排練?這聲音也太不很正常了。


    像到有點不合理了……殷子月生理性不適起來。


    還沒弄明白麵前的情況,就聽見遲佳兒還在低聲哭泣:“求求您、陳士良他……師傅我知道你肯定在……”


    眼前的畫麵太醜陋,殷子月沒了興趣,正要扭頭,想看看馬喻才是個什麽反應,就聽見棚內響起了一道聲音:


    “……陳士良?”


    這個名字讓殷子月眼神一凝,打量著眼前的布景。


    誰在說話?


    這裏還有別人?


    比起殷子月的懵逼,馬喻才就震撼多了。


    他萬萬沒想到——神龕裏居然發出了男人的聲音。


    那顯然是個男人的聲音,隻不過不太像是正常人發出的聲音,音色非常鈍,低沉至極,內容需要用心去聽才能分辨。


    所以,那個“師傅”是男的?


    遲佳兒欣喜若狂,雙手合十道:“師傅,救救我,求你了!”


    她那雙手也早就開始腐敗了,指尖的指甲盡數不見了,腐爛的甲床裸露著。


    神龕裏的聲音道:“你是…?陳士良死了?你把陳士良怎麽了,鐲子怎麽在你那?”


    遲佳兒沒想到陳士良的師傅知道自己,還沒來得及高興,聽到後麵的話一頓,立刻道:“不是,陳士良被別人殺了,師傅您看……”她慌慌張張地從兜裏掏出一個東西來,黃黃的。


    馬喻才眯眼仔細辨認,然後啞然。


    那居然是他之前附身的小紙人,此刻已經碎成兩半了。


    遲佳兒說話開始亂七八糟:“是…劇組裏有個人,一直在和陳士良作對,他告訴我的,有人救了範佳凝,讓我不要輕舉妄動,結果他自己被害死了!現在我也被鐲子變成這樣了,求求您救救我……”


    神龕裏的聲音毫不遲疑地打斷了她:“陳士良死了,你也行。想活命,先把這件事辦好——”


    遲佳兒雙眼中迸射出光芒,連那隻渾濁的死眼都抽搐起來,她問:“什麽?”


    那聲音道:“用死於非命之人的鮮血浸染線香,供奉神像。”


    “好!”


    話語的內容讓神像後的兩人都是一震。


    遲佳兒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那鐲子,血線蔓而不深,你想殺人被人化解,還被反噬?”神像卻如此道。


    “我……”遲佳兒啞然,沒想到一眼自己就被看破了,不知道怎麽迴答。


    “這種事情陳士良都處理不好……”神龕裏的聲音卻並不在乎她的反應,毫不在意道:


    “——把那個人再殺一次不就行了。”


    哪怕是嚴重失真了的粗啞聲音,馬喻才都能聽到那冷冷的語調。


    聽懂內容後,馬喻才屏住了唿吸。


    那人根本就不在乎人命。


    “殺”在他眼裏,或許就是個動詞。而“人”,也隻是個名詞。


    遲佳兒聽見後卻是雙眸一亮,陰暗的眸中再度燃起那熟悉的瘋狂:“這樣就能取下鐲子了嗎?”


    她握著鐲子,自言自語笑道:“好。”


    “好啊。”


    遲佳兒又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在燈光下出去了。


    腳步聲徹底消失後,神像後的兩人這才敢大聲喘息。


    馬喻才率先出來,拉了殷子月一把。


    鑽出來後,殷子月扶著牆,一臉恍惚地問馬喻才:


    “我…還在人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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