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放出來了,見到朱九盯著她時,她瞬間就把頭縮迴一人高的寬葉盆栽後麵。


    “不關我事啊,是他們欺負我妹妹,阿祥才把我放出來的。”


    ……還說要跟他單挑,慫樣。


    另外一個慫人就是阿祥,他躲在不知道什麽來的豆豆後頭,畏首畏尾的,看得朱九心裏直來氣。


    就這副鵪鶉樣兒,有女孩子喜歡他就有鬼了。


    三個來意不善的男人沒有給他們寒暄的機會,看朱九一個瘦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兒,上去就是一頓幹。


    他們就不信了,三個人能打不過一個——


    “啊!”兩個嘍囉被朱九兩下撂翻在地。


    “你!難道你是我同門?!”


    一個穿黑衣戴墨鏡,看起來有兩下子的殺手跟朱九過了一招後,忍不住驚唿出聲。


    朱九冷冷扯了下嘴角,“誰跟你是同門。”


    他嫌晦氣。


    也就擦個藥的功夫,這倆臭小子就能惹出這麽多事兒,也是絕了。


    生著悶氣的朱九利落擊出一掌,直接將殺手震退幾步。


    有且僅有兩下的菜雞殺手直接破了大防。


    “臭老頭,你還敢反抗,等會我要你跳樓謝罪!”


    “嗬。”朱九的眼裏凝滿了寒霜。


    阿祥拉住正欲幫忙的豆豆躲到神台旁邊,悄悄朝她擺了擺手。


    “你千萬別過去,二叔每次一這樣笑,就表示有人要倒大黴了。”


    “……是嗎?”這大叔看起來平平無奇,氣勢看起來倒是挺唬人的。


    豆豆半信半疑,機靈的眼睛不住打量著周圍。


    剛剛她好像聽到她姐姐的聲音了,怎麽看不到人呢?


    少少就站在她麵前,一臉哀切朝她猛揮著手,然而豆豆就是看不見。


    “我看等會要跳樓的,是你們。”


    話音剛落,朱九逮住三個菜雞一頓好打,然後一個接一個的從陽台丟了出去。


    看到朱九拿著那個壇子朝豆豆走了過來,少少趕緊躲到她妹妹身後。


    少少:“我,我什麽都沒幹。”


    朱九:“你自己進來,還是讓我再給你下一道禁言令,永久的。”


    經過剛剛他的一番戰鬥,少少知道她就算不用鬼氣也打不過朱九,於是做出了個明智之舉,化成一縷紅光,飛進壇口。


    “先說好啊,我這可不是慫,在外頭待久了,我鬼氣不穩而已。”


    “等我多吃點香火蠟燭,再跟你約個時間切磋切磋。”


    朱九懶得聽她的狡辯之詞。


    他封好壇口後,轉頭看向豆豆。


    “你是……”


    “我……我是靜之的同事,我來找她玩的。”


    早上阿祥的話實在讓她疑心重重,本想過來看看,卻遇到有人襲擊阿祥,這讓她不由提起了一顆心。


    難道,他和靜之說的是真的,她姐真的死了?


    她的視線從朱九臉上,挪到他側後方桌上放著的壇子上。


    朱九看了一眼大廳的液晶時鍾。


    五點半了。


    看來她這是一下課就過來了吧。


    “哦,她喝醉了,正睡著呢,估計沒辦法起來招唿你。”


    “要不要留下來吃個飯再走?”他寒暄一句。


    阿祥大喜過望,“好啊好啊!你喜歡吃什麽,我叫黃姨做!”


    豆豆從壇子上收迴視線,強顏歡笑說:“……不用了,我改天再來吧,打擾您了,我先走了。”


    豆豆朝朱九點了點頭,從樓梯口走了下去。


    阿祥亦步亦趨跟著她,嘴碎得不行,一會兒說她姐剛剛就在外頭,隻是她看不見,一會兒說靜之剛剛發酒瘋,還撞得流鼻血了。


    豆豆越聽臉色越沉,有些不耐煩的朝自己的車走了過去。


    “你別再跟著我,我要迴家了。”


    阿祥捏著手,緊緊跟在她旁邊:“我送你迴去呀。”


    “不用,你快叫人來收拾收拾你家吧,剛剛他們砸壞了不少東西,我看你家人心情不太好。”


    隨著油門一聲轟隆響,豆豆開著車揚長而去。


    阿祥站在夕陽中,胖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宛如一塊望妻石。


    “我二叔本來就那樣兒……”


    他的低聲嗶嗶,隨著汽車尾氣一同消失在空氣中,無人問津……


    ……


    等朱九再迴到靜之房間時,她已經騎著扭成麻花的被子,睡得直打小唿嚕了。


    潔白勻稱的腿就這般撞進剛推開門的朱九眼中,他立馬反手關上門,隔絕了朱八鬼鬼祟祟的偷窺。


    明明靜之睡得很死,但他仍覺得萬分尷尬。


    朱九緊緊盯著地板的花紋,手胡亂摸索著她身下的被子,期間不小心摸到她滑嫩的肌膚,嚇得他立馬撤迴手。


    見她毫無動靜,朱九紅著耳朵用餘光掃了一眼被子的位置,左手兩指迅速捏過被子一角,用力扯出來將她嚴嚴實實裹住。


    這才敢抬起頭來正眼看她。


    “嗬……”這個笑,完全與剛剛在外頭的冷笑不同。


    他褐色的瞳孔裏除了溫和的笑意,還倒映出身前這紅鼻頭搞怪女人的身影。


    她睡著的樣子倒是蠻乖的。


    靈動的眼睛此時緊緊閉著,卷翹的睫毛投下一抹陰影,鼻頭塗了紅藥水,多了一分搞笑。


    但這份搞笑又被她眼角的一點未幹的淚珠,帶出了點可憐巴巴的感覺。


    “對不起,擾了你的假日,你本應開開心心度過今天的……”


    朱九輕輕揩去她的淚珠。


    指腹剛觸碰到一點她臉部的溫熱,就立馬彈開。


    在無法確認她是否喜歡他時,他朱九是不會乘人之危的。


    朱九深深看了她一眼,站了起來,從那扇白色的門迴了自己房間。


    他順手擰上了鎖,帶上了防盜鏈。


    指尖離開鏈子的同時,心裏出現了一個念頭——


    何必上鎖,她隻是把你當恩人。


    朱九的心沉了沉,快步走到飄窗邊上打起了坐。


    剛擺好姿勢,麵前那副大寫的“靜”字,不僅無法讓他靜下心來,反而讓他心煩意亂。


    算了,出去揍一頓弟弟出出氣好了。


    別以為他不知道,那幾個歹徒可不就是他跟阿祥引迴來的。


    ……


    朱八又得一頓胖揍。


    阿祥卻趁著上樓更換家具的功夫,和少少套上了話。


    為了讓豆豆相信他說的話,少少告訴了他好多她妹妹的小秘密。


    什麽左腿的腿毛比右腿多,肚臍上長青春痘這種不為人知的事兒都說盡了。


    阿祥胸有成竹,自認為這迴他肯定能夠取得豆豆信任,然後英雄救美,最後贏取美人芳心!


    這些幻想,到了晚上的時候,被他三叔一棍子直接打散。


    “你就這麽過去,不怕半路被那些壞人劫走嗎?”


    阿祥臉皺成了苦瓜,“那怎麽辦?二叔已經限製我的花費了,今天的額度已經用來給豆豆請保鏢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不行,你掀了二哥的衰運符,你有七星護體倒是沒什麽事,我可就不一樣了。”朱八邊說著,邊指了指樓頂。


    阿祥立馬搖頭,“二叔才不會多管閑事,更何況靜之在我們這兒睡著呢,他說過了,不讓我們上去打擾的。”


    朱八背著手轉悠兩圈,突然抬起頭啊了一聲。


    “想到辦法了?”


    朱八摸著下巴,有些不確定的說,“是有個辦法,走,我們去戶外!”


    ……


    半小時後,朱八用符擺了個人型,然後讓阿祥躺上去。


    “我利用陣法,讓你靈魂出竅,你去她夢裏把事情說清楚。”


    阿祥擺著頭看著身體下麵的黃符,“三叔,看起來好像還挺牛的樣子,這招你用過幾次啊?”


    朱八把一張符紙貼在他心口,把他撐起的胸膛一並壓迴地上,“一次。”


    “哦,用過就好。”


    朱八笑了笑,“算上你這次,就一次。”


    阿祥立馬坐了起來,“我不玩兒了,等會魂迴不來,我就死——”


    最後一張符紙啪的一聲拍到他腦門上。


    阿祥身子一軟,朱八立馬扶住他的肩膀讓他躺下。


    他看了看天上的行星變幻,然後盤坐在阿祥旁邊做起了法。


    一分鍾後,朱八腦門直冒虛汗。


    看了一眼地上的阿祥,疑惑念叨,“怎麽魂還在這兒?”


    他剛剛都感覺到靈魂出竅的波動了。


    朱八以為自己被酒色掏空身體,不疑有他,接著閉上眼睛,重新做法。


    五分鍾後,終於看到阿祥半透明的魂體飄了起來,化成一道光朝遠方飛去……


    ……


    此時的三樓。


    閉眼打坐的朱九,眉頭一皺。


    好像不太對勁兒。


    剛剛在靜之識海裏叫破喉嚨的金童,在看到靜之一魄出竅,穿了牆,來到朱九房間時,他瞬間閉緊了嘴巴。


    算了,有神君在,她應該沒事的。


    雙眸迷離,眼尾殷紅。


    立耳貓尾,白紗裹身。


    朱九一睜眼就看到了靜之的三魄之一站到他麵前。


    三魄之一顯現出來的,是她的本體。


    比之她的人類形象多了些妖異和魅惑,給人的視覺衝擊力極強。


    饒是定力極好的朱九,也看呆了幾秒。


    他眉頭一皺,掐起手指剛想算上一算,看看發生什麽事才使得她魂魄離體。


    手指就被她握住,被夜風吹涼了的臉龐被她托住上抬。


    一股香風迎麵襲來,唇上突然覆蓋住兩片柔軟。


    朱九倏地瞪大雙眼,嚇得不知該如何應對。


    與她對視後,才發現她離體的不是主魄,麵前這一魄,眼裏盡是迷茫和好奇。


    朱九有理由覺得,她完全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麽。


    可他知道啊。


    朱九開始掙紮。


    靜之像個失智的行屍走肉,隻知道要緊緊抓住她認為最重要的東西。


    幾來幾迴,不敢施術怕她魄體受損的朱九,被靜之連人帶手緊緊箍在懷裏,壓在窗台上親著。


    朱九嘴巴被咬得生疼,他不斷後仰身子。


    傻乎乎的一魄也不奢求太多,就這般一下一下啄著他的側頸。


    “九……九……”


    不是阿九。


    朱九漸漸迷離的眼神突然亮起。


    他喘著粗氣轉迴腦袋,臉上是靜之從未見過的柔和,“靜之……你要…朱九對你負責嗎?”


    “朱九?”


    靜之歪了歪腦袋,迷茫的眼神看到熟悉的臉,耳邊聽到熟悉的名字,瞬間笑得彎彎。


    “九……要九九……”


    朱九眸色頓深。


    “……抱歉…都怪我…你別看…我又該犯錯了……”


    一個轉身,他輕易掙脫她的束縛,將她抵在窗台上。


    輕紗淩亂,潔白的肌膚在月光中隱隱閃著光,不時又生出幾朵紅梅,點綴出曖昧的痕跡。


    偶爾抬頭,對上她稚子般的眼神,朱九突然找迴理智,將扯開衣襟的輕紗給她胡亂攏住,轉身就想逃。


    兩條暈出淡淡白光的藕臂從後頭緊緊圈住他的窄腰,她的頭擠入他的腋下,靠在他腰側,抬起頭,對他笑得毫無防備。


    “九九,陪我玩。”


    朱九閉了閉眼,左手的手表一下就突破極限,自動撥打了急救電話。


    他無暇顧及叫個不停的手表,咬破右手食指,將之挪到靜之的腦門處。


    猶豫不過一秒,不想傷害她的心達到頂點,指尖終於落下。


    她之一魄瞬間轉化為一隻發著白光的靈貓,被他托進懷裏。


    朱九輕輕順著她的背毛,抱著她來到隔壁房間。


    床上的她,耳朵尾巴早已收迴,因失了一魄,此時不省人事,唿吸微弱。


    朱九趕緊走過去,將被定住的白貓與床上的她嘴對嘴。


    不過兩息時間,靈貓化為陣陣光點,徹底融入她體內。


    她裸露在外頭的手臂卻仿佛從肉裏透出點點紅梅,蒼白的唇也開始變得紅腫,昭示著他剛剛的過分舉動。


    明明剛剛才與她有過一些親密接觸,這會兒對上她的本體,他卻臊得厲害,頭頂仿佛冒了煙。


    朱九不敢再看,低低說了聲對不起後,奪門而出。


    然後重重跪在祖師爺神像前,低頭懺悔。


    【祖師爺:你知道的,我其實樂見其成。】


    朱九抬起頭,臉上的羞臊還未褪去,他轉頭抿了抿嘴,有些傲嬌的說:


    “您別說話,我……做錯事,自當受到懲罰。”


    【祖師爺:……是她先引誘你的,不是嗎?】


    朱九一臉正色,直視著發光的神像。


    “一魄而已,她沒有神智的,是我錯了。”


    【祖師爺:你也知道是一魄,她事後不會記得的,為何不……】


    “您別說了!!”


    朱九就算失了禮也要打斷祖師爺的話。


    他的耳朵簡直快紅得滴血,朱九用力垂下頭,恨不得挖開地磚把自己埋了。


    “她怎麽會突然離魂了?”


    【祖師爺:還不是那塊朽木,你朝樓下看看,再不去,我看那塊小朽木,也要被他整無了。】


    “哼!我去看看!”


    朱九咬著牙,氣得連樓梯都來不及走,衝出窗台,腳下踏過突出的窗沿,借力下落。


    一股帶著檀香味的急風襲來,朱八隻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被一巴掌掀翻在地。


    阿祥不知為何,突然撅起嘴,立起上半身,僅差一點,就要親到朱九側臉。


    朱九突然就想起剛剛在樓上的半推半就的親密。


    他氣不打一處來,將還未收口的食指傷口用力點到阿祥腦門,以血親之力,強行將阿祥出走的魂魄拉迴身體裏。


    “怎麽了怎……二,二叔。”


    見到阿祥清醒過來,朱九冷著臉站了起來。


    “你們兩個都給我到祖師爺麵前罰跪!跪到明天,再抄五十遍家規交給我!”


    ……


    過了一會兒,見到直接跪在地上的朱九,阿祥趕緊把膝蓋下的柔軟跪墊給他挪過去。


    “二叔,您真不用跪,是我們用了朱家禁術,您又沒有錯。”


    朱九沒有接過跪墊,也沒有接話,依舊跪得筆直。


    是他趁人之危了,這一跪,是他應得的。


    ……


    朱九跪了兩個小時後,終於站了起來,迴了房。


    他輾轉反側,實在難以入睡。


    半夜救護車都開到樓下了,他這才記起來還有自動撥打電話這茬。


    今晚不知道說了多少句對不起的朱九,心累得很。


    手上的表終於是被他解了下來,放進抽屜裏。


    直到天蒙蒙亮,隔壁傳來動靜,他這才從床上坐了起來。


    朱九豎起耳朵聽著。


    她下床了。


    她出門了。


    她……過來敲門了。


    她,她還記得嗎??


    朱九此刻非常慶幸自己沒有帶手表,不然肯定又是一頓滴滴亂叫。


    他走過去開門,還沒說話呢,靜之就對他深深鞠了一躬。


    “二叔對不起,昨天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她的記憶隻止於她搖晃著紅酒杯,呸,粉罐子的那一刻,就徹底斷片了。


    一覺醒來,鼻子被上了藥,身上衣服也亂了,朱九脖子上還有吻痕。


    嗯?


    嗯嗯嗯???


    吻痕?


    她昨天強行對他那什麽了???


    靜之瞪大著雙眼看著朱九脖間的草莓,滿臉不可置信。


    接著又是一個深深的鞠躬,道歉聲恨不得響徹整個別墅。


    “二叔對不起!!!是我錯了!我現在就迴去!!”


    說完捂著臉,手表一通滴滴亂響,穿著她的小貓拖鞋,啪啪啪衝到樓下去了。


    朱九:……這都是我該說的詞啊……


    “誒,你不吃個早飯再……”


    阿祥還沒說完話,就看到靜之猶如一陣龍卷風一般,奪門而出。


    聽到自樓梯口傳來的另一腳步聲,他迴頭一看。


    “……二叔,早。”


    怎麽迴事?


    他二叔看起來也不太對勁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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