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親眼目睹僵屍徹底被消滅之後,林九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剛站起身子迴頭一看,那泥猴兒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迴走,手上的簍子晃悠得都要擺到天上去了。


    完了。


    她好像真生氣了!


    “嘿嘿嘿!師兄,這迴有你受的嘍~~我先迴去啦!”


    四目幸災樂禍的拍了拍林九的肩膀,一臉壞笑的往迴走。


    林九:“師弟,你打爛了一休家不少家具,還不去幫他收拾幹淨?!”


    四目一噎,趕緊上前兩步理論:


    “師兄,你不能這樣啊。呐,這就是公報私仇了!我可不去。”


    林九轉頭冷冷瞥他一眼:“去不去?”


    四目感覺脖子一涼:“……去就去!”


    一休樂嗬嗬的笑:“那就麻煩道友了。”


    跟他鬥了這麽多年,總算看到他吃癟了,老狐狸一休心裏都快樂壞了。


    ……


    林九快步跟到靜之身邊。


    “……對不起。”


    靜之瞥他一眼,嘴巴翹得老高,“扣一分!”


    林九急了,他現在是幾分來著?


    “我幫你擦擦?”


    靜之眼珠子一轉,突然轉身抱住他磨蹭,然後放開。


    看著他跟她一樣滿身泥濘,靜之笑眯眯地說:“好了,我不氣了,一分還你。”


    林九:“……”


    算了,都是自己作的。


    她一直避開的手,終於給他牽了。


    剛握上,靜之忍不住就輕嘶了一聲。


    林九輕柔地捧著她的左手細看,傷口還微微有些流血,周邊的皮肉也被她自己掐得有些猙獰外翻,可給他心疼壞了。


    “以後不準這樣了,怎麽也會有別的方法。”


    靜之:“我擔心你嘛,那僵屍的爪子剛剛都快抓到你了,我沒想那麽多。”


    他一臉不讚同,嘴角有些下垂,從懷裏掏出幹淨的手帕輕輕裹住她的食指。


    “先這樣,迴去再給你包紮。”


    “好。”


    ……


    二人剛迴四目家,發現客廳就隻有秋生一個人坐在桌旁,撐著手看向外頭。


    院門口是熊熊燃起的一個大火堆。


    見到他倆迴來,秋生趕緊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你們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靜之舉了舉食指。


    秋生啊了一聲,有些為難說:


    “那怎麽辦,手指頭沒多少肉,要不剁掉?”


    林九:“……”


    靜之嘖了一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剁個毛線,我自己劃的。”


    秋生震驚得瞪大了眼:“你又劃了一刀?”


    林九皺眉,欲拿起靜之的雙手細看,沒想到靜之把左手死死藏在身後。


    他轉頭朝向秋生問:“什麽叫“又”?老實交代!”


    秋生後退兩步,打著哈哈,說了句“我去燒水給你們洗澡!”就跑掉了。


    浴桶裏的千鶴倒是出聲了。


    “師兄,師嫂以血為我倆解毒,是我和小王爺的救命恩人,你別……”


    千鶴說到一半,看他師兄那心疼的臉色,就知道他自作多情了,他還以為林九會對靜之發難呢。


    林九身上髒,也沒坐到椅子上,他徑直走到浴桶前檢查了一下千鶴的傷勢。


    “還行,有些失血過多,師弟,你就留在四目這兒好好養養先,反正他這兒地方大。”


    千鶴有些猶豫,“那僵屍?”


    靜之:“滅了……你不會還想著送它迴京吧?”


    千鶴搖搖頭,隻是迴頭看了躺在牆邊臨時搭建的床上睡著了的小王爺一眼。


    靜之:“你擔心他啊?”


    千鶴轉過頭來,點了點頭說:


    “我算是受他之托,運他父親迴京下葬,現在這般……可如何與他交代。”


    千鶴想到他慘死的小徒弟小北,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一趟,當真不值得。


    靜之也不知道該如何勸他,氣氛實在凝重,她硬生生轉了個話題:


    “你那幾個徒弟呢?還有家樂跟菁菁也不見了,還有那個烏侍郎,他怎麽樣?”


    千鶴朝隔壁房子輕輕揚了下下巴:


    “好在你發現及時,他放完血,包了傷口就跟著我那三個徒弟,過去隔壁幫忙收拾屋子了,家樂跟著菁菁也過去了。”


    靜之點點頭,小聲嘀咕著:


    “娘歸娘,倒是挺會做人的。”


    千鶴轉向林九,“師兄,我那小徒弟,你……”


    林九歎了一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會我和秋生幫他收殮屍體,會盡快幫他安排個好地方下葬的。”


    千鶴滿臉自責地點了點頭。


    人都死了,林九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他,見秋生進來了,他喚了秋生,一起去給小北收屍。


    見人都走光了,靜之隻得先去洗澡。


    ……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她躺迴自己被窩裏,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林九才一身水汽,端著個托盤從門外走了進來。


    “先別睡,手伸出來,我給你包紮一下再睡。”


    神經一放鬆,跑了許久的靜之渾身酸痛,起都不想起,她兩手伸出被窩,翹起兩根食指,聲音軟軟的說:


    “你過來嘛,我好累,不想起來。”


    “……”


    林九又心疼又無奈,隻得端著托盤走到她旁邊坐下。


    邊上著藥呢,感受著他輕柔的動作,靜之抬眼直直看著他剛毅的下巴,突然說了句:


    “阿九,還想不想親了?包紮完親一下就睡了?”


    林九動作一頓,沒好氣地說:


    “我沒那麽禽獸,包紮完早點睡,你剛剛跑了那麽久,還不累嗎?”


    “zz zz……”


    看著累到斷片,卻還乖乖豎著兩根食指給他包紮的靜之,林九心中的憐愛陡生。


    他包紮的動作越發小心翼翼,就怕扯痛了傷口讓她醒過來。


    包好後,他把托盤往牆邊推了推,然後放慢動作躺迴他自己的被窩裏。


    看著她還不自覺地豎著兩根手指,林九啞然失笑,伸手輕輕摁下她的手指,又給她掖了掖被子,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想要閉上眼睛,林九又有些不甘心,但是趁她睡覺啵她嘴,實在太過分。


    林九退而求其次,挑起她枕邊半濕的一縷頭發輕輕啄了啄。


    發絲順滑微涼,林九有些愛不釋手,輕輕繞了幾下,便也就這麽捏著她的頭發睡著了。


    ……


    第二天,睡得飽飽的靜之剛一起身,就感覺左側頭皮一痛。


    她低頭一看,某個罪魁禍首還揪著她的頭發不肯放。


    臭阿九。


    醒著的時候老說不要,不可,她睡著的時候淨搞一些小動作,真是的。


    看著林九睡得板板正正的樣子,她忍不住暗笑一聲。


    嘿~她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靜之悄悄挪了過去,俯下身子,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著他的睡顏。


    唔,阿九眉尾附近有顆小痣呢。


    靜之看了那顆痣兩眼,便挪開視線,緩緩落到他不動的眼皮上。


    說實話,她是不相信他還沒醒的。


    上迴她起來上廁所的動作,可比她剛剛起床的動作輕多了。


    那他現在這樣,是在裝睡嗎?


    小樣,看她不整整他。


    聽說,將手指靠近雙眉之間的位置,會有壓迫感。


    這試一試的機會,可不就來了嘛!


    於是,她悄悄伸出手指,一點一點靠近他的眉心。


    眼瞅著指尖的紗布都要碰到他的皮膚了,林九都未曾有所反應,靜之有些疑惑。


    難道,是她猜錯了?


    他沒醒?


    視線突然落到他微紅的耳垂上,靜之直唿好家夥。


    這人,可真夠能忍。


    她就不信了。


    林九其實一早就醒了,正偷摸繞著她頭發的時候,她突然就醒了,還來不及放手,她就起身了。


    聽到她一聲痛唿後,他頓感心虛,於是裝睡。


    這會兒,被靜之一通試探,他依舊不動如山。


    修道之人的忍耐力,可謂是超出常人數倍的。


    剛暗暗緩了一口氣,複又吸氣的時候,林九突然聞到她身上香甜的氣息,那氣息輕輕拂在他的正臉上。


    林九沒拿頭發的另一手,一下就捏緊了手中的被子。


    她這是,貼得有多近?!


    她到底想幹什麽?


    林九麵上沒動,心跳卻是愈發劇烈。


    就在這時,一隻纖長的手突然輕輕摁在他的心口處,伴隨著她一聲輕笑,一句調侃的話突然傳入他的耳朵裏:


    “阿九,你的弱點,是我呢。”


    她又說:“我都聽到你的心跳聲了。”


    “……”


    林九依舊麵不改色,甚至連個微表情都無,兩隻耳朵卻是越來越紅,搞得靜之都覺得耳朵是他的本體了。


    她挪開腦袋,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啦,不逗你了,起床,今天事兒可多了,千鶴跟那個小王爺還沒換藥呢,我們該替秋生的班了。”


    林九的嗓子有些啞,“先等等。”


    “等什麽?”


    剛說完,一床被子就罩住了她。


    床外,她的手腕突然被一隻大手扣住,大手漸漸上滑,與她的五指緊緊相握。


    被子裏一片昏暗,靜之卻能感覺到他身子的僵硬和慢慢上升的溫度。


    “阿九?你抓得我的手有點痛。”


    林九趕緊鬆了點力道,卻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手。


    他的雙肘撐在她的身子兩側,頭抵著她的腦袋,火熱的唿吸一點一點噴灑在她的臉上,卻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做不出一點“過分”的動作來。


    “阿九?你倒是親呀。”


    再不濟,說句話也行。


    這麽悶頭蓋著被子,她都快窒息了。


    林九:他都快憋死了,這小磨人精,一天天就知道撩撥他。


    “靜之……我是個男人,你……”


    靜之突然的輕笑打斷了他的話。


    她沒被握住的另一隻手戳了戳他滾燙的臉頰肉,“又發燒啦?”


    她又低聲嘟囔著:


    “我還以為你是鱉精呢,從我對你示愛開始,你就夠能憋,連一次主動的親親都能憋到現在。”


    林九:“……”


    他深唿吸了幾口氣,妄圖壓一壓快被她氣笑了的情緒。


    奈何,被子裏的空氣已經縈繞著她個人身上的淡淡體香。


    他越是深唿吸,眼睛就越紅。


    靜之隻感覺到半個身子壓在她上頭的林九都快著火了。


    對他的隱忍,她內心是歡喜的。


    她伸長了脖子輕輕啄一口他發燙的臉頰,又摁住他蠢蠢欲動,想說話的嘴。


    “阿九,想親就親吧,我昨晚答應你的了,我可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林九:……那你倒是放手啊!


    他有些無奈,於是頭一側,輕輕咬住她的手指。


    奈何,咬了一嘴紗布。


    林九委屈,林九不說。


    他放開她的手指,嘴巴漸漸閉上,就連體溫都下降了少許。


    靜之手指劃過他緊抿的嘴唇,就知道他又有小情緒了。


    這人一天天夠深沉,有事兒,有情緒,通通都壓在心裏,可真是……


    “給你親給你親,你別悶在心裏不說——唔!”


    林九眼都不敢睜,盡管心跳鼓噪得不行,對待她的動作卻極為收斂。


    隻見他緩緩低頭湊向她的嘴唇……


    ……(略)……


    此時此刻,站在灶前,一手攪動著稀飯,一手摸著還在發燙的唇瓣的靜之,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早上的男人,撩不得,老頭也一樣。


    終於,是讓他得逞了一次。


    不過,他可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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