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心愛的姑娘穿著喜服,正在和別人拜堂成親。


    氣氛在瞬間繃至最高,無聲的棉帛如橫裂琴弦,仿佛一碰就能點燃。


    變故就發生在瞬息之間,剛才還規矩站好的劉聲一個轉身,趁著磅礴壯烈的樂聲伸手,掌心握住一個東西,在抬手的一下秒,帶著涼氣的指尖猛地握著自己手腕,一條鏗鏘相撞的鎖鏈順著自己手臂飛速蜿蜒爬上,以不容反抗的力量將整隻臂膀牢牢禁錮!


    另一邊的情郎同鄉親們起了爭執,喧譁聲將兩人隔在後方,劉聲看著自己一動不動的手臂咬牙切齒道:「你是誰?」


    蒲煬沒理他,慢條斯理梳理著手上的盤扣,輕聲開口:「你的目標,是下麵的哪一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放開我!」劉聲怒氣沖沖地低吼一聲,另一邊的情郎爭執無果,也發了火,跑到廚房拿出菜刀,竟是狠狠砍了過來!


    劉聲先是下意識偏頭躲過,然後才意識到自己應該被情郎「殺」死,隻好側身順勢躲過,整個人仰躺下去。


    蒲煬也應聲而倒,頭碰到地麵的一瞬間,一聲詭異幽暗的破裂聲從自己腦海炸開,「轟隆」一聲,好似整個人的靈識被吸空,巨大的眩暈感和失重感齊齊奔來,蒲煬看著近在咫尺的男生思考了兩秒,看見劉聲指尖握著的符紙,這才反應過來。


    他從劉聲身上取下來的符紙並不是別人貼上去引誘蒲煬前去的,相反,是劉聲故意的,所謂自導自演,劉聲等的就是現在。


    他的目標是蒲煬。


    他們全都被劉聲給騙過去了。


    第十四章


    下一秒,蒲煬便沉沉陷入了暗無邊際的昏暗之中。


    醒來時蒲煬最先聽到了戲曲聲。


    可和盼郎歸不同,這一次隻是從很深的宅子裏傳出,咿咿呀呀,不成曲調,像是哪個達官貴人家的老婦人,悠悠地躺在宅院裏乘著涼。


    蒲煬還是著一身喜服,規規矩矩坐在床邊,蓋頭飄落,一眼便看見了滿眼的紅。


    火紅的簾幔輕飄飄地垂落,紅燭的火光充盈在整個房間,把桌腿拉出很長的影子,那張桌子上粘著張大紅的喜字,本應該瞧著吉利,可穿堂而過的冷風配上空蕩蕩的房間,一下便顯得整間屋子都陰沉起來。


    他想起身,可四肢就像被強力膠粘住一般,讓他無法動彈。


    接著他從那麵銅鏡裏看到了自己,束髮,戴冠,著大紅喜袍,偏偏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怎麽看都看不清晰。


    他看著銅鏡裏穿著喜袍的人在聽到外麵的響動後飛快液了張符,藍光咻然而過,穩穩噹噹地落在窗沿。


    接著門聲響動,有人推門而進,先是看著地上的蓋頭輕笑了聲:「小太子,哪有自己掀蓋頭的規矩?」


    然後一抹艷紅覆在眼前,這人是重新把蓋頭給他蓋上了。


    「聽到外麵的聲音了嗎?」俯下身的人在他耳邊輕聲開口,「本來想來鬧洞房的,可你不願意。」


    床上的人抬手將紅蓋掀落,一把抓住來人領口拽向自己,怕別人聽見所以聲音放得很低,淡聲道:「燕北聲,來幫忙就要有幫忙的自覺。」


    「好的,」燕北聲聞言笑了笑,桃花眼的眼尾揚起一個鉤子,「我又沒做什麽。」


    「小太子」放下了手,沒什麽表情地看著燕北聲:「你話太多。」


    「話不多怎麽把它引過來?」燕北聲無所謂道,然後伸手鬆鬆一拽,直接拉過麵前人的手腕往床上一帶,「等著多無聊?睡會兒。」


    蒲煬看見離自己不過厘米之距的臉,挺立的眉骨,一雙含情桃花眼,無語片刻,還是忍不住罵了聲。


    這位不知為何出現在自己亂境的北域始祖燕北聲,竟生了張和燕南八分相像的臉。


    而自己不知亂入到哪個朝代,又上了哪位太子的身,硬生生看著麵前那張熟悉得過分的臉,怎麽閉也閉不上眼。


    真是活見鬼了。


    紅燭倏然熄滅,窗台上傳來微動,小太子冷淡地將燕始祖推開:「它來了。」


    「隻有一隻啊?」燕北聲眼睛都沒睜開,「那豈不是不用我幫忙了?」


    「你沒聞到嗎?」小太子皺了眉。


    燕北聲疑惑:「什麽?」


    小太子閉上了眼:「火焰的味道。」


    下一秒,還未等他做什麽反應,床上的燕北聲突然翻手禁錮住他的手腕,眼睛的瞳色由濃黑幹化成墨水,再輕飄飄一抹,兩隻眼球直接脫落了下來。


    小太子的靈識開始騷動,如同活生生的人被斬斷了筋脈,鈍痛難忍,巨大的火光吞噬著自己的每一縷靈識,慢慢地,小太子感覺自己的身體逐漸無力,癱軟了下去。


    「燕北聲」嘴角勾起一抹笑,空洞的眼球中血水成線滴落,和艷色的喜服融為一體,他像是頗為有趣地看著半死不活的人,駭笑著道:「怎麽樣,我特意為你準備的,喜歡嗎?」


    小太子憎惡般地看了一眼他的臉,嘴角挑起一抹譏諷:「自己的臉識有多見不得人才要披上別人的皮?」


    煞物仰天大笑幾聲,在混亂而作的狂風中緩緩脫下那張人皮,露出原色,長達數米的獠爪一點一點地扼住他的咽喉,享受地感受他日漸薄弱的唿吸。


    「偷師——」


    「什麽?」支離破碎的幾個字引得它前伸了些,側耳靠近臉色滿漲發紅的人,卻在下一秒被唿嘯而過的濃重霧氣包裹,一個帶著銀痕的繩索柔軟順滑地爬過全身,明明重量全無,卻讓他無法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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