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傅徵扶門而立,在看到祁禛之的那一瞬,臉上閃過了一剎驚訝。


    祁禛之背著手,正在低頭苦思,突然一頭撞上傅徵,原本想說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裏,隨後又忘到了九霄雲外去。


    「你,你看起來好些了。」年輕的君侯講了句廢話。


    傅徵的臉色仍很蒼白,隻是精神稍佳,不似前段時間那般虛弱了。他聽到這話,溫和地笑了一下:「多謝君侯的照料,我確實好多了。」


    可祁禛之看著他沒什麽力氣的笑容,心裏又想起之前白銀曾偷偷告訴過他,說傅徵時常食不下咽,低燒連綿,咳了血也不會給下人或是祁敬明說。


    祁禛之一陣煩躁。


    「今日君侯迴來得早。」傅徵往裏迎了迎,「外麵冷,不要站在風口上。」


    祁禛之硬著頭皮,抬腿跨過門檻,進了屋。


    在他來之前,侯府的小廝正在準備晌午的飯菜。


    屋裏被暖爐烘得熱氣熏熏,安神香的味道濃重,和午時的飯菜香氣混合在一起,倒叫本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祁禛之失了胃口。


    傅徵倒是很高興能見到他,坐在桌邊又是為他盛飯,又是為他添湯,但祁禛之直覺,傅徵如此殷勤絕不是因為與自己冰釋前嫌,重修舊好了。


    「白銀說你想迴天奎?」等那人坐下,祁禛之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傅徵一怔,他自己還沒挑明心思,祁禛之就先把他的心裏話講出來了,因此,這時也隻好承認道:「我已經好多了,之前多謝君侯相救,但如今也不好再賴在君侯府上不走。」


    祁禛之拽過傅徵的手腕,就要為他把脈。


    傅徵試圖往迴躲,可他身上沒什麽力氣,哪裏掙得過祁禛之?隻得叫人扣在桌邊,狠狠按住。


    「君侯……」


    「不要叫我君侯。」祁禛之冷著臉說道。


    傅徵啞然,他張了張嘴,有些迷茫:「那我應當如何稱唿?大家不是都管你叫君侯嗎?」


    祁禛之把想說的話在心裏翻滾了三遍,最後放緩了語氣,和聲道:「我不想聽你叫我君侯。」


    傅徵怔怔地看著他:「可是,你也不許我叫你仲佑。」


    祁禛之按著傅徵的指尖一僵,神色間閃過一瞬愕然,他倏地收迴了手,想從千頭萬緒中找出一句合適的話來。


    不過,傅徵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安慰或是寬撫,這人飛快從方才的低沉中抽身,又笑了起來:「稱唿而已,都是虛物。祁二公子,今早我問過我師娘了,她願意與我一同迴天奎。」


    祁禛之當機立斷:「不行。」


    「為什麽?」


    「北塞戰事未定,金央殘部還在負隅頑抗,你現在北上,不安全。」他冠冕堂皇地迴答。


    傅徵有些委屈:「可若等戰事平穩下來,那須得再過好幾個月。」


    「那就再過好幾個月。」祁禛之絲毫不肯鬆口。


    傅徵沉默了,過了半晌,他拉住祁禛之的袖籠,輕聲說:「祁二公子,算我……求你了。」


    祁禛之一震,沒料到「求你」這兩個竟能從傅徵的嘴裏說出。他錯愕地看著麵前坦然又坦蕩的人,一時心亂如麻。


    而正巧這時,外麵有小廝來報,說宮裏傳來消息,小皇帝謝崇又在哭鬧著要見傅徵了。


    第81章 是我咎由自取


    謝崇不喜歡祁禛之,在祁禛之第一次與這個小皇帝麵對麵時,就覺察到了。


    或許這世上還真有父子連心一說,盡管謝懸對他這個小兒子算不上關切,但作為「殺父仇人」,祁禛之似乎永遠也得不到新帝的信任。


    而當這個對他沒有任何好感的新帝得知傅徵被他「圈禁」在家裏時,隔三差五,就要哭鬧上一迴,並要求出宮去見傅徵。


    來到侯府傳聖旨的內侍頭一迴麵對麵地見到傅將軍,他覷了一眼那人瓷白的麵龐,小聲說道:「陛下在宮裏不肯用飯,定要在今天見將軍您一麵。」


    祁禛之油鹽不進:「將軍病著,外麵又下了大雪,出不了門,陛下若是體恤臣子,就讓將軍把病養好再說。」


    他已經用這個理由搪塞了數次,謝崇雖然年紀不大,但卻不是個笨蛋,哪怕是聽身邊人吹的耳邊風都能得知,傅徵如今在京中已近乎是眾矢之的。


    ——那祁禛之這人強行扣下他,任誰看,都是別有用心。


    畢竟,前任大司馬大將軍,四境兵馬總帥,傅徵傅召元,可是大興國之利器四象營中最得軍心的人,有他在,大興四麵強敵誰敢像謝裴一樣不要命地南下進犯?


    而祁禛之,這個如今手握虎符軍印的人,扣著前任主帥,到底是何用心?


    不管是何用心,反正絕不會是因為祁禛之愛慕傅徵。


    「祁二公子為何不讓我進宮麵見陛下?」傅徵也很不解,「我現在不過是一介草民,陛下想見我,那我就去見好了。」


    祁禛之氣道:「現在外麵下著大雪,天這樣冷,你身子還沒好,何必出去吹風受苦?」


    這話是他肺腑之言,但叫旁人聽來就是冠冕堂皇的託詞了。


    人家皇帝再小,那也是皇帝,你祁禛之再大,也不過是個君侯,皇帝要見傅徵,難道你能攔著不許見嗎?


    傅徵皺起了眉:「祁二公子,我說了,我已不是四象營的統帥,我也沒有……」


    「這和你是不是四象營的統帥有什麽關係?」祁禛之大為不解,他看了看傅徵麵前分毫沒動的飯菜,「大中午的,你連飯都沒吃一口,就要跑去宮裏去見皇帝,這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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