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義並未接腔,直接拿出手機撥號碼,係統卻提示對方已關機,梁明義腦中已在盡力思考,麵上僵硬的一笑:“明源從來都是梁氏的死對頭,我還能從陸總口中聽到這麽好消息?”


    他說的話極其在理,陸明源迴以嗤鼻一笑。


    見梁明義警惕地不再多發一言,陸明源悠哉地往椅背上一靠,與梁明義的神經緊繃形成鮮明對比,陸明源並未說話,倒是站在一旁的他的助理,十分恭敬地對梁明義說:“梁總,我們此次前來,是特地提前來通知您:明源集團打算正式收購梁氏。”


    這個笑話終於逗笑了曆來不苟言笑的梁明義。


    陸明源並未直視梁明義的笑容,垂著頭不發一言,一派安然自得的樣子,隻微微一挑眉稍,助理得了命令,從隨身攜帶的包中拿出一疊文件,送到梁明義麵前:


    “這是我們目前和梁氏的幾位股東所簽署的非流通股股權讓渡書,以及,我們所購買的梁氏在市場上的流通股的資本證明。”


    梁明義原本那覺得荒唐的笑容,僵在臉上。陸明源這才緩慢的抬起頭來,好好欣賞一番這個男人臉上的錯愕。


    梁明義不止表情僵硬了,手也有些不受控,伸向那些文件時,腕子輕微的一抖,雖然很快被他克製住,但這一幕仍沒逃過對麵那雙鷹一樣的眼睛,陸明源笑容更深地看著梁明義慢慢拿起文件翻閱。


    一一翻閱,一一查看在讓渡書上簽字的股東名單,梁明義仿佛嗅到了一場曠日持久的陰謀,可越是如此,越要表現出鎮定,以至於梁明義隻看到一半,就沒有再看,抬眼冷哼道:“這些股份加起來才隻有多少?你想光憑這些就從我手中奪走梁氏的控製權,那也太天真了。”


    陸明源嘖嘖地搖了搖頭:“看來你真是老糊塗了,記性怎麽變得這麽差……”


    對於陸明源的揶揄,梁明義警惕地皺起了眉,流轉的目光泄露了她正在迴想自己之前還曾有過什麽疏忽。


    很可惜,梁明義再努力迴想也沒有理出個頭緒,陸明源冷冷一笑,提醒道:“你難道真的忘了,梁氏在任命這一任的ceo時開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條件,其中就包括——給出一部分股份?”


    一語正中靶心。


    梁明義臉色一白。


    長久的靜默後:“你是裴一白的……幕後老板?”


    這迴,陸明源是真的忍不住恥笑出聲了,搖搖頭,做一副可惜的模樣道:“你未免也太小瞧這些個年輕人了……”


    “……”


    “是梁寧發信息約你來這兒談事情的,結果我卻出現了……”陸明源一點一點的將話題引至懸崖,“……梁總,你以為這是為什麽?”


    耗費了這麽長的時間、精心織就的這張網,終於迎來了梁明義的後知後覺。梁明義的臉色從蒼白至慘白,最終,臉上已毫無血色地他痛苦地一捂心口——


    陸明源親眼看著梁明義的臉色一點一點的變化著,心情大好地笑起來。


    見陸明源起身,助理自動退後半步讓出路來,並看著陸明源踱步來到僵坐在那兒的梁明義身旁。


    看著梁明義不堪重負的樣子,陸明源自是不吝於給她最後一擊的。他慢條斯理地從梁明義沒有查看的文件中抽出一份,直接送到了梁明義手裏。


    “而且……實在是不好意思,你最疼愛的梁寧,也把她手頭的股權抵押給了我。”


    梁明義的手再也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看到文件最後一頁上的簽名,熟悉的字跡……梁明義渾身一痙攣,文件輕飄飄地落在了桌上。


    陸明源低頭欣賞一番文件上寫著的“梁寧”三字,再掛上微笑,抬頭:“梁總,你聰明一世,卻怎麽生出了這麽個笨女兒?投資失敗了,就隻知道拿錢填補,我隻是幫忙把她公款還上了,就真的我說什麽、她就信什麽了。隻是苦了周墨那小夥子,替她掩蓋這麽多……這樣的蠢女人竟然還妄想嫁入陸家。”


    梁明義雙眼早已血絲滿布,怒斥著要打斷他,卻唿吸不暢到聲音都再難發出來,陸明源卻依舊是那把張弛有度的嗓子,一切的惡意經他的口說出,幾乎都已包裹上一層優雅:“我掌握的證據隻能送一個人坐牢,你是舍得你女兒去吃牢飯呢?還是幹脆讓周墨幫忙幫到底,攬下全部商業罪證呢?”


    陸明源的演說終於結束,如今的他抱著雙臂站在那兒,冷眼看著梁明義顫抖著雙手,艱難的從懷裏掏出藥瓶,打開了蓋子,手卻已經拿不穩這小巧的瓶身,一抖,藥瓶就應聲落地——


    白色藥片紛紛散落在地,在猩紅色的地毯映襯下白得格外刺目。


    梁明義的臉色卻比藥片還要蒼白,唇色卻是發紫的,她艱難地彎腰試圖撿起藥瓶,終究卻隻是重重一跌,整個人雙膝跪在了地毯上,佝僂著背。


    以陸明源站立的角度看,她此番跪著的姿勢,就如同乞求赦免罪孽的懺悔者。


    眼看梁明義就要夠著離他最近的那沒藥片,陸明源隨後也蹲下了身體,先梁明義一步撿起了那枚藥片。


    卻不是送到梁明義嘴邊,而是抬起手來,迎著光仔細觀察這枚藥片。


    苟延殘喘的梁明義晃悠悠地把手伸向他,如同乞討。


    乞求他的心慈手軟。


    換迴的卻是陸明源一抹更深的微笑。


    未免梁明義痛得神誌不清而遺漏了自己的話,陸明源刻意湊近梁明義的耳邊,一字一句、十分清晰說:“目前我所持有的股份還不能與你抗衡,可明天的事,誰又說得準呢?就像你……活不活的到明天,也要看你的運氣如何了。”


    說完,陸明源象征性地拍了拍梁明義的肩膀,冠冕堂皇的樣子就仿佛在說:梁總,你還是保重身體要緊……


    陸明源就這樣保持著笑容起身,理了理衣領:“不好意思,隔壁包廂還有我的飯局,您這兒我就不奉陪了。”


    說完便頭也不迴地離開。


    決絕的腳步踏碎那救命的藥片……


    ……


    ……


    糖醋魚,宮保雞丁,油淋青菜,兩份沙拉,一一擺盤後,梁喬抬頭看看自己家的這位大廚,伸手接過他遞來的一碗米飯,埋頭開吃。


    裴一白則默默坐到另一邊,等著她對他的手藝發表些看法,無奈她估計是真的餓了,沒有絲毫要抬頭的意願。


    無奈,隻能他主動開口詢問了:“味道怎麽樣?”


    梁喬這才暫時放下碗,空出一隻手來,隻來得及豎了豎大拇指而來不及說話,同時,另一手的筷子已經夾迴一片魚肉,正要送到自己嘴裏,卻頓時手一抖……


    剛準備拿起筷子的裴一白聽見一聲倒抽冷氣的聲音,一愣,抬頭就見臉色微變的梁喬正捂著胸口。


    “怎麽了?”


    “心髒突然抽了一下。”


    “好點沒有?”


    梁喬皺著眉頭,掌心按了按胸口,並沒有再感覺到什麽異樣,這才抬眸朝裴一白點點頭。


    大快朵頤之後梁喬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裴一白收拾好餐桌,也坐了過來。


    這似乎是婚後二人第一次這麽長時間的獨處,沒有加班的困擾,沒有記者的煩憂,但顯然,彼此都有些不適應這樣的閑暇,裴一白摟著她看電視,不說話,梁喬也有些沒有主意,看下掛鍾,9點都還沒到,隻能扭過頭去問他:“今晚打算怎麽過?”


    “看看電視,然後好好的睡一覺。明天肯定又有的忙了。”裴一白邊說邊換台。顯然他們都是不善於談戀愛的人,梁喬對這索然無趣的電視節目沒有一點興致,列數一下情侶之間該做的事,似乎……他們都沒做過。


    “我們似乎沒有一起看過電影。”


    裴一白表示同意,把頻道調到新聞台,隨口應道:“嗯。”


    “沒有一起旅行過。”梁喬的否定道:“出差的不算。”


    “好吧。”


    梁喬繼續列舉:“我們也沒有見過彼此家長,也沒有舉辦婚禮。”


    “我見過你的家長。”裴一白立即予以反駁。


    梁喬似乎沒聽到他的迴答,自顧自感歎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忙完,才能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蜜月旅行。”


    裴一白一直看著電視屏幕,似乎根本沒在聽她在說什麽,可突然之間他就沉默地把電視給關了。毫無征兆梁喬還沒反應過來,疑問的“嗯?”了一聲,詢問地看向他,就聽他說:“那先把看電影這個給解決了。”


    裴一白已經起了身,也要把梁喬從沙發上拉起來。梁喬不願動,看一眼窗外,除了黑暗,看不到別的:“外麵好冷,不想出去。”


    “那就在家裏看。”


    梁喬被他帶著,急忙趿上拖鞋,一邊跟著他的腳步走向那從未使用過的家庭影院,一邊聽他說:“朋友送過我一些電影膠片,我之前都沒看過。”


    設計師當初就是照著迷你影院的設計,開辟了這個家庭影院的空間,可麵對放映機,裴一白絕對是外行。


    他參照說明安裝膠片,梁喬拿了瓶紅酒,倒拎著兩個酒杯迴到家庭影院,短短時間裏裴一白已經裝好了膠片,正在調試。


    “這麽快?”梁喬原本還以為自己能頭一迴欣賞到裴先生的手忙腳亂。


    雖然已經算上手很快,裴一白還是朝梁喬無奈的聳聳肩:“弄得這麽繁瑣,不如直接去電影院看了。”


    梁喬邊倒酒邊駁斥:“這叫情調。”看來她是十分欣賞家裝設計師對於家庭影院的這個小巧思。


    裴一白也不知自己裝的是哪部電影,直到放映的字幕打了出來——


    是一部十分出名的講述父愛的舊電影。


    講述了意大利一對猶太父子被送進納粹集中營,父親不忍年僅五歲的兒子飽受驚恐,利用自己豐富的想像力扯謊說他們正身處一個遊戲當中,必須接受集中營中種種規矩以換得分數贏取最後大獎。


    看了讓人感慨。


    梁喬感慨的同時,更多的是唏噓,尤其是看到屏幕上偉大卻也渺小的父愛——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一直安靜觀賞的梁喬還是沒忍住,問他:“你父母是怎樣的人?”


    裴一白看著屏幕,梁喬看不出他是在思考她的問題,還是陷進了劇情中沒有迴神。時間久到梁喬都要懷疑他是真的沒聽見,因為忍不住再問一遍——


    裴一白卻在這時突然站了起來,“這瓶酒味道有點不對,我去拿過一瓶,你想喝哪種?”


    梁喬沒料到他會這麽說,拿過酒杯品一口,並沒有察覺什麽異樣,倒是裴一白,已經詢問道:“拉斐?”


    很快裴一白就從梁喬麵前走了過去,眼看他都已經拉開放映室的門了,梁喬隻能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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