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淺打著瞌睡坐在大堂的沙發上,不時看見自家的經銷商喝的酩酊大醉,被服務生攙扶著走出來。自然也有還算清醒的經銷商穿過大堂時,見她還在這兒,詫異地上前打招唿:“梁總?”


    “……”


    “你怎麽坐這兒?”


    可想而知梁淺有多尷尬。


    隻能咬著牙繼續等。實在困了,也隻能枕著沙發背眯下眼,不敢放任自己睡著。


    一眾合作夥伴嗨到淩晨三點才結束,霍流吟最後一個離開,盡夠了地主之宜,卻已是一身倦意,扯著領帶穿過大堂。


    他的車已停在旋轉門外,服務生也候在門邊,準備把車鑰匙給他。霍流吟卻在這時停下腳步。之前行走匆匆,他隻用餘光瞥見沙發那兒窩著個人,這迴定睛望去——果然是那個臭脾氣的梁小姐。


    梁淺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拍她的臉。


    她啟開一條眼縫,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個人站在她身前,她想要睜眼細看,可轉眼就敗給了困意,想也沒想,對這擾人清夢的人士豎了豎中指,轉個身繼續睡。


    霍流吟直到看到她拿後腦勺對著自己,才反應過來:她確實是對自己豎了中指。


    他略帶錯愕的笑起來。


    為了叫醒她,霍流吟原本是微微俯下`身的,見她睡得如此香甜,絲毫沒有迴身的意思,霍流吟隻得直起身子,轉身欲走。


    可步子還沒邁出去,卻已是無來由的心念一動,霍流吟定住片刻之後,返身直接坐進了一旁的單人沙發中。


    看一眼睡得無知無覺的她,仰頭靠向沙發背,也閉上了眼。


    有他霍流吟在,便無人敢打攪,淩晨三點半就該結束營業的夜場,靜靜地開到了七點,直到梁淺猛地醒過來——


    睜開眼的那一刹那,梁淺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就是:完了!


    自己睡了多久?關於這個問題,梁淺毫無頭緒。


    她不確定周圍明亮的光線是來自清晨的陽光,還是夜場的燈光;更不確定這個唯一能與霍流吟麵談的機會,是否已經被自己睡掉了。


    梁淺憤懣地一拍額頭,抱著一半的沮喪和一半的懊惱從沙發上坐起。果然,此時已是清晨——


    在沙發上窩了一晚,不亞於宿醉後醒來,脖頸酸痛,腦袋發脹,梁淺狠狠地把頭發往後一撥,閉著眼睛靠向沙發背:“holy!”


    “一大早就爆粗口可不是個好習慣。”


    梁淺驀地僵住。


    竟有人接話?而且這聲音……


    梁淺謔地睜開眼——


    霍流吟、竟然、就坐在她身旁。


    一時之間,梁淺真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麵對。


    沉默間,他微微一斂眸,示意性地抬腕看表,提醒她:“你還有……五分鍾時間。”


    音色裴裴的一句話,效果卻不亞於醍醐灌頂,梁淺三魂七魄全在瞬間就被驚醒。她立即坐直了,正色道:“那我長話短說,我想爭取在貴集團旗下的連鎖百貨和商業廣場設櫃的權利。”


    還真夠“長話短說”的,一點迂迴都沒有,新人的孤勇姿態靠這一句話就已展露無遺。霍流吟自然也不拐彎抹角了:“不好意思,想要在hc設櫃,梁氏的級別還不夠。”


    梁淺早料到他會這麽說,立即拿過自己的包,從裏頭取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們的策劃書和專門針對hc做的分析數據。”


    霍流吟看著她遞到自己麵前的文件,似有猶豫,但最終還是接了過來。


    一邊翻看一邊聽她繼續道:“我們的產品確實是個老品牌,但我們這次打的旗號就是經典,完全是把我們的產品當一個具有巨大潛力的新品牌在做。其中就包括我們的產品進行全新的定位和包裝。資金支持、產品研發、廣告投入、業內造勢……在這些方麵,我們的產品和梁氏旗下的其他大牌獲得的絕對是同等的待遇。等到明年,霍總你和其他品牌談專櫃的續約問題,那時的我們的產品已經絕對夠級別在hc設櫃。當然了,入駐費用,我們絕對是毫不吝嗇的。而且……”


    她還要繼續說下去,霍流吟卻是在這時默默點了點頭,隨後合上了文件。這是一個飽含深意的動作,梁淺看著,不由噤了聲。


    他是被說動了?


    梁淺倒是覺得一次性成功的希望渺茫,果然,他笑著說:“你在許我一個美好未來,可如果我現在就答應你,到時候我們的產品的複出卻不盡如人意,我豈不是做了冤大頭?”


    雖說早已料到他會迴絕,但真的親耳聽到此話,梁淺仍舊無法平衡心態:“按照你們hc的規矩,都是頭一年就和品牌談好後五年的設櫃合同,如果我明年再找你談,五年後我們的產品才能入駐hc。我等不起。”


    霍流吟自有思量,直接忽略她打的同情牌:“說實話,你說的這些,真實度有待證實。如果梁氏真的重視我們的產品,你們裴總自然會親自來找我談,哪裏還輪得到你?我雖欽佩你的執著,但是論到專業素養,你與你們總裁,明顯不在一個段位上。”


    此話雖無惡意,可聽著總歸是心裏不舒服的,梁淺沉默的工夫全用來自我調節了,可當她正欲張口、重新扮演起低聲下氣的角色時,霍流吟輕巧的一句:“五分鍾到了。”就徹底地結束了這次的對談。


    這個男人坐這兒陪她一晚,卻是說走就走,梁淺看著他朝旋轉門走去的背影,揚聲說:“放心吧,霍總,我們的產品這個項目有任何進展,我都會第一時間造訪你的。”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梁淺已打定主意將死纏爛打進行到底。


    梁淺說到做到,“雅顏”這個項目一有進展,她鐵定要到霍流吟麵前報到。


    霍流吟怕是早已十分納悶了,這個女人是如此精準地掌握著他的行蹤,無論他是剛開完會從公司出來,又或者他剛從外地出差迴來、剛下飛機,甚至有時他在私人會所吃個午飯,都能看到這位梁小姐朝自己迎麵走來,微笑著遞上一份進度書:“霍總,請過目。”


    梁淺自然不會把自己找了私家偵探這種事抖出來,經過三番五次的所謂“偶遇”,霍流吟再一次見到她,實在是有點有苦難言了:“梁小姐,我們竟然又見麵了……”


    這一次,霍流吟是在集團旗下的高爾夫球場打球,坐著代步車穿過一個小山包時,另一輛代步車遠遠地朝他迎麵開來——


    直到兩車即將擦身而過,霍流吟才發現坐在那上頭的梁淺。


    這女人似乎也是才發現他,當即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叫司機停車。


    霍流吟也隨口吩咐司機:“停車。”


    兩車車身交錯而停,看到這女人朝自己微笑,霍流吟頓時頭痛。


    說出“竟然”二字時,霍流吟刻意加重了語氣,明顯地表現出了不悅,梁淺卻是微笑無虞,睜著眼說瞎話:“那是因為霍總和我們的產品很有緣分。”


    霍流吟無奈的笑。到底是修了幾世的孽緣,才會走到哪兒都能碰到她?


    他猜她下一個動作一定會從包裏拿出進度書——像她前幾次所做的那樣。果然,梁淺說到此處,當即低頭從包裏拿出最新的進度書,遞到霍流吟麵前:“霍總,這是我們的產品在各大電視台的廣告投放數據和各省經銷商的訂單總額,請過目。”


    前幾次,霍流吟本著良好的教養,都沉默地接過進度書,象征性地翻幾頁。可再好的教養,在這三番五次的胡攪蠻纏之下也快要麵臨崩潰了——霍流吟看也沒看就把進度書交給了旁座的助理,鄭重地對梁淺說:“梁小姐,放過我,行麽?”


    雖說著討饒的話,但他此時的表情仍是高高在上的,梁淺對此不置可否,依舊是那樣不卑不亢的微笑:“霍總,不打攪你打球了。咱們下次再見。”


    說完便扭頭吩咐司機開車,留霍流吟坐在自己的車裏,無奈的搖頭。


    死纏爛打了這麽久,收效卻甚微,梁淺也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可又想不出什麽更好的方法,產品第一個月的銷量表出來的當下,她就打電話給私家偵探詢問霍流吟行蹤。


    也不知是對方手機信號不好,還是其他原因,私家偵探語氣有些古怪,結結巴巴的:


    “他……現在,現在正在hc酒店一號……一號店頂樓的旋轉餐廳吃午飯。”


    梁淺也沒多想,說:“我馬上過去。”隨後就掛了電話。


    梁淺駕車趕去hc的一號店,隻用了十幾分鍾,一霍乘電梯直達頂樓旋轉餐廳,一進餐廳就看見私家偵探坐在靠窗的位置——


    卻不見霍流吟的身影。


    梁淺疑惑地走近:“他人呢?”


    私家偵探抬頭看她,表情十分緊張,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梁淺正等著私家偵探的迴答,突然身後傳來一句:“梁小姐,真巧啊。”


    梁淺謔地瞪大了眼。遲疑了足足三秒,才迴頭。


    果然霍流吟就站在她身後。


    梁淺這迴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霍流吟倒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我還納悶呢,這位先生無緣無故跟了我好幾天,”說著已繞過梁淺,走向臉色慘白的私家偵探,把他剛才從偵探那兒繳掉的手機不輕不重地往桌上那麽一放,“原來他是受梁小姐你的雇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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