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突然覺得眼前的男子是那樣一道深奧的題,她看不懂,也沒有時間去弄懂,她不知道自己的逃避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想,每個人都不是傻子,她也不是,潛意識裏的行為代表了一切,她有恃無恐地要求他,那是因為她知道他不會拒絕,哪怕她的要求多麽的無理,他也會出手相助。


    這是一場必勝的戰爭,沒有懸念,從她策馬前來的一刻,他便已丟盔卸甲,不是他比他差,而是她連讓他與那個男人上場較量的機會都不曾給過他,無關對手的強弱,他是敗在了她的手裏,輸得一敗塗地。


    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仔細地看過這個男人,從見他的第一麵開始,他默默地守在她的身後,不近不遠的距離,可隻要她迴首,他永遠都帶著最淺淡的笑望著她,那種笑容讓她心安。


    可她卻利用了他毫無保留的愛,她要一個人幫忙居然是用那種口氣,雖然她說我求你幫我,可誰都明白,那句話後麵不是問號,而是句號,甚至是感歎號,那是她對他的命令,她知道,不管什麽時候他都會在那裏,就像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城牆,在她無力麵對的時候,可以安心地靠一靠。


    “放心吧,我們可能不會有歐氏那樣雄厚的財力,但是,也不會差。”江雨默的敘述像是最職業的匯報,平靜得有些異於常人。


    初夏小心翼翼地把摸索在手掌裏許久的銀行卡放在桌子上,“裏麵的錢不多,就算是啟動資金吧。”


    這個錢來的途徑她不想說,因為這是歐瑾瑜悄悄放在她床頭的,她裝作沒有看見,他也沒有說明,直到今天,直到他對她說我們結婚吧,他對她的方式還是不能改變,他習慣了用錢給與,那麽,她為什麽就不能習慣接納,也許,他們開始的方式錯了,就隻能一直這樣錯下去。


    江雨默看到那張卡,這才有了表情,有了動作,嘴邊輕劃而過的笑意掩蓋不了眼中翻滾而至的怒氣,他第一次那樣對她,用力將銀行卡塞迴她手裏,“他的錢我一分也不會用,我幫你,難道還要用他的錢?還要用這筆錢來提醒我,我徹徹底底地失去了你?”


    他失控的聲音終於暴露了所有,當一切偽裝好的脆弱被瞬間撕破,曝露出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它殘忍地揭示著自己的體無完膚,血淋淋的現實讓兩個人都不敢迴望。


    江雨默原本退迴銀行卡的手順勢緊緊握住初夏的,他的手掌覆在上麵,帶著他最真實的渴望,“如果我求你留下來,你會不會??????”


    初夏的手抽出來,卻沒有收迴去,而是更加接近這個男子,她把它輕輕伏在男人的臉上,第一次這樣的親近,任憑眼淚肆意地流淌,任憑他牢牢將她另一隻手按壓在自己的胸膛上,她卻隻是默默地搖頭,說出的是最絕情的話,“放手。”


    “你走吧。”男人如她所願地鬆開手,那樣決絕,甚至帶著明顯的怨氣,他故意將身子背向她,隻留給她一個沒有溫度的背影。


    初夏知趣地向後退去,她知道今日的離別意味著什麽,她有史以來第一次這樣害怕,每走一步她都迴頭望望,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也許是他的一個迴望,也許??????她不敢繼續想下去,也許自己期望的東西早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被扼殺,她沒給他機會,同樣也沒給自己。


    江雨默跌坐在沙發裏,直到那個他等待了好久的電話鈴聲響起,他揉揉不停抽痛的額角,拿起聽筒,舒了一口氣才冷靜地說:“喂,我是江雨默,安東尼奧,我接受你的建議,我想,可以開始我們的合作了??????”


    電話那端的人顯然很激動,嘰裏呱啦地說了一大堆,好半天江雨默才沉聲道:“我可以利用國內優先引進外資的有利條件,也可以打通各個關口甚至利用上市為你洗煙錢,可有一樣東西我絕不會碰,你知道我的禁忌,你也清楚我們母子和你是怎麽相遇的,沒有那件事,沒有那個人,我媽媽也不會嫁給你,毒品這個東西,不管它有多麽暴利,我打死也不會沾手,希望你明白。”


    江雨默又垂頭聽對方說了好一陣,最後說:“好,你的資金最快什麽時候可以注入?”


    江雨默微皺起眉峰,顯然對對方所說的時間並不滿意,許久才說:“希望你盡快。”


    掛斷電話,他把整個身子窩進大大的沙發裏,窗外的閃電越來越頻繁地閃在空中,一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忽地,一個炸雷想起,轟隆隆地似打碎了什麽東西,江雨默驚覺地望向烏雲密布的天空,又一個雷聲清晰得響在耳邊,猶如當年抽在他臉上那一記響亮的巴掌。


    “無論如何,你別打我兒子!”江如夢的聲音如同一塊缺失的拚圖重新歸位,一切曆曆在目。


    雷聲一片,江雨默痛苦地抱住頭,瞬間掉入那個他努力躲避了那麽久的旋渦裏。


    雨傾瀉而下,屋外雷聲雨聲,連綿在一起。


    江雨默的世界裏卻是寂靜一片,他聽不見這突然漫天而下的暴雨狂躁地衝刷著這肮髒的塵世,他隻是默默地看著外麵,雨對他來說再一次成為了一種靜態的畫麵,沒有聲音,此刻的他像是被抽空了的皮影,沒有了生動的氣息。


    他夢遊一般拿起一個檔案夾,裏麵的東西他本以為這一生他都不會再打開,可命運卻是如此殘酷的東西,它每每把人逼到牆角,肆意地看著你掙紮,卻不去施以援手。


    他笑了,笑得很大聲,可他自己卻聽不見,他的世界裏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在過去了這麽多年以後,他沒想到這個病症再一次發作了,雨默,默默的雨聲,這是他給自己起的名字,在那個改變一切的雨天,他倔強地給自己改成這個應景的名字,哪怕那時他才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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