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靜好,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慢條斯理的整理衣服,眼睛不經意的瞥見了那襲藍色的披風,那日我欲從城樓墜下時,叢勉的這身披風給了我溫暖。我緊緊地攥在手裏,淡淡的鳶尾花香,心裏歎道:可惜你還不知道,你也是做阿瑪的人了。


    我將扶風喚了進來,自顧自的將身上的衣服逐漸脫了下來,指著那楠木櫃子道:“將那件水粉色的廣袖舞衣拿出來。”


    扶風利索的打開櫃子將衣服拿出來攤開衣服疑惑的說:“主子尋這件衣服做什麽,難道要跳舞嗎?”


    我將衣服漫不經心的穿在了身上,將頭發疏鬆的挽了個發髻,將手中的眉筆放下道:“扶風,你有多久沒有彈過琵琶了,今晚要為我彈奏一曲。”


    扶風思忖著,道:“仔細想來已經有些年了,是有些手生了,不過大致還是記得。主子這個要做什麽?”


    我見扶風疑惑的緊便開口說道:“今晚我們就像在府裏時那樣跳個舞,你彈琵琶,我還跳那隻佳人舞,隻是,要給一個人看。”


    扶風又驚又喜的說:“奴婢原來還想著,沒想到主子跟我想到一起了,那,是給誰看?”


    我對著鏡子端看自己的相貌,今日的妝容難的的豔麗,素手將雲錦添絲步搖簪在了頭上,迴首說道:“給皇上。”扶風一驚,手裏剛端起來的茶杯“咣”的一聲落地,她便慌亂的拾起地上的碎片,不敢抬頭看我。


    我歎了口氣,說道:“你與我姐妹情深我的心思你應該最明白,我是不肯離宮而去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宮裏早晚會察覺我已有身孕,這個孩子必須保住,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皇上認為這是他的孩子。”


    扶風身體猛的一震,似乎被我這個膽大的想法嚇到,支支吾吾的說:“主子,這,這萬一皇上知道了,這便是欺君之罪!”


    不顧扶風驚愕的是深色,我冷笑了一聲,道:“欺君,我犯得欺君之罪還少嗎,我的身份是假的,與宮中太醫私通,無論哪一條罪狀都足以讓我五馬分屍。我是從死人堆裏逃生的人,為了這個孩子,便什麽都不怕。”握緊自己手裏的長袖。


    扶風將塵封已久的琵琶取出來,輕輕吹去了上麵的塵埃,我信手撫摸著琵琶想起了在府中無憂無慮的時光,我自小便熟通音律,娘親知道我喜愛跳舞便請了師父來教我跳舞,而我最喜歡和最擅長的便是這廣袖仙雲舞,自從娘親死後我便在沒有跳過。


    夜還未深,桃花林中琵琶輕輕撥弄,傳出陣陣悅耳的弦音,驚落了一地桃花。扶風安靜的坐在桃花樹下,我輕輕的吟唱著。


    我心裏思量著永琰大概是這個時辰一定會經過這裏,我耐心的等待著。果然不遠處傳來簌簌樹葉落下聲,我便開始起舞,廣袖輕甩,踮起足間吟唱道: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在得。


    翹首折腰眼睛瞥到了站在不遠處月光下的永琰,他正讚許的看著我,我裝作沒有瞧著的樣子,扭動著腰肢,輕輕一躍身輕如燕,翩若驚鴻。如雲似水的長袖纏繞在花間,一襲桃紅紛紛落在了身上,我配合著韻律輕輕的旋轉著,在月光下宛若廣寒仙子。


    我心裏暗暗歎道:這舞原本是要跳給心愛的男子看,而我卻從沒為陸從勉舞一曲。


    “朕竟然不知這後宮中竟藏著了一位廣寒仙子,你是哪個宮裏的?”身後傳來永琰讚許的聲音,因這月光朦朧我又背對著他,所以他並沒有看到我的相貌。


    我和扶風故作慌亂的轉過身子跪下,低首道:“皇上恕罪,臣妾不過一時興起,沒想到擾了皇上的清靜,這般粗陋的舞技怎麽能入得了皇上的眼睛,還望皇上恕罪。”


    永琰聲音裏透著驚訝:“這聲音,難道是.....”永琰挑起了我的下巴,明眸如水的望著他,永琰驚訝道:“玉玦,果然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朕聽聞玉玦得了失心瘋,難道都是些謠傳嗎?”


    我低眉斂眼,聲音婉轉的道:“皇上,臣妾有皇上的福澤庇佑,加上太醫院的陸太醫時常為臣妾診治,所以臣妾於幾日前便痊愈了。”


    永琰欣喜的看著我,想失而複得的寶物一般,這一幕早在我的預料之中,永琰對我甚是情深,兩個對月前他沒有將我廢為庶人或打入冷宮這足以看出永琰對我的情深。隻是這一刻,我內心是無比的排斥他的。


    “玉玦唱的不錯,你便是那北方的佳人,傾了朕的城,也傾了朕的國。隻是沒想到玉玦的舞技超群,宮中無人能及,倒是跟過去的簡嬪一樣的會那麽跳舞。”永琰扶起來我,若有所思的說道。


    聽到“簡嬪”這兩個字,我心裏不禁咯噔一聲,心裏冷哼道:永琰當年那般的寵愛簡嬪,而她卻是那樣孤獨淒慘的離去,臨死前永琰也不肯看她一眼。想到這裏我更加厭惡身邊的這個男子。


    我福了福身子,麵無表情的違心道:“皇上過獎,臣妾不敢跟簡嬪比,簡嬪容貌跟舞技臣妾望塵莫及,但簡嬪不過一罪人耳,臣妾可不敢步簡嬪的後塵,皇上還是不要說笑了。”


    永琰沉吟的笑了笑,牽著我的手,在桃林中穿梭,迴過身子用手拂去了我肩上的桃花,含笑道:“朕一直很想念你,你在凝香館的日子一定不好過,那邊是朕對你的處罰,但朕在處罰你的同時也是在處罰我自己,你在朕的心目中無人能及。”


    我莞爾一笑,將桃花簪在了發髻上,問道:“皇上瞧著臣妾的樣子有沒有變,臣妾怕皇上嫌棄臣妾變醜了,宮裏漂亮的姐妹那麽多,六宮的群芳隻等皇上一人來采摘,而臣妾不過是被遺忘的桃花,皇上哪裏還記得臣妾。”


    永琰故意端詳著我的臉,深沉的說:“嗯,果然是變醜了,因為玉玦你是一枝獨秀,自然與別人不同。”


    永琰本身是飯後閑散步,在過一個時辰便要就寢了,皇上並沒有翻誰的牌子,而是直接將我帶去了乾清宮的暖閣侍寢。


    那晚,桃花彷佛一夜之間被雨水全都衝刷掉了下來。落在了春泥裏,便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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