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天氣早已迴暖,柳樹抽出了新芽,院中的嫩草破土而出,凝香館破舊的屋簷下也開始有新燕築巢。


    我站在院中貪婪的享受著這久違的陽光,最近食欲有些不振,扶風便勸我要多曬曬太陽,曬去身上的黴運。


    我倒是有心情曬太陽了,熙貴人可遭了秧,自從被扶風一嚇之後便有幾日神誌不清嘴裏總是喊著那日扶風要割掉她舌頭的話,就連如妃也沒得辦法,現在是好了就是再也不敢晚上出那宮門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凝香館門口出現,我呆呆的看了一眼叢勉,他二話不說將我拉到了屋子裏,緊緊的握著我的手臂吃了痛我也忍住沒有叫嚷。


    叢勉鐵青著臉看著我,道:“為何那日沒有離開,你還留戀這裏的什麽?”


    我一時無語,背過身子道:“如綿為了我已經死了,我不想連累其他人,如果我們的幸福是需要犧牲別人的性命才能得來,我寧願不要!”


    我默默的看了一眼叢勉淡淡的接著說道:“我一直忘記了一個人,我們從來沒有在乎過她的感受,玉璃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若是就這樣舍她而去,這後半輩子玉璃該怎麽過。”


    說到玉璃這個名字時叢勉的眼神突然暗淡,支支吾吾:“玉璃,玉璃她......”


    我詫異的問道:“玉璃怎麽了?”叢勉平時是一個極穩重的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吞吞吐吐過,我心裏一絲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叢勉忽然用手抱住自己的腦袋,聲音悲痛:“玉璃就在那日已經懸梁自盡了,是我害了她,我對不起她.....”


    什麽.......


    腦袋嗡嗡作響,自己不敢相信耳朵裏聽到的話,踉蹌的後退了兩步坐在了椅子上,半晌,我才開口道:“怎麽會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叢勉緩緩道:“就在我們約好離開的那日,我告訴玉璃自己要出遠門,她沒有問我要去哪裏,甚至還幫我打點了行裝,我那時隻顧著忙著去尋找可靠的馬車,並未發現她的變化,我在宮外等候你時家裏的小廝來報,才知道玉璃已經在房間裏懸梁自盡了。”


    我幾乎是苦笑的失了聲,嘴裏念叨著:“很好,很好,不光是你害了她,我也難逃幹係,我們終究是對不起她。”眼淚緩緩落了下來,玉璃比我想象中更愛陸從勉,她卻選擇了這麽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愛。


    扶風輕聲笑著進了房間,將盤子放在了我跟前的桌子上道:“主子,你不是說近來嘴裏沒味,這些酸梅子是我在恩貴人那裏討來的,主子一定要嚐嚐。”


    我默不作聲,思緒早在了別的地方,扶風看到了我臉上的淚水感受到了屋子裏沉重的氣氛,便躡手躡腳的退下了。


    屋裏一片死寂,叢勉沉吟道:“我與玉璃成親了兩年,我卻從來沒有與她同床共忱過,她視我為夫,我卻從來沒有把她當過妻子。如今她死了我想好好的陪陪她,可能會離開宮裏一段時間。”


    叢勉抬頭看了我一眼,艱難的開口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看著孤單落寂的背影心疼的說不出話,將盤子裏的梅子拿出來一顆還未送到嘴邊便掉在了地上,我卻全然沒有察覺,不知過了多久,愣了神才發現屋裏隻剩了我自己。


    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彷佛是睡了很久,夢到了許多人和事,在阮府的時候,在順天府的時候,看見了我娘,額娘,夫人,還有身姿曼妙的玉璃。


    我微微睜開了眼睛,刺眼的光讓我索性又閉上了眼睛,耳邊響起了芙蕖關懷的話語:“主子,你終於醒了。”


    掙開眼睛看到芙蕖在身邊立著,床邊的新月安逸的坐著,看到我醒來時欣喜的握著我的手,角落裏還站著一位太醫摸樣的人。“我怎麽了,好像睡了很久了。”我坐起來問道。


    新月笑意吟吟的說:“姐姐,從現在開始你要多睡了,因為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新月指了指我肚子。


    我詫異的看了看新月,芙蕖則一臉尷尬又憂心忡忡的看著我,“怎麽了?”我不解的問。


    那太醫上前施了一禮道:“恭喜瑾答應,您已經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老臣仔細的把過脈了,定是不會錯的。”


    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激動的我差點沒直接站了起來,又驚又喜,芙蕖說道:“主子,陸太醫已經離了宮,奴婢看您暈倒了就去找恩貴人了,恩貴人就請了太醫過來了。”


    我看了那太醫一眼,摸樣老成,心裏稍稍放了心,新月含笑的掖了掖我身旁的被子,道:“姐姐,這下你再也不用裝失心瘋了,皇上知道你有了龍胎一定會恢複你的身份的,這位梁太醫是陸太醫專門交代的,你就放心好了。”


    我尷尬的笑了笑,新月並不知道我與陸從勉的關係,更不知道這孩子是陸從勉的,我在凝香館待了兩個多月,腹中的胎兒隻有一個多月,新月顯然沒有往這方麵想。


    芙蕖打破了尷尬的環境,對梁太醫說道:“太醫,不知還有什麽要叮囑的?”


    梁太醫正了正臉色,臉上有擔憂之色,恭恭敬敬:“答應,您的體質不比旁人,體寒血虛,光是安胎藥是不能保住胎兒的。”


    我頓了頓心裏緊張,自己身體的情況我是了解的,當年在勞役局和宮外受的苦造就了現在病怏怏的身體。我沉吟道:“那太醫的意思是腹中的胎兒會保不住?”


    梁太醫搖了搖頭,捋了一下胡子才開口:“話也不能這麽絕對,答應必須進補,不過老臣看著簡陋的凝香館是沒有這個條件的,還有將來能否順利誕下實在是令老臣擔心。”


    聽聞此話,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那初為人母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我心裏暗暗:這是陸哥哥的孩子,我一定會將他生下來,無論用什麽方法。


    “那趕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皇上把,那樣的話就不用擔心安心養胎的問題了,皇上定會將紫禁城裏最好的藥材給姐姐用的。”新月歪著腦袋撫摸著我的肚子說著。


    我微微咳嗽了一聲,眼神示意芙蕖,芙蕖立刻衝著太醫和新月跪下,二人不解的看著芙蕖,芙蕖開口道:“奴婢知道恩主子與我家主子姐妹情深,所以懇請主子一定將此事保密,宮裏的情況想必都是知道的,如果有人知道了主子有孕一定不會放過主子的,奴婢給你們磕頭了。”


    芙蕖重重的磕了頭,新月將她拉起無奈的說:“咱們之間還用這些禮數,你就是不說我也會保密,咱現在不告訴任何人便是。”


    梁太醫也點了點頭,笑著說:“這其中的規矩老臣懂得,自會遵守。”


    我情不自禁的將手放在了小腹上,心裏有異樣溫暖的感覺,又自顧自的笑著說:我要做額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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