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突然開了,他的先生打著傘從房間裏麵走出來,他穿著burberry的毛衣,左手拿著一塊透明的布,他的先生還是和幾年前那樣斯文好看,甚至變得更加有魅力。


    都說愛情會使一個人變得更有魅力,先生這是,收穫了他的愛情了嗎?


    這樣一想,心又開始狠狠地抽動著,夜鶯為了少年被刺破心髒的感覺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先生拿透明的布把屋簷下的植物也遮蓋了起來,細心地為植物蓋好溫軟的被子,而後便打算轉身迴屋。


    轉身的那一刻,先生的目光觸及了他,他立刻躲到了一棵灌木後,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流浪貓,有著期待卻又害怕被人發現的矛盾心情。


    先生毫不猶豫地轉身迴屋了,目光沒有再作絲毫停留。


    看來先生沒有發現他,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安心瞬間變成水霧從嘴裏吐出。


    他縮著身子又走近一些觀察了一會,從窗戶若隱若現的影子發現屋子裏由始至終隻有一個影子,於是便下定決心去敲門。


    他用衣服把按鈴的食指抹拭了好幾遍,就像害怕自己會沾汙先生的門鈴,而後顫抖著手指按下了門鈴,門鈴裏響起的熟悉的歌讓他的心瘋狂地,砰砰地跳著,頻率就像時鍾裏的秒針轉動那般快。


    十,九,八,七,六——


    「哢嗒——」 門從裏麵開了,先生帶著濃濃的驚訝的,深棕色的眼眸望著他。


    他掏出懷裏被淋得濕漉漉的雕塑,雙手捧著,用他所能及最用力地展開笑容。


    「先生,這是我的心意——」


    他的先生皺著眉頭,抿著嘴沒有說任何話,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便轉身迴屋了。


    第2章 消逝的愛稱和愛意


    看見宋時鶴漠然的態度,覺得自己像被扔在門口的季渝生有些不自在地收緊了抓著雕塑的手。此時屋簷突然露出缺口,仿佛是不想再為他遮風擋雨,一滴滴的雨水落在他的脖頸上,冰冷的雨水灑在心髒近處,再加上雨水打在屋簷上傳出的無情的啪嗒啪嗒的聲音,季渝生覺得身體像被埋葬在了深厚的積雪裏。他咬了咬凍得發青的嘴唇,深唿吸了一口,對著宋時鶴漸漸遠去的後背出聲說:


    「宋先生,我一一」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宋時鶴就轉過身來麵無表情地走向他。季渝生覺得喉嚨像被塞了一塊劣質肥皂咽得他說不出話,他的手微微一顫,雕塑差點滑落到地上,融化在雨水裏。


    先生果然還是覺得他太過唐突,要趕他走嗎?先生確實一直很注重禮節的,為什麽那封可以說很久以前的情書和那條提及宋時鶴封筆的頭條像一把烈火燒壞了他的腦子一般,讓他不管不顧腦子一熱就來找先生了,導致他根本沒有任何計劃,更別提顧得上任何禮節了,先生現在一定覺得他特別無禮吧。


    這幾年他總是在想自己要更優秀更獨立更有思想,這樣才能讓先生喜歡他,畢竟那些靈魂伴侶都是些旗鼓相當的人。但自己如今無禮的舉動讓一切都功虧一簣了,這樣無禮的自己就仿佛當年那個一無所成且沒有堅定意誌的自己,他以為自己現在可以更有信心地和先生在一起了,但其實好像根本沒有。


    雕塑會融化嗎?先生的心呢?會融化嗎?


    如果他把我趕走,那今晚要去哪裏呢?迴x市的火車這兩天都沒有一一


    當季渝生低頭死死盯著手裏的雕塑這麽想的時候,一條寬大的毛巾突然披到了他的身上,代替屋簷成為了他的守護者。


    隨之而來的還有先生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怒意的聲音:


    「為什麽不好好打傘?」


    感覺到先生正在幫他整理披在身上的毛巾,好讓毛巾能完全包裹住他,還久違地聽到先生的聲音,季渝生頓時覺得風霜都流走了,如今在身體上流淌的都是先生熟悉的、帶著雨水與泥土的腥味與植物根莖的氣味。


    不濃烈,卻是最能讓季渝生心動的氣味,因為是先生的氣息,是唯一一種能在他鼻腔裏發甜的氣味。


    在長期飄散著各種濃鬱香水的寫字樓待了幾年,久違地嗅到常青藤的清香,季渝生覺得自己像春天裏萬千堪堪冒出頭的新生命,在差點窒息的時候得以被允許吸收氧氣、得以生長。


    這是他等了很久很久的氧氣和常青藤,他已經連續四年沒有在春天看到常青藤了。


    終於在第五年,他找到了他的常青藤。


    「因為想和你不打傘跑在雨裏。」他想這麽迴答,還想告訴先生他仔細讀了五年前寄來的信,想問他的心意是不是還和當年一樣,但想起當年的事情和看見先生沒有溫度的臉卻開不了口。他擔心先生皺著眉頭說不原諒他,又或者勸他往前走,不要再去被以前的藤蔓捆住了。


    這樣想著的時候,季渝生突然覺得眼睛發酸,他在想:會融化的吧,要融化才行啊。


    「謝謝你,先生。」


    見季渝生縮在毛巾用有些脆弱卻充滿期盼的眼睛看他,宋時鶴的眼神沉了沉,有些冷淡地說:


    「我已經不是你的教授了,你不是最清楚嗎?」


    聽到這句話,想起當年的事的季渝生內心瞬間一抽。明顯地從季渝生眼睛裏的火光被撲滅,宋時鶴別開了眼神,沒有看季渝生說道:


    「先進來吧,雨要灑到屋子裏了。」


    然後他就沒有再理季渝生,自顧自地轉身進屋了,進屋時他仿佛還在懊惱著什麽:生生,你不能這樣看我,因為常青藤太容易被春天鼓動揚葉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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