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相比爭鬥,嚴夫人顯然更掛心兒子的安危,猶疑了片刻,方才囁嚅道:「那……老爺,既然這婚早晚得退,何必難為二郎呢……」


    見夫人這般不曉事,嚴世蕃氣得牙癢癢,猛地站起身來:「你竟仍是瞧不明白!讓府裏下人把二郎受罰的事兒傳出去,何嚐不是給他徐家的交待?」


    .


    徐府裏,照樣亦是雞犬不寧。


    談允賢聞得此事,即刻登門拜訪,打著慰問的旗號過來看清稚。


    外界都傳言顧七娘氣性剛烈,將來的郎君在外拈花惹草養了個唱的做外室,生生氣得在家砸碗摔花盆出氣,還揚言要和如日中天正得聖寵的嚴家退了這門親事。


    然而老夫人一穿過廊廳進入清稚的臥房時,非但沒有聽見那傳聞中丁零噹啷的器物落地之聲,也未曾傳來年輕姑娘的厲聲大罵,反而有一股濃鬱藥香時不時地鑽過來。


    隨行的小丫頭大驚失色,擔憂道:「顧小姐該不會是被氣病了吧?」


    談允賢非但不急,而是揚眉微笑,信步前行:「不會。老身瞧著倒像是樂出病了。」


    一進屋,果見顧清稚坐在窗前,一個人專心地垂首研究一壺剛熬好的湯藥,手邊還放了個木頭雕的人手臂,端著一包針在那練習針灸,一雙瑩白玉手在日頭下照得近乎是琉璃色,修長得似林間翠竹。


    談允賢咳了兩聲,走近至前:「針尖往前移半寸,才好治肩前痛。」


    清稚抬眼,忙起身行禮:「老夫人來了。」


    剛要來端茶,卻被止住:「老身不急你這口茶水喝,隻是想來詢問你的學業,可莫要被些兒女情長的瑣事絆了手腳。」


    「老夫人放寬心,瑣事是有,兒女情長卻無。」


    「老身想你也是斷然瞧不上的,雖說他嚴紹庭是嚴家難得一個有良心的,但做人歸做人,做夫婿是做夫婿,老身瞧他並非你的良配。」談允賢撫了她髮鬢,問道,「此番退了婚事,老身擔心這近年都無人再敢來上門說親。」


    清稚一笑:「那正好,我本就不存著嫁人的心思,反倒妨礙了我行醫。」


    「話雖如此,若是有了良配,老身不願意瞧見你錯過姻緣。」


    「小女的良配,可是這份女醫之術。」清稚翻開一本有些日頭的舊書,點給談允賢瞧,「這幾日讀了些孫思邈的典籍,藥王終究是藥王,唐時的醫理至如今還是通行的。」


    「他的書自是要讀,張仲景先生的你看過不曾?」


    「自然。這兩人的書若是不通讀幾迴,誰還敢出門行醫?」


    「老夫人,小姐,嚴二公子在門口求見。」饒兒早一刻前便已踏了進來,見師徒二人還在翻書沒敢開口,待清稚飲茶之時方才來報,「那二郎言辭懇切,還是拄著杖來的,看著身子還未好全便過來登門了。」


    那廂緘默了須臾,似乎仍在品茶。


    半晌,茶碗「叮啷」放迴原位,顧清稚慢條斯理道:「他竟有臉見我,可見麵皮不是一般之厚。」


    饒兒沒敢幫腔,隻是聽她又說:「他為了見我,可給了你甚麽好處?」


    顧清稚眼神向來洞察一切,早將饒兒看透,小丫頭心思淺,哪裏還能瞞住,隻得從實招來,將揣在袖中的一對紅瓔珞芙蓉耳璫獻出,可憐道:「就給了饒兒這樣東西,我眼皮子淺,便收了。」


    清稚掃了眼,旋即取下自己耳垂上的翠玉璫,放在她掌上。


    「你把他送你的拿迴去,我們顧家什麽也不想欠他的。」清稚眼風瞥過,示意小丫頭收下,「我的就送你做補償,那紅瓔珞戴耳朵上也不嫌俗氣,虧他品味還這般別致。」


    「那小姐……會去見他嗎?」饒兒手掌攤著,始終不敢收迴去,唇畔囁嚅出細碎聲響,「嚴公子瞧著……怪可憐的,腿上包紮的地方血都滲出來了。」


    「也難為你給他說了這麽多好話。」顧清稚將她手心攏起,笑道,「我恰好和他有兩句話要講,你可知我外祖父在做什麽?」


    「徐閣老正在撰寫青詞,聽徐管家說他後日便要上呈皇帝,怠慢不得。」


    「那應是注意不了t?我。」


    談允賢見她起身,問道:「你可想好了與他說些什麽?」


    「以後怕是都說不了話了,這番必定是要講全的。」


    老夫人頷首,見清稚帶著饒兒踏出了門,穿過迴廊而去。


    第08章


    窗外晚霞蔽日,粉橘色的雲彩抹了一壁,將將是太陽墜落新月未亮的時辰。


    嚴紹庭於後麵小門已等候多時,也不見要等的人出來,牧生心疼主子挨了一身傷還不敢坐下,湊近了去勸:「二爺還是歇歇吧,顧小姐也不是那等不曉情理之人,怎會……」


    語音未落,後門一開,牧生立刻閉了嘴。


    嚴紹庭以為她會說些難聽話,不料她溫聲:「嚴公子帶傷依舊登門親臨,想是有些話要說。」


    後門牆角處有幾張看門小廝乘涼坐的杌子,饒兒得了清稚授意,拖了來請嚴紹庭坐下。


    嚴紹庭哪裏敢入座,瞄了清稚眼風,卻見她麵目緩和,絲毫不見慍色,耳旁饒兒又邀請得殷勤,於是硬下頭皮,拄了拐杖坐了。


    清稚也坐了對麵一張,中間臥了個拴馬的石墩子,如此兩人便如圍爐夜話,促膝談心。


    「此前……有許多時候都想與姑娘說些話,隻是都耽擱了。」嚴紹庭看著地上積水,模糊映出他那條傷腿,「都是嚴某行事放蕩,惹出了這些是非來,嚴某害得姑娘被嘲,你若心裏有怨,沖我發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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