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二人掉下懸崖,敵軍紛紛圍上前本要跳下助戰,就在此時四周卻衝出幾十名一直暗中埋伏的陸隨親衛。


    火星飛濺,利刃仿佛要將天地撕裂。


    陸隨一腳踹開紮亞台胸口,再遲一瞬便會被削去膝骨。


    紮亞台心道不妙,抬手阻擋,整片鐵甲被削去,手臂血流如注,他已經感受不到疼痛,隨手抓起一把雪糊在傷上,瘋了一般竟把陸隨的劍削成兩截。


    陸隨被這爆發的蠻力撞了個趔趄,劍刃刺破胸前鎧甲。


    兩人都憋紅了臉,劍尖再進一寸,紮亞台獰笑著,他聽到了刺破血肉的聲音。


    陸隨一手死死握住劍刃,掌心溫熱的血滴連成串往下流,額角青筋暴起。嗤啦——匕首紮透了前胸後背。


    心髒撕裂洞穿。


    一人喘著粗氣,劫後餘生,脫力躺在雪地中。


    一人雙目圓瞪,已經沒了氣息。


    戰報如雪花飛入大營,如同高懸頭頂的利劍壓在眾人心頭。


    陸隨率軍迎戰北狄,已經失聯十日,生死未卜。大部分精銳出戰,陸隨下令數位副將留守大營,沈邈暫行主將之責,眾將爭論不休,營中上下無不擔憂。


    「沈將軍,必須派兵支援!不能讓主帥孤軍奮戰!」一名副將已經獲知戰報,深夜帶人前來議事。


    「可是大營留守的兵力已經十分緊張,如果再出兵,恐怕會被北狄趁機攻入腹地。」另一名副將擔憂地反駁道。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一萬將士陣亡?」又有人不甘心地爭辯。


    沈邈帶兵數十年,在西北營中威望不在陸隨之下。他坐在主位上,眉頭緊鎖,目光在眾將之間掃來掃去。


    形勢嚴峻,每一個決定都非同小可,多年經營旦夕之間便可傾覆。


    他心知陸隨用兵老練,擅出奇策,但此次隻領兵一萬,實在是太險。


    眾人爭執不下,楚荊掀簾走入軍帳。


    他仍是一襲青衫,冷靜走到沈邈麵前,微微一拱手,然後緩緩開口:「沈將軍,此時更不可輕易出兵。」


    「願聽楚先生高見。」沈邈抬起頭,看向楚荊。


    楚荊一一解釋:「陸將軍隻領兵一萬並非輕敵,而是深思熟慮之舉。起義軍正向雍州前進,若雍州失守,隴西與長安聯繫被切斷。先前為了奪迴城池,隴西大部分兵力分散戍邊,更是駐兵把守在易攻難守之地。若此事再調兵支援陸隨,隴西被兩麵夾擊,對北狄來說是個趁機攻入腹地的絕好機會。」


    眾將聞言,紛紛點頭稱是。


    那副將又說:「如今一萬士兵被困敵營,若是全軍覆沒了,北狄攻入隻是時間問題。」


    楚荊使了個眼色,說:「戰報未必準確。」


    一人被五花大綁帶上前來。


    正是那死裏逃生,從敵軍包圍中突出重圍的士兵,臉上滿是驚恐,兩股戰戰地跪下,說著聽不明白的話。


    「此人自稱陳飛,被編入七營十八隊六哨。」楚荊拿出一份衛冊,「我昨夜查遍軍營所有衛冊,並未發現此人,唯一同名的已經退伍三年。」


    「北狄派來的細作?」


    楚荊點頭:「我在北狄待過月餘,雖不精通,也能聽懂一兩句胡語。此人所說的正是北狄的語言。此時派人潛入引我們出城,恰恰說明陸將軍出戰前對北狄軍的猜測無誤,紮亞台率領了精兵作頭陣,雪天一路快速行軍,而且集中十萬大軍進攻。這正是他們知道西北軍此時內調,想要趁機速攻速勝的計策。如果我們再出兵,隻會中了他們的圈套。」


    沈邈一劍斬殺細作,說:「主帥下令堅守大營,楚先生所言不假,在傳來確切消息前,死守城池。」


    楚荊提議道:「戰場情況瞬息萬變,即便被敵軍圍困,隴右仍有數座關隘,不可能無一人返迴報信,不妨派輕騎探聽前線情況,好作決斷。」


    第86章 風雪載途


    「吳庸率領的起義軍已經占領雍州,雍州守將未作抵抗,開城門迎接。起義軍正在向東逼近直指長安,聲勢浩大,號稱百萬之師。」


    起義軍占領了雍州,如同得了一把直插隴西與長安之間心髒的利劍,切斷了僅存的通道。


    隴西一帶已經成為孤城。


    朝廷派來的監軍繞路涼州傳信,已經是第三次催促出兵。


    沈邈燒了信,說:「陸隨生死未卜,李錫已經下令削去他的軍職,命涼州總兵盧文統領西北軍出兵進攻雍州,拖住起義軍。」


    楚荊問道:「涼州如何迴應?」


    沈邈看向帳外的大雪,道:「盧總兵假作不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行了監軍,繼續死守涼州城。此事,你是如何想的?」


    楚荊道:「沈將軍已經將監軍下獄了。」


    沈邈嘆道:「也許是我老了,變得優柔寡斷了。」


    楚荊艱澀開口:「正值邊防空虛,西北軍雙線作戰隻會導致全軍覆沒,隴西將失陷於北狄隻手。」


    沈邈苦笑著走入風雪中,「你說得沒錯,西北軍已經耗不起了。」


    送走了沈邈,楚荊拉上帳簾,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氣急攻心下猛咳了好一陣,吐出一口血沫來。


    輕騎已經派出近十日了,依舊沒有陸隨的消息。


    楚荊恨自己體弱,這一兩月的功夫身體又熬出了大大小小的毛病。塞北的雪天格外寒冷,徐大夫的醫囑他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強撐著疲憊的身體,總是商議到深夜才迴到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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