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想帶著封口費一走了之的,沒想到包袱還沒收拾完,陳澤又找到了他。


    「大人,我對天發誓,對祖宗發誓,我所說的字字屬實!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殺人啊!」


    見楚荊久久不說話,他把陸隨當做救命稻草一般,「大人,我隻是……我不是存心幫他殺人的!我不能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的三歲小兒還不迴走呢,我死了他們隻能餓死……」


    陸隨嫌棄地移開被他抓住的褲腳,心道當初有膽子收錢辦事,現在倒會喊沒膽子殺人了。


    楚荊問道:「你可知陳澤為何要殺陳玉年?」


    鹽農理所當然道:「子殺父,父殺子,不是為權就是為財。」


    這作案手段與楚荊猜測的並無二致,隻是他想不通陳澤的目的。


    若為權,陳玉年生前陳家的大半產業都已經由陳澤打理,何必冒這個險殺人。若為了財,陳家那三兄弟為了家產鬧上衙門時,陳澤也曾表露出野心,甚至願意均分鹽鋪,一副慷慨大方的姿態。


    陸隨知道楚荊心中所想,一掌拍在鹽農肩上,把人嚇了個不輕,說:「你確定那日看清楚了是陳澤?偽造證詞、栽贓陷害,依我朝刑律輕則發配,重則……」


    那鹽農欲哭無淚,隻恨不能把頭磕出個洞來,忙說:「兩位大人!我真不敢騙人了!我這身家性命都在大人這兒了,不敢有一句謊話呀!」


    「他所說全都是真的。」


    三人循聲看去,一少年抓著船緣跳了上來,道:「我可以作證。」


    第50章 真實身份


    「大人饒命啊!」


    「大人,我真的是無辜的!」


    鹽城縣的衙門畢竟比不得長安城的大理寺,牢房的大小夥食暫且不提,光這四麵漏風絲毫不隔音的牆壁便能擾得人半夜睡不著。


    那鹽農鬧的動靜太大,差點把鹽場的看守招來。案件真相尚未明了,楚荊不想徒生事端,陸隨知道他的顧慮,幹淨利潤一手刀把人劈暈,裹了個麻袋把人扛迴了衙門。


    鹽農昏睡了一陣又被自己嚇醒了,被逮迴縣衙以後還嚷嚷了一夜,直唿自己不過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這災既沒消成,被楚荊隨便套了套話,反手就老老實實把陳澤出賣了個徹底。


    一直到天快亮了,牢房才終於安靜了下來。


    經過前一夜的草草收拾,楚荊的臥房裏淩亂中帶著一絲有序。


    床上的被褥是整齊疊好了的,木架上放著兩人的簡單的幾件衣物,還有一件與之格格不入的,是盡早陸隨在成衣店花了重金買來的,與楚荊的身材尺寸貼合無比的月白雲紋綢衫。桌上一堆堆陳舊文書,其中一本被翻開,上麵還留著楚荊昨夜寫的批註。


    狹小的臥房一下擠進來三個人,倒顯得侷促起來。楚荊倒了杯熱茶,低頭輕輕吹了吹,在氤氳的水霧中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少年兩眼。他更加確認自己沒認錯人,初到鹽城的那日,他與陸隨在城郊客棧相遇的那晚,他分明記得這個少年也曾來到客棧躲雨。


    陸隨無所事事地在三兩步路就能走完的房間裏踱來踱去,又是把窗開了又關,又是翻箱倒櫃竟在床底下找到了暗格,也不知是哪一任縣令忘了帶走「贓物」,暗格裏頭還意外找到了兩錠金子。最後陸隨實在無聊,就著楚荊的茶杯抿了口,然後默不作聲地把這難喝的茶水放下。


    陸隨早就認出了這人,這少年還背著把劍,從離開水神廟開始他便已經發現有人在跟蹤他們,並且還能一路尾隨沒被鹽守發現,顯然身手還不錯。他假裝並未發現,本想看看此人的目的,隻不過見此人遲遲未有動作,便打算審完鹽農便把這人一併收拾了,沒想到少年竟會主動現身。


    那杯難喝的茶水停在嘴邊,直到升騰的白霧逐漸散去,茶水由滾燙變冰冷,楚荊仿佛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陸隨把劍擦得鋥亮,劍鋒閃著瘮人的寒光,他看著銀白的劍身,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借著劍的反光在觀察什麽。


    屋內的氣氛安靜而詭異,少年莫名緊張起來,開始懊惱在船上的衝動之舉。


    到底是沉不住氣。


    「你的意思是,」楚荊終於開口,「陳澤殺死陳玉年是你親眼所見?」


    少年萬分篤定,答道:「是。」


    「我親眼看見他們二人起了爭執,陳澤砸暈了陳玉年以後,把他拖到鹽場後的樹林裏,偽造他上吊自殺的假象。」


    「陳玉年的屍體是你帶到水神廟的。」楚荊並不是在猜測,而是陳述事實。


    少年猶豫片刻,迴答:「是我。」


    陸隨突然問了句:「你與陳家有仇?」


    見陳玉年被殺卻不曾出手相救,不去報官卻故意把屍體移到水神廟,又在今夜尾隨他們後主動現身說明真相……


    少年嘴唇發白,緩緩說道:「不,我隻是……」


    陸隨漫不經心地擦著劍,道:「不必急著迴答,你再想想。」


    他與楚荊是截然相反的兩種風格。


    西北營出了內應的那幾年,陸隨總是親自審訊內奸,他最常用的手段便是簡單粗暴的威懾,以致於他的劍還未沾血便已經嚇得犯人屁滾尿流。


    楚荊則不然,他一向是最講究推理與證據,常常麵上和顏悅色,實際上手裏早就掌握了對方致命的把柄。


    楚荊問道:「當時他們為何起了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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