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韓琰中毒案中,韓琰殺人在先才遭到報復,趙樓的妻子嫣兒已經跳下山崖屍骨無存。楚荊則稱讓賀應淮潛逃是他的失職,皇帝念他偵辦此案有功,免去了責罰。


    朝中大小官員獲得了短暫的閑暇時日,無論是心中惶惶,還是大仇得報,一切都待年後再說。


    大理寺官舍內點著燈,楚荊枕著一摞文書,趴在桌上小棲了一會兒。


    暖爐燃得正旺,楚荊正要熟睡,突然感覺脖子涼嗖嗖的打了個寒戰,起身一看,原來是窗戶被風吹開了,夾著雪的北風直往屋裏灌。


    官舍內布置同以往並無不同,隻有那窗扇上貼了片大紅剪紙窗花。今夜是除夕,差役都迴了家,張笠澤帶著於子和到街上看煙火去了,大理寺裏冷冷清清,大抵隻有牢裏的犯人勉強算是與他作伴。


    有多久沒有好好過節了?


    親人離世已經十多年,再近些的迴憶還是十年前在西北軍營,跟陸隨一起度過的年,此後的日子獨自一人在長安,這節日也變得同尋常日子一般了。


    屋外朔風凜冽,看了會兒與平常並無二致的雪景,楚荊不是個喜歡傷春悲秋的性子,隻是每逢佳節也會忍不住想,若他的家人還在世,自己也不至於……


    罷了,多想無益。


    感覺有些冷了,楚荊把窗關好,熟練地往左撤了一步,然後轉身低頭繞過站在他身後的陸隨,成套動作一氣嗬成。


    站在他身後等著人投懷送抱撞過來的陸隨:「……」


    「大理寺卿果然機敏過人,這都能猜到。」陸隨笑道。


    楚荊麵無表情,「陸大將軍每迴都翻窗進來,下迴若是將寒舍房頂的瓦掀了跳下來,我便猜不到了。」


    陸隨聞言還真打量著有些老舊的屋頂,似在認真地考慮可行性。


    「我說笑的,你別掀,這房子漏雨。」


    楚荊把書案上的卷宗收好,那多出來的食盒顯然是陸隨帶來的,他打開一看,是些瓜果點心。


    「嘖,楚寺卿可真是日理萬機,除夕夜也不肯消停。」


    「都是前陣子科場舞弊案需要結案的卷宗,我想著一併處理了。」


    陸隨點他:「你這迴可是憑這科考舞弊案剷除了韓文忠,出盡了風頭,沒了閹黨壓製,剩下那群老狐狸可是徹底盯上你了。」


    楚荊渾然不在意,說:「既然說是除夕夜,你是特地過來與我聊公事的?」


    「好好好,不聊這些。」


    陸隨順手就給他遞了塊龍鬚酥,楚荊正要接過,陸隨又道:「你手上都是墨。」


    方才他寫著寫著,實在熬不住睡了過去,一手按在了墨硯上,弄得半個手掌都是黑印。


    陸隨滿臉期待,「嚐嚐。」


    楚荊隻得就著他的手咬了口,說:「還不錯。」


    陸隨把剩下半塊自己吃了,道:「那當然,這可是本將軍親自——」


    「親自什麽?」


    「親自吩咐下人做的。」


    楚荊輕笑,他哪還能嚐不出陸隨的手藝。


    邊塞荒涼,那時他們不過都隻是半大少年,陸隨曾經花光了好不容易攢下的軍餉買了糖,學著做龍鬚酥給他吃。不知怎的還被他師父發現了,提著長槍追著罵他不務正業。


    時過境遷,楚荊識趣地沒有戳穿他。


    這食盒有兩層,陸隨把上麵那層掀開,才顯出一壺茶來。


    楚荊啞然失笑,道:「你就這麽嫌棄我,連我這的茶也喝不得?」


    「此言差矣。」


    陸隨還把兩玉杯帶來了,壺嘴傾斜,倒出的不是清茶,而是暗紅色的液體。


    「你可知這是什麽?」


    楚荊聞到一股果香味,又隱約帶著泥土的氣息。


    「不知。」楚荊答道。


    陸隨說著就給他到了已滿杯,「這是一種果漿,西域多種植一種名為蒲陶的果實,會製成這種汁液,賣給中原來的商人。據說一滴貴如黃金,有延年益壽之功效。」


    楚荊喝了一口,入口時隻覺得酸澀,咽下後又隱隱迴甘,縈繞著一股獨特的果香。


    又是半杯下肚,楚荊又覺得有些困了,呆愣愣地盯著手中的空酒杯。


    「好喝嗎?」陸隨問他。


    「嗯。」楚荊緩緩點了點頭。


    「還想喝嗎?」


    「想。」楚荊又鄭重點了點頭,幅度之大差點把頭磕在桌上。


    陸隨忙伸手給他墊著,說:「那我問你幾個問題,答對了才能喝。」


    「……好,你快問。」暈乎乎的楚荊耐心急速下降,還催促了起來。


    「於子和是你什麽人?」陸隨想問這個很久了,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小孩兒,天天寺卿前寺卿後的,每迴他倆獨處都被這人打斷。


    「他是上一任大理寺卿的遺孤,祖籍常山,曾祖父曾……」


    「這我知道,」陸隨打斷背起了戶籍的楚荊,問道,「我是說,他為什麽總粘著你?」


    楚荊想了想,說:「因為要辦案,不辦案就沒俸祿,沒俸祿就得餓肚子。」


    「……」


    陸隨放棄,說:「算了,下一個問題。那個戶部尚書張笠澤跟你是什麽關係?」


    這題他會,楚荊馬上迴答:「他是我的朝中好友,我們曾經在翰林院共事。」


    陸隨有些醋意,追問道:「有多好?比我還好?若是我跟他一起掉進水裏,你先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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