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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抽煙是最不好的習慣。”我說完覺得自己今晚實在是笨嘴笨舌的。


    張蘭聲音滯重地說:“以前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張蘭這是怎麽了,我也不想過分打聽張蘭的隱私。


    我把煙盒遞給張蘭。


    張蘭從煙盒中抽出一根香煙,我彎下腰用打火機給張蘭點煙,看到她平靜的胸部,雖然見肉但已經沒有一絲邪念了。


    張蘭說:“我自己來。”


    我把打火機遞給張蘭,然後一屁股坐到張蘭身邊吸著煙。


    張蘭身上散發的體香很好聞,我把腳屈起,然後雙肘壓在雙膝上一邊吸煙一邊茫然地望著平靜的河麵。


    河對麵的村莊裏不知道哪戶人家的音響放得山響,有一個像母牛一樣的大嗓門正用話筒唱著一首陳慧嫻的《多少柔情多少夢》。


    過了一會兒,張蘭碰一下我的手,把打火機遞給我。


    我從張蘭的手裏接過打火機,張蘭再也沒有聲音,隻有輕微的唿吸聲與吸煙的聲音。


    我感覺很壓抑,偏頭看了看張蘭。


    張蘭平靜地吸著煙,眼裏根本就沒有我。


    我無聊地打著打火機,哢嚓哢嚓的火光伴隨著低吟的河流聲在夜幕下顯得格外別扭。


    我看著亮起又滅掉的火光止不住地問張蘭:“張蘭嫂,你在想什麽?”


    我本想叫她張蘭,或者隻叫她你,但是話到嘴外還是變成了張蘭嫂。


    張蘭吸完一口煙,眼睛定定地看著我,說:“真仔,我想再看一下鬼。”


    我覺得張蘭今晚叫我來這裏,最初的想法肯定不是想再看一下鬼,應該有別的想法,隻是她臨時改變主意。


    我於是說:“你叫我來應該不是隻是為這個吧?”


    張蘭歎一口氣,說:“確實不是為這個。”


    我問:“能跟我講講嗎?”


    張蘭茫然若失地望著夜的深處,說:“說出來也沒有意義了。”


    “為什麽?”我突然很想知道她找我來的最初想法。


    張蘭偏頭看著我,眼神很堅定地看著我,我頓時有一些眩暈,就在我眩暈的時候張蘭說:“真仔,你不要問了。我現在隻想再看一下鬼,行嗎?”


    我被張蘭的堅定眼神說服,不敢再追究那個問題,就問她:“你真的不怕嗎?”


    張蘭很執著地說:“不怕。”


    我今晚不想給張蘭開天眼,我已經為她開過一次天眼,再替她開天眼不僅我會遭受的報應加深,她也會折陽壽不可。一個人的火色高,一旦不斷被開天眼見到鬼會折陽壽的,因此我在來之前準備好一套“凡人見鬼”的障眼法材料——烏鴉血和迷香等配製的藥術。


    “你閉上眼睛。”我抱住張蘭的肩膀麵對著他。


    張蘭麵對著我閉上眼睛,在朦朧的月光下,張蘭閉上眼睛的樣子深深勾住我的心。


    她很美。


    她的美令我憐愛,令我揪心。


    我從褲兜裏掏出一隻小瓶,在張蘭的眼睫毛上抹上“凡人見鬼”的藥術又利用催眠術的催眠手段一本正經地念了一段咒語。


    張蘭已經沉浸在我的裝神弄鬼中,她被我施“凡人見鬼”的藥術後又聞到一股異香,頓時感覺神誌恍惚起來。


    我念完咒語就平靜地對張蘭說:“你慢慢睜開你的眼睛,鬼就在你的眼前,你看到他們了。”這是催眠師常用的催眠暗示,這個在巫術裏自古就有,在巫術中不叫催眠術叫迷魂術。


    張蘭有一些神誌恍惚地在我指示下,慢慢睜開眼皮,朝朦朧的月光中看去,隻見河灘上真的出現鬼影幢幢的景象。


    張蘭嚇得癱倒在我的懷裏,驚問:“這,這是真的嗎?”


    我很不想欺騙張蘭,但是我不得不說:“是真的,別作聲,不然鬼會上你的身。”


    張蘭再也不敢睜開眼睛看“鬼”,閉著眼睛叫我快點幫她解除見鬼的巫術。


    她居然還怕鬼,那她還沒有徹底絕望。


    我止不住偷著樂,抱著張蘭就勢壓住張蘭。


    張蘭身子癱軟下去,她怔怔地看著我,就在我吻上她的瞬間,她把我推開。


    她躺在那裏蜷縮起身子,背對著我,銀色的月光慘白地灑在她抽泣的身上,她像一條受傷的美人魚一樣在抽泣。


    “對不起。”我不知所措地說。


    張蘭沒有吭聲。


    她在抽泣。


    我不想再褻瀆張蘭,我將張蘭拉起來,說:“用水洗一下眼睛,就不會見鬼了。”


    張蘭很順從地讓我拉著她的手朝河水邊走去,我感覺她的心在怦怦直跳,我用河水幫張蘭洗掉眼睫毛上的“凡人見鬼”的藥術。


    張蘭瞬間清醒過來,她睜開眼睛再也看不見“鬼”。


    她見我看著她,掉開眼睛就地坐下對我說:“真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我在她身旁坐下,點燃一支香煙抽起來。


    張蘭問我:“你告訴我,人有來世嗎?”


    我不解地問她問這個幹什麽?


    她說你告訴我實話就行。


    我說有。


    她說她聽一些老人講搞迷信的師傅可以對他人作怪。


    我告訴張蘭我爸爸從小就告誡我,做人應該行善積德,搞迷信是替人消災解難不是爭強好勝更不是謀財害命。我如果用邪術傷人,如果對方沒有先用邪術害我又不是黑巫用邪術害過人,那麽我無論如何都不能用對那個人作怪,不然我會遭到報應。


    張蘭聽完我的話歎一口氣,不再說什麽,眼神迷茫似的凝視在夜裏遠走的河尾。


    我覺得張蘭今晚怪怪的,便試探性地問她:“你跟曉義哥哥又吵架了?”


    我本來想說他們倆是不是又在鬧離婚,她是不是想找我對曉義作怪什麽的。


    他們夫婦倆有兩年多沒有同居,已經是村裏人公開的秘密,這是她婆婆說出來的。


    曉義自從跟張蘭鬧離婚後就帶著兒子搬到縣城去住了,張蘭獨自一個人住在鄉下,平時住在學校裏,有時候放假她也不迴這個家,迴自己的娘家。


    張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跟他沒什麽好吵的了。”


    “不吵就好。”


    “我走了。謝謝你。”


    我在張蘭走後,也迴了家。


    悶熱的夏夜,我躺在曬穀坪上的躺椅上納涼,河風吹上岸來在村莊裏遊走著驅趕一層層熱氣,田野裏的蟲蛙在此起彼伏地叫喚。


    月亮遊走在星空的薄雲裏,文癩子從劉學文家蹭完酒迴來,唱著小曲經過我家的曬穀坪發現我。


    “真仔,挺屍呢。”文癩子打著酒嗝喊一聲。


    我沒有理文癩子,這個隊裏的潑皮無賴,整天遊手好閑見哪家有酒吃就往哪家蹭,隊裏沒有人不討厭他,但是誰都拿文癩子沒辦法,我有時候也很想做文癩子,至少那樣生活自在,隨便別人去說長論短我行我素地活著跟狗一樣我行我素地活著。


    但是我還做不成文癩子,因為我還有尊嚴。


    文癩子在我不理他後,哼著小曲迴他那棟父輩留給他的老土磚屋了。


    “真仔,你今晚去瓜田看瓜。”我爸爸背著包從堂屋出來對我說,“我去二平家說一下明天拉沙的事情。”


    我應了一聲就對到我腳邊撒歡的黑狗說:“死開。”


    黑狗聽懂了我的話,它很委屈似的“嗚嗷”一聲在旁邊趴下去,把頭埋在兩腿之間呆呆地望著我。


    我抬手“啪”地一聲打在胳膊上,“我靠,現在的蚊子真厲害,我得去買一盒蚊香,不然今晚在瓜田裏會被蚊子吸幹的。”我說完就扯開嗓門朝屋裏喊道:“香妹子,幫我把躺椅背進去。我去瓜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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