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事說清楚了,劉三兒又迴上房裏歇的去了。

    我轉迴柴房裏,推門進來,小葉瞪著大眼睛坐在炕上看我,一臉的不高興,

    “哥你怎麽把我一個丟下跑了!”

    我笑笑,說,

    “我和三爹去了躺茅廁,能帶你一起去嗎?”

    “那麽久……”小葉白了我一眼,嘟囔道。

    我上了炕,吹滅燈,小葉拉著我的胳膊,迴憶起白天老黃的慘狀,又嗚咽起來,

    “老黃瞎了眼,它該多疼呀,……,哥你說,它會死嗎?哥你說話呀……”

    黑夜裏,兩行眼淚情不自禁地從我眼窩裏流出來,從我記事老黃就在這個家,小時侯我常常摟著它的脖子玩兒,它喜歡撲倒我,又澀又涼的舌頭總舔我的臉,油桃般鍺黃色的皮毛厚實光滑,小時侯抱著老黃就覺得塌實。

    痛苦在無邊黑夜中一點點的放大,就像那黑色一樣無邊無際,那條瞎掉左眼的黃狗是我生命中重要的夥伴,陪伴我度過了人生一段蕭索的時光,它消失在茫茫的原野,雪地上都沒有它的足跡,莫非它是天上的神犬……

    我忽然異想天開起來,老黃是不是真的是天上的天狗,是老天爺派下來保護我的,當我長大了,他就要迴天上去複命了。

    一相情願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

    炕下邊老黃睡覺的舊墊子還在,墊子的旁邊是一盆燒的紅彤彤木炭,屋子裏暖意融融,我想起去年那個滴水成冰的冬天,那一晚冷風唿嘯,也是這樣雪後最冷的時候,老黃就臥在我旁邊,用它的體溫暖和了我一夜,那晚我差點死在四麵透風的柴房裏。

    當我懂得珍惜的時候,值得珍惜的東西為什麽就不在我身邊了呢?

    我痛惜的想。

    小葉靠著我的胳膊靜靜地睡著了。

    我卻怎麽也誰不著,心裏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生。一直到了後半夜,我還是毫無困意,當我準備披件衣服出去起夜的時候,寂靜的院子裏有不一般的聲音。

    院牆上一個人影晃了幾晃,跳下來,他躡手躡腳地饒到我的窗子下麵,我捏了把大腿,很疼不是做夢。

    有賊?不可能,我們家庭院幽深,一般的盜賊進來就要轉向,何況還有巡夜,自打我記事,家裏就沒鬧過賊。

    我腦子裏一閃,伸手從枕頭下拽出槍,那黑影慢慢探出了腦袋,一根澄黃色的銅管刺破窗紙,幾乎貼著我的鼻子,我閉了氣,果然,伸進來的一頭冒起陣細煙,我心裏咯噔了下,曉得那是迷煙。

    我閉著氣,貼了炕沿滑下來,摸索到門閂,猛然一頂,站起來一腳踹開房門,院子裏的黑影被嚇的跌了個趔趄,借了別處的燈光,我認出黑影是後娘春桃的心腹下人,來旺。

    來旺站起來想要跑,院子不大,他狂奔起來,一躍,雙手就抓住了土坯圍牆的上沿,再用力一竄就要跳出去。

    我不想開槍,可也不能讓他就這麽跑了,順手把掃炕的掃帚甩出去,正打到他的手腕,來旺一聲“哎呀”滾下牆根,我搶了一步上去,一腳踩在他的胸口,槍口頂上他的額頭,

    “別動!”

    “啊,大~,少爺,大少爺,別殺我!”

    全家人都知道我殺過人,既然開了這個頭,再殺一個也不是難事,我相信來旺的恐懼是發自內心,手裏有槍的時候,我氣定神閑,槍托的紅稠垂下來,落在他的臉上,好象已經血流成河。

    “誰讓你來害我?”

    “大少爺,大少爺,你放過我,我不敢說,說了我就是死路一條呀……”

    “噢,是麽。”我頂上保險,說,“你覺得你不說,是不是就能不死呢?”

    我用力在他額頭轉了轉槍口,正月裏的天氣,來旺滿頭汗水,渾身篩糠一般的亂抖,我緩了緩口氣,說,

    “這麽著吧,你要怕說了迴去不好交代,那我問你答,你隻要點頭或搖頭,簡單吧。”我笑了笑,我踩在他身上的腳抬起來,蹲在他臉跟前,槍口對準他的太陽穴,問道,

    “你給我屋子裏吹的是蒙汗藥是不是?”

    點頭。

    “是春桃叫你來殺我?”

    搖頭。

    “是盧柄?”

    還是搖頭。

    我忽然想到一個人,不由得渾身一顫,手裏的槍也抖了下,來旺唿吸陡然緊張起來,我繼續問道,

    “是趙樸?”

    來旺眼睛的餘光斜過來看看我,含糊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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