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嬪笑著道:「還說我賣關子耽擱時間,你在這兒說笑話兒就不耽擱啦?」


    高貴人笑道:「行了,兩位姐姐可都歇會兒吧,我看啊,這個事兒也還是得我來說了。」


    她一邊兒說,一邊兒上前了兩步,對著薛攀笑道:「薛大人你且仔細看看,這位可不正是你貴姨媽家的大姐姐,閨名喚做元春的那一位賈女史?」


    薛攀這才恍然,原來這小宮女竟然就是元春。


    他連忙行禮道:「見過女史大人。」


    元春也早笑著過來跟薛攀見禮,嘆息道:「什麽大人,不過是個服侍人的罷了,比不得蟠兄弟,聽說已經升了二等侍衛?」


    薛攀隨口謙虛道:「都是萬歲爺恩典,小弟惶恐得不行,深恐辜負了聖恩。」


    這原本不過隻是客套的話,但元春便就真的順便跟他探討起皇恩浩蕩、當如何以報答的事兒來了。


    如果說旁人說起這個隻是為了禮貌和客套,那元春就是真的把這當成正兒八經的課題來聊了。


    見她旁徵博引、引經據典地論述起「忠君」、「愛國」、「仁孝」等這個世界的主流正統思想,薛攀一整個兒地目瞪口呆,就……萬萬沒想到,這位元春小姐姐居然是這麽樣一個類型的。


    怎麽說呢,怨不得後來她晉升了鳳藻宮尚書、賢德妃呢。意識形態這塊兒,真的是拿捏得死死的。


    可以說是非常地忠君愛國、政治正確了,但是吧……作為一個妃子,咱們這麽沒事兒就搞得像是在上政治課一樣的,哪個皇帝會喜歡呢?


    不說皇帝了,就算是作為一個普通男人,他也喜歡不起來啊。


    姐姐咱們能不能稍微放鬆一點兒,至少在日常交流的時候不要搞得這麽嚴肅呢。


    元春這套封建閨秀的典型思想讓薛攀感覺十分難受,但是偏偏元春說起這個來十分激動,侃侃而談,完全有點兒停不下來的意思,讓薛攀愈發想shi了……


    他正想著要怎麽才能讓元春停下來別說了,王嬪終於看不下去,主動出來打斷道:「元春啊,難得有機會見一見娘家來的人,你還這麽著就不好了——別端著了,說點兒家常話兒罷。我這裏沒有外人。」


    這話一說,不隻元春愣了愣,便就是薛攀也有點兒沒有反應過來。


    怎麽著,王嬪娘娘還有這個魄力呀,那行吧。


    看起來效果也是十分顯著呢。


    果然,王嬪這話音才落,就見元春的眼眶忽然就紅了,高貴人立刻拿了個手帕子給她,她道了謝接過,按著眼睛,對著王嬪道:「姨母說的甚是……我這隻是平日裏習慣了,不是有意如此的。」


    她一邊兒說,一邊兒眼圈兒卻愈發紅了,哽咽著道:「家裏既然送我到了這個見不得人的地方來,又怎麽著能長久高興得起來呢。」


    完了。


    完了。


    這妹子又來了。


    薛攀看著元春瞬間哭成這種梨花帶雨的模樣,整個人都有點兒不好。


    此情此景,簡直太像是原著裏頭那個「元春省親」的場景了。


    雖然說,此時此刻,元春不過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女史,並不是賢德妃,但是這種思想卻還是一模一樣,並沒有什麽差別的。


    入宮這個事兒,對元春來說,說實話,其實並不是個什麽好事兒。


    畢竟,對於元春這種出身的姑娘來說,若是沒有入宮,肯定已經嫁入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做當家主母了。


    就跟她自己的母親王夫人、祖母史老太君一樣,從媳婦做起,熬到婆婆,靠著能幹丈夫或者兒子甚至是孫子成為老封君。


    以元春的家世和能力,這簡直是小意思。


    但是可惜,她走上了另一條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她入了宮。


    而且她這入宮,還不是走得常規選秀渠道——賈家這種人家,說起來富貴逼人,但其實是沒有選秀資格的,最多隻有小選的資格。


    說的再天花亂墜,也不是八旗的人,最多算個包衣。所以元春原本既不用參選,也不用入宮,隻是,因著賈家的決策,不得已進了宮。


    隻是她就算沒有選秀的資格,不能一來就做小主,但是也不可能真的參加小選,去做宮女服侍人。


    好歹也是榮國公府的嫡出姑娘,做宮女算是什麽事兒呢。


    不過到了她們這種門第等級,除了這兩條路之外,其實還有另外的特殊途徑可以入宮。


    那就是類似於科舉的舉薦製度——元春其實是託了另一位姻親的關係,以才德出眾的理由,作為女史進入宮中的。


    也就是說,她既不是宮女,也不是小主,而是女官。


    這就厲害了。


    她並不是皇帝的女人,但是卻在宮裏,名義上是服侍皇後的女官,但是其實卻一直陪著甄老太妃禮佛——對,就是那位出身甄家的姑太奶奶,現在千年的媳婦兒熬成佛,成功熬死了同輩兒的所有人,早就是地位超然的老太妃了。


    康師傅對這位長輩十分尊重,雖然說她老人家並沒有什麽子女,但是康師傅一向尊老愛幼,對於這種輩分長輩都是十分敬重,也很是照顧。


    甄老太妃親自開了這個口,那這個麵子肯定要給。


    而且,賈家之前也是有過功勞的老臣,自然跟尋常人家不一樣——女兒想入宮,那就入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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