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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迴監控室的路上,梁珺走的並不快,她印象中是第二次聽到韓立說類似的話了——


    如果一切結束,他還活著。


    他其實不是個消極悲觀的人,過去是自己帶著妹妹,做傭兵吃了很多苦,隻為給韓知夏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為了這個目的放棄自己的前女友去救雇主。


    然而就是他救了的這個雇主江煜,後來卻將韓知夏拽入深淵,還斷了他的手,生活沒給過他好臉色,這樣的遭遇換在任何一個普通人身上,都是足矣擊垮這個人的。


    但是他沒有被擊垮,他還很努力,很積極地想盡各種辦法救韓知夏,哪怕泉之眼這東西邪門玄乎到極點,又強大到令人絕望的程度,他還是沒有放棄。


    他很堅強,也有韌性,她印象裏沒有聽過他花時間抱怨命運,他隻是一直努力,泉之眼相關的信息很難打聽,他就找任何有可能的方向,他去羅布泊找地圖上不存在的南家訓,來北島找可能已經變成怪物的尤歡,他手裏的線索甚微,但哪怕一點點可能他都沒有放棄。


    可她現在才明白,在他心底裏,也許對於成功,甚至對於他能不能活下去這件事都沒有把握。


    她其實一直沒想過什麽更糟糕的結果,因為梁葉的預言從沒出過錯,她想她是要死在他手裏的,而在那之後的事她也毫無概念,她覺得救已經變成契子的韓知夏是不可能的,但救不了韓知夏,他後來會怎樣她其實沒想過。


    他說想和她有以後……


    她邁步上了值班樓的台階,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心底莫名淒涼。


    他們怎麽可能有以後。


    值班樓靜悄悄,她每走一步樓道都有迴聲,於是腳步就放的更慢更輕,到監控室門口便是一愣。


    他們出去之前明明開著門,這會兒監控室的門卻是關住的,她伸手小心輕推,沒推開。


    ——裏麵落了鎖。


    她將槍拿手裏,另一隻手觸及門把,剛打算扭動,門把卻毫無預兆地自己動了一下,門從裏麵打開了。


    那一瞬她腦子都是空的,拿著槍就往裏麵指過去,裏麵的人也舉著槍指向她。


    兩邊不約而同地愣住。


    白誠擰眉,“梁珺?”


    她重重唿出一口氣,“是你!你嚇死我了……”


    她是真的太緊張了,這會兒心跳還是快的,她撫了兩下心口,白誠讓開一條道,“先進來。”


    兩人進去,白誠將門關上,她這才打量了一圈白誠,他看起來挺慘的,鼻青臉腫的樣不說,手上還戴著手銬,隻是中間大概拿槍打斷了,雙手才得以自由活動,手腕上卻已經赫然被磨破一圈,血跡幹在上麵。


    她說:“你不要緊吧?怎麽逃出來的……”


    頓了頓,神色又緊張起來,“昨晚那兩槍該不是你開的?你對羅洋和趙騰……”


    “沒有,”白誠看起來很疲憊,坐在椅子上揉著自己手臂上的傷,“那兩槍我聽到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我在那之前逃出來了。”


    梁珺瞪大眼,“你到底怎麽逃出來的?你不是被銬水管上了嗎?”


    “那邊水管是pvc的,我之前用手銬磨過,裏麵水壓足夠大的時候用力就能扯斷。”


    梁珺瞠目結舌,那得多大的力氣。


    她目光又落在白誠手腕的傷口上,想了想,“昨晚你是不是就在值班樓附近?地上那血是你的?”


    白誠點頭,“不過後來我發現留下血跡,在樹上把傷口處理過了,昨晚我看到這邊有人就沒過來,也不確定這邊是什麽情況,你呢……”


    他看著她自由的雙手,“他們把你放了?”


    梁珺猶豫一下,才說:“這件事說起來有些複雜,是韓立幫了我,”遂話鋒一轉,“你身上的傷呢,要不要緊?”


    “沒事,”他皺皺眉,“你和那男人什麽關係?他們都是傭兵,你不是編輯麽,怎麽會和這種人扯上關係。”


    梁珺怔住,隔了幾秒才道:“以前做一個專題的時候去外地,正好遇到韓立,我們……算是驢友吧。”


    白誠目光犀利地掃她的臉,掃到她心虛之際,他開了口:“昨晚我從病房逃出來的時候拿了我們的東西。”


    他指了指旁邊桌子上的兩個包,又道:“我已經和付先生聯係過,現在島上的情況有些棘手,你一個女人應對不來,付先生會派人來接我們,但是不能停這邊碼頭,對接點在其他地方,你收拾一下,我帶你過去。”


    梁珺心裏咯噔一下,“付景衡要派人入島嗎?”


    如果有更多的人入島,不單單對韓立和羅洋他們的任務有影響,她的目的也未必能順利達成。


    白誠搖頭,“暫時不會,這邊有點麻煩,付先生的意思是,島上也沒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又很難雇人來,付先生迴頭有時間會再處理這邊,暫時由著他們去,我的任務現在是護送你迴昆城。”


    梁珺低下頭,沒說話。


    白誠從包裏翻出一點紗布,給自己手腕草草包了下,而後背起自己的包,“走吧。”


    梁珺慢慢地摸到自己的包,忽然問白誠,“我這次走了,付景衡還會讓我再入島嗎?”


    白誠說:“這你得問付先生。”


    “我還沒拍到我想要的東西,白誠……”她語氣帶上幾分懇求意味,“我那天見到傳說中的那個怪物了,但是當時沒拍到,我想再見那東西一迴,這次我……”


    “不行,”白誠直接否決,“護送你安全迴到昆城是我的任務。”


    梁珺還是沒動。


    她答應過韓立的。


    她做了承諾,要在這裏等他迴來,她上一迴就是不辭而別,這一次,她不能對他毫無保留,卻不想再失信於他。


    但她實在找不出別的借口來,隻能說:“我給付景衡打個電話吧。”


    白誠並沒反對,但臉色不好看,“付先生這幾天很忙,你要是覺得自己能說服他就打。”


    梁珺沒理會他的臭臉色,還是堅持找到自己的手機撥通了付景衡的號碼,結果接電話的是付景衡的秘書,說付景衡在開會。


    她想等,可白誠儼然沒有等待的打算,直接叫她走。


    她磨磨,蹭蹭跟在白誠後麵,見白誠出門拐彎,她靈機一動,一把將門給推過去重重關上,然後利落地落鎖。


    白誠真沒料到她會用這一招,完全懵住,手重重砸在門板上,“你瘋了?開門!”


    “你要走你就走吧!我……”她停了一下,“我沒拍到我想要的照片,我是不會走的!”


    ……


    療養院裏,韓立先去的是他們之前住的那個病房,結果裏麵沒人,他找了一圈,最後在一樓的那個c,t室找到羅洋和趙騰。


    c,t室也是合金門板,他看到羅洋時心裏就有了端倪,直接問:“昨晚發生什麽事了。”


    c,t室不如病房,裏麵連一張像樣的床都沒有,趙騰被安頓在外麵一個大班椅上,她如今受傷,要是沒什麽事兒羅洋必然不會讓她受這個罪,聯想到昨夜的槍聲,他腦中第一個猜測就是:“你們見到尤歡了?”


    羅洋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摸著額頭,使勁搖頭。


    許是因為昨晚發生的事太多了,他這會兒似乎也沒心思跟韓立追究有關於梁珺的事。


    “什麽尤歡……那哪裏是尤歡,我見過尤歡的,”羅洋似乎也是被頭天晚上的情景駭到,至今心有餘悸,“以前她得病我也知道,我也見過她身體有些奇怪的時候,但昨晚那個……”


    聽說和親眼所見是兩迴事,羅洋想到那張臉那個身體,又是惡心又渾身惡寒,“我不信那是尤歡,那東西的臉有問題,是分裂的,那張臉我沒法判斷,我以前對付過的敵人也不少,就沒見過這樣的,真他媽惡心,這怎麽打?”


    他緩緩抬頭看韓立,“我被嚇懵了,我直接對上那東西的臉和眼睛,我他媽的連腿都軟了,你說你和類似的怪物交過手,可你沒說過是這麽惡心的。”


    韓立沉默會兒,才道:“她現在……什麽樣?”


    入島見過這幾次,他也隻是遠處看個大概,已經足夠讓他心驚,他對尤歡沒感覺,但韓知夏很可能會步尤歡後塵。


    羅洋這一席話,這些摻雜著嫌惡和恐懼的語氣,讓他背脊發冷。


    羅洋沒法描述,“腿很多,關節和人不一樣,不過還吊著兩條沒用的人腿,也已經變形了,軀體也看不出是人,隻有頭……那腦袋,好像開了一樣,臉是幾塊,裏麵還有些觸手一樣的東西……”


    一直安靜的趙騰聽到這裏忍不住也皺眉頭,她昨夜那會兒睡著,被那一陣聲響驚醒睜眼時隻見到窗戶上一掠而過的巨大黑影,她喊了韓立一聲,“老大……”


    韓立側過臉看她。


    她遲疑一下,“我懷疑那個不是尤歡。”


    羅洋附和,“我也這麽想,這裏除了怪物還有女鬼,我覺得女鬼可能是尤歡。”


    韓立皺眉:“你們信女鬼?”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趙騰看著他:“我們昨晚見到了。”


    韓立眉心皺的更緊,“見到女鬼?”


    羅洋和趙騰麵色都有些凝重,羅洋說:“是真的,老大,我們看到那個傳說中的女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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