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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立一夜沒合眼。


    本來計劃是兩個人換著值夜,但後半夜剛換班,就聽見槍響。


    是連續的兩聲,之後一切歸於安靜,太過突然和急促,他們無法依據聲音判斷槍聲是哪個方向,後半夜韓立不放心梁珺一個人,堅持他繼續值夜。


    梁珺淺薄的良心這時覺醒,不好意思繼續睡,就跟他坐在一起,入夜後有些涼,兩個人靠的很緊,蓋著一件在這裏找到的大衣,她使勁地往他懷裏縮。


    韓立笑她,笑完手將她抱的更緊。


    天亮後韓立清點了一下他們帶出來的物料,算不上多,梁珺簡單洗漱過後也過來看了一眼,覺得有些問題必須得麵對了,她說:“你有計劃嗎。”


    他將東西慢慢裝迴包裏,“這裏信號塔在運作,我等下先和羅洋聯係一下,看看他們那邊的情況。”


    說話間拿了個壓縮餅幹給她,她接過去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又問他,“你覺得昨晚的槍聲會是什麽?”


    “不好說,”他也開始吃東西,慢吞吞地分析,“最後可能的是羅洋,也許他遇到尤歡,也有可能……”


    他頓了頓,看著她,“我們跑了,他火氣太大,隻能拿白誠泄憤。”


    梁珺心下緊張了一下,“他會殺白誠?”


    “不一定是殺,隨便放兩槍也有可能,當然,也不排除白誠本事了,搶羅洋的槍開槍,這些都沒法確定,還有尤歡……”他眉心皺緊,“這個島主再派人來也有可能。”


    梁珺問:“既然你有手機,不然我給付景衡打個電話?”


    但還不等他迴答她自己先否決,“對了,我不記得他號碼。”


    她十分沮喪,“怎麽辦啊……難不成我們要被困在這裏?”


    “困什麽困,”他摸摸她的頭發,“羅洋趙騰兩個人,你我也是兩個人,而且趙騰還受傷了,大家勢均力敵,沒必要怕,今天我們正常出去,不過……”


    他從包裏翻出個袋子,裏麵抽出一件很小的黑色防彈馬甲,“你把這個穿上。”


    梁珺抖開了看,“這麽大,這是你的吧?”


    “嗯。”


    “我穿這個,你怎麽辦?”


    “羅洋不會直接對我開槍。”


    她眯著眼看他,“你哪來的自信,他喜歡趙騰,趙騰喜歡你,我要是他,就趁著這個機會正好幹掉你。”


    韓立:“……”


    他說:“你腦子裏什麽亂七八糟的,霍安最後一次來北島之前給他們留下最後一個任務,他們是來完成任務的。”


    “什麽任務?”


    他迴想了下,“說是霍安擔心自己會死在這裏,叮囑他們一旦自己發生意外,就讓他們來找到尤歡,將人找安全的地方關起來,以免其他人傷害到她。”


    梁珺愣住了。


    “你在逗我嗎?霍安有這麽無私?明知道自己可能被尤歡殺,還托人在自己死了後照顧她?”她瞪大眼,一臉不能置信,“他要是這麽喜歡尤歡,當初會舍得讓她做契子?”


    “他對尤歡怎麽樣我不確定,”他遲疑了下,“但是霍安在獻祭尤歡之前也不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在去羅布泊的一年前,他為調查泉之眼就拜訪過霍安。


    霍安和江煜是舊識,自小也是家境殷實不愁吃穿的少爺,唯獨不好的一點就是身體太弱,本來就是個早產兒,到十幾歲時就得了糖尿病,伴隨著各種各樣的並發症,一年裏最少半年時間都是在醫院度過的。


    尤歡是曾經照顧過霍安的一個護士,霍安文文弱弱,尤歡性子卻比較潑辣,兩個人很快就在一起,尤歡沒有嫌棄霍安羸弱的身體,交往一年多,兩人結了婚。


    沒人能想到,二十多歲的霍安身體就撐不住了,最後發展為肝硬化加腎衰竭,成天吐血。


    有錢也解決不了這些病,霍安父母為給霍安求醫幾乎掏空家產,但結果不盡人意,最後霍安被帶迴家中,所有人都認定他沒多久好活。


    但他活下來了。


    在斷了所有治療,迴家休養的半年後,他奇跡一般地恢複成了正常人,身體甚至比從前強壯很多,從一個病嬌變成了霍家的當家人,做生意也做的有聲有色,手中所有的項目都順風順水。


    外人都是說是老天眷顧他,但很快就聽說他是不生病了,但他妻子尤歡病了。


    外人也都說霍安一定很愛自己的妻子,特意建了北島療養院,就為讓尤歡遠離都市喧囂,有個好地方休養。


    韓立找到霍安的時候,尤歡的情況已經很糟糕,和當年的柳玉言一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攻擊性強的時候曾生生咬過霍安,那種咬是試圖撕扯皮肉的咬,霍安自然也想過很多辦法,普通的醫生束手無策,他曾想過將尤歡送去精神病院。


    尤歡其實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被獻祭這件事也是霍安沒和她說清楚,霍安沒法說清楚,他對泉之眼的認識來自於梁逸生,而梁逸生是個瘋子,話都說不清楚,他聽的也隻是一知半解。


    他在絕望中想要尋求一點慰藉,本來是想拿自己做祭品,然而那時尤歡當他是個快死的人,帶著撫慰他的心思,用自己的血來供養泉之眼,其實她心底根本就不相信這些莫須有的事,但後來的事情超乎他們兩人預料,霍安真的奇跡一般好起來了。


    後來意識到自己病了的尤歡其實戒備心很強,很怕變得健康的霍安會拋棄她,在清醒的時候聽到霍安打算送她去精神病院,她就鬧的更厲害了,將自己的變異都歸咎於霍安。


    霍安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才建了北島療養院,和外界說的不同,他建療養院其實是為了逃避麵對尤歡這件事。


    後來他很少去看尤歡,尤歡呆在療養院,有專人看守照顧,卻一天一天越來越哀怨……


    後來韓立再去找霍安的時候,霍安已經出事了。


    一大早聽這種負能量滿滿的事兒,梁珺情緒有些低落,她想起了梁逸生和柳玉言,接下來好一陣都沒說話。


    吃完東西,韓立催她穿防彈背心。


    現在是春天,她穿著長袖t恤,島上有時刮風冷就套一件外套,她拿著防彈背心,想了半天,隻能套在t恤上了,有點大,韓立拉著下麵扯了兩下,看她眼睫低垂若有所思的模樣,抬手摸摸她的臉,語氣柔下來,“不高興?”


    她勉強扯扯唇角,“咱倆現在這個處境,我怎麽高興的起來啊。”


    他說:“我倒是很高興。”


    她抬眸看著他,隔了幾秒反應過來。


    這麽一鬧,倒是給了他們更多獨處的空間和時間。


    她突然就不好意思起來,抿唇低下頭,跟著他身後往出走的時候,看著男人背影有些恍惚地想,他們要都是都市裏最普通的男女多好。


    那樣,她也許會想要安定下來,在他身邊。


    ……


    韓立帶著梁珺先在值班樓周圍巡查一圈,這個過程中他拿著手機給羅洋打了個電話,電話沒人接,他皺起眉頭,這時候梁珺腳步慢下來,湊他身邊,抬起手給他指了指地麵。


    他瞥過去,這才留意到地上有血跡。


    顏色暗紅,時間應該不太長,還是連續的一段,就在值班樓後麵的地麵上,他們循著血跡找過去,血跡最後隱沒在旁邊林子裏。


    韓立拿出手槍,又在包裏摸索,拿出另一把槍,是一把麥林槍,他將麥林槍遞給梁珺,“拿著。”


    梁珺接過,跟著他進樹林,他們將步子壓的緩慢而輕,但這麽小心地在樹林走了一遭,卻沒看到什麽,血跡也在林子中消失了。


    從林子出來,梁珺不免困惑,“到底會是誰呢……”


    這個問題韓立無法迴答,他也有些憂心受傷的會不會是羅洋或者趙騰,一時沒出聲。


    梁珺猜到他心思,問他,“你要不要去療養院看看羅洋和趙騰?”


    他沉默幾秒,才開口,“沒必要,他們都是傭兵出身,能照顧好自己。”


    梁珺停了步子,“想去就去,不要顧忌我,我去監控室等你迴來。”


    他一言不發看著她。


    “我手裏有你這把槍,監控室那邊是全密閉,又是合金門,我不會有事的……”她迎著他目光,意識到什麽,又小聲加了一句,“我不會亂跑的,我答應你。”


    他還是不語。


    “我保證……”


    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誠意,怎麽樣才能讓他相信自己,最後踮腳在他嘴上吻了下,有些笨拙,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臉,“反正,我真的真的不會亂跑的,我會等著你,等你迴來我們再做計劃。”


    他麵色有一絲動容,“不要再不告而別。”


    他說的是在若羌那一迴。


    她扁了扁嘴,“行了吧你,你不是還在我的行車記錄儀上做手腳了?隻要我開那輛車,去哪裏你都知道。”


    他沒否認,“但你後來把車賣了。”


    她麵色有些黯然,“那時候其實不想再見你了,生氣。”


    他也迴想起來,“以後我不會那樣對你。”


    複又加了一句,“你不要惹我生氣,不要逃,梁珺,我不用手銬銬你,我給你自由,也給你承諾,不會傷害你,等知夏的事情了結了,如果我還活著,我希望我們能有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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