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四兄妹都在這,九九迴來,才集體放假不去城裏。


    十十乖乖的牽著哥哥的手,站在岸邊。


    九九看著河水發呆,他想起爸爸媽媽的話,加上心裏的不自在,就決定不下水了。


    “這水不深,今年雨水少,你看也就到小腿。”


    海軍站在水裏抬起腿來跟九九說話,很奇怪。


    是九九張羅著說要來河裏抓魚,聽表哥說抓魚可好玩了。


    這會卻突然說不下水了,表情還怪怪的。


    他跟九九說著,卻沒有勸。


    九九皺眉,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一種莫名的一種恐懼。


    對,是感覺。


    爸爸媽媽都說過,有些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們是有感應的。


    這時,就要停下來,遵從內心的感受,不要勉強。


    他說不清恐懼的來源,遠離就是。


    明明水也不深,也很清澈,都能看到底部。


    可說不清道不明的……


    朱柳挽著褲腿,拎著桶,在邊上撿魚,招唿著這倆看客,水裏就跟下餃子一樣。


    “九九,你真不下來?又不想玩了?”


    九九就搖頭,人紋絲不動。


    朱鬆看著水裏自家這幾個玩瘋了的孩子,再看看岸上站著的倆娃,不知道說啥好了。


    因為九九迴來,大人不幹活,孩子們不去上課,這樣的待遇一般人真沒有。


    九九的姑姑和姑父在村裏辦輔導班,親戚家的孩子都不要錢。


    他們都不好意思送去,這親戚關係也不近啊。


    要去學,就得給錢。


    是朱柳攔著沒讓。


    人家都說不要了,她都猜到是怎麽迴事了。


    去之前什麽動靜都沒有,聽那個話音還要多住幾天,急急忙忙就迴來了,還要辦班掙錢。


    跟姐沒有關係,她才不信呢。


    朱柳是眼紅,真眼紅啊。


    看看人家文化人,掙錢多容易啊。


    張張嘴的事,是她幹多少天出多少力才能掙到這個錢啊。


    這一對比,心裏頭那滋味太酸爽了。


    梅子跟三個嫂子都說了,好好督促孩子們念書,考大學才是出路。


    六塊錢是六十斤野菜啊,要走老遠去挖,挖迴來還要撿好,在老遠的運到城裏去。


    人家就在家門口,動動嘴皮子,就掙到錢了,這個落差隻要一想這事,朱柳的心裏就很不平衡。


    恨自己咋不跟姐一樣,拚命學習考個大學呀。


    自己是不行了,孩子們得行。


    ·


    按照原來的計劃,是在村裏待三天就繼續沿著火車線路去下一個城市。


    因為這河邊莫名的恐懼,九九想搞明白搞明白怎麽迴事,跟夥伴們商量多待幾天。


    孩子們當然沒意見,在這兒還挺好玩的,吃的也挺好,也不約束他們,他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天天在河裏抓魚也很好玩。


    九九較上勁了,賭氣似的,天天在河邊對著河水運氣……


    可他就怎麽也踏不出去那一步,越靠近河邊,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臉色有多麽嚇人。


    女孩子們今天都穿著裙子,美美的,都不下水。


    妞妞無意中掃了一眼,一個大步跨過去,拉著九九使勁往後拽了一步,“你咋迴事,嘴唇怎麽這麽白?!”


    一摸手,更是冰冷!


    九九就硬被妞妞拽迴了家,非要讓周爺爺看看。


    周叔給看了,身體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就是心跳太快。


    妞妞不是懷疑周爺爺的醫術,可她親眼看到九九的臉色很不對勁的。


    “爺爺,九九也沒幹啥,就站在水邊,咋臉色那麽難看啊?”


    周叔觀察著九九的臉色,九九被一雙雙眼睛盯著,就翻了個白眼。


    “我就說我沒事了。”


    他是說不出口,說他怕水?問題是他不怕啊。


    九九又返迴河邊,狠了狠心,一隻腳踩到了水裏,一股刺骨的冰涼驚得他跳了起來,怎麽這麽涼?


    可夥伴們一點也感覺不到嗎?他們在水裏還一直說涼快呢!


    當天晚上,九九做了一個夢,夢到看到一個少年在河裏飄蕩著,明明就是那條河,卻完全不一樣。


    河水翻滾著洶湧澎湃的如驚濤駭浪一般,把人淹沒。


    忽然,他成了水裏掙紮的少年,好冰好冷……


    衛國睡的迷迷糊糊的,手碰到九九一下子就驚醒了。


    額頭,身上,這個溫度,他自己就經曆過。


    衛國慌亂的喊人,“爺爺!海軍!九九發燒了!”


    掙紮在冰冷河水中窒息感壓迫的痛苦無比的九九,終於醒了過來……


    怎麽夢裏的感受這麽真實,太可怕了。


    九九這樣怎麽喊也喊不醒,孩子們都嚇壞了。


    海軍嗓音沙啞,“做夢了?”


    “嗯,你們怎麽不睡覺啊?”


    九九好渴,他要起來喝水。


    “你起來幹啥?”


    “我要喝水。”


    “把藥吃了。”


    不光要吃藥,周叔還給物理降溫,睡覺前還好好的,這燒的還有點高。


    別看九九身體底子好,周叔是一點也不敢大意。


    他見過的病例太多了。


    九九吃了藥,睡了一個好覺。


    用酒精給他擦身子,擦到一半就睡著了。


    其他人都去睡了,周叔、薑老漢,海軍和衛國守了一夜。


    早上起來,九九就跟個沒事人一樣了。


    海軍攔著不讓他劇烈運動,吃了早飯還硬讓他去炕上歇著。


    妞妞帶著大部隊出去了,海軍找到爺爺說話。


    “爺爺,九九迴來之後有點不對勁。我不知道哪兒不對勁,就是不對勁。”


    夏天天天遊泳的人,路上興高采烈的說著要迴來河裏抓魚的人,突然就不下水了。


    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周叔皺眉,九九下午他還給看了,晚上就突然燒起來了。


    “爺爺,也不差這幾天,咱還是迴去吧。”


    這樣奇怪的九九,海軍還是第一次見到,就是心裏很不踏實。


    “行,你問問九九,他要是願意咱就走。”


    九九同意了,就是因為他改變了計劃有點不好意思,夥伴們這一趟已經玩的很盡興了。


    兩天後,他們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車。


    ·


    人走了,崔琴那個氣啊,就跟土匪似的。


    你迴來就迴來唄,帶這麽多娃,一個個跟飯桶似的能吃。


    吃了家裏多少糧食,還頓頓要吃肉。


    梅子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是真不想說話了。


    她這嗓子,是喝著周叔給的潤喉茶硬挺著。


    這假期補課班的上課強度,可比她平時上班要大得多。


    迴到家她是一句話也不想說,可自己親娘,哎——


    買肉的錢是她掏的,說這個沒意義,不是誰的錢的問題。


    爹就比娘強多了,根本不管糧食還是肉,隻要見到孫子就高興。


    薑老漢嘴裏哼著小曲,心情美美的,當老婆子的抱怨是在放屁,聽不見。


    “娘,九九好不容易迴來一趟,要是吃不好,下迴就不迴來了。”


    崔琴這個鬱悶啊,她當然想孫子迴來,九九迴來她老有麵子了。


    “你說說,這些孩子都是誰家的啊?大人就這樣放出來,也不怕丟了。”


    梅子知道也不能說啊,“有周叔在呢,丟不了。”


    她應付著娘,心裏還想著男人的事。


    張英才是有意見的,她拿錢給爹買肉,就不樂意了。


    不樂意就不樂意吧,對婆家也不樂意的事也不少,不也沒說啥嘛。


    梅子有底氣的很,厲害的三哥,她自己工作穩定,補課班也是她張羅的幹的。


    花的是她自己掙的錢。


    婆家也好,男人也罷,她這娃還沒生呢,可不會處處讓步。


    家裏的事她得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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