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全站在小路南側,拆開紙包,舉起手,一邊打馬前行,一邊將紙包裏的紅色粉末慢慢灑了出去。


    經測,今日風向西北。


    北齊使者笑著挑起車簾,陰陽怪氣問道:“貴國日常,竟如此測風向?真是奇哉妙哉。”


    話音未落,突然聽到一聲山響的噴嚏自溝下草叢中傳來,“阿嚏!”


    北齊使者大吃一驚,連忙探身看向草叢。


    草叢裏噴嚏聲不絕於耳,到處都是“阿嚏!”


    “阿嚏……”


    眼看蹤跡暴露,草叢裏的刺客隻好提著刀站起身來。


    與北齊使者正好打了個照麵。


    北齊使者驚了個倒仰,“你,你們是什麽人?!”


    鄭全捏著下巴,好奇地看著草叢裏刺客身上的北齊服飾,“這位大人,這身衣裳,好像跟大人您的有些相似呢。”


    北齊使者大聲叫道:“胡說八道!我大齊怎會派刺客埋伏在此?”


    鄭全奇道:“大人居然知道這些人是刺客?”


    廢話!


    不是刺客誰大白天躲草叢裏。


    難不成他們集體到這兒來屙粑粑?


    北齊使者急了,“他們一看就不是我大齊的人,分明是你們南梁人奸詐……”


    淩風不聽北齊使者叫囂,直接大手一揮,“放箭!”


    護在馬車周圍的侍衛紛紛舉起掛在馬背上的輕弩。


    “嗖嗖嗖”連響,弩箭飛進草叢,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的刺客紛紛中招,慘叫倒地。


    也有刺客冒著箭雨衝進車隊,舉刀就砍。


    北齊使者嚇得縮著脖子嗷嗷大叫,“本官是齊國使者,於大人在前麵,廖夫人在後麵……”


    “哢嚓”一聲巨響,一柄劍正正砍在北齊使者的馬車沿上。


    北齊使者扯著嗓子殺豬般地叫,“救命!救命……”


    前麵於大人偷偷下了馬車,撅著屁股藏到了馬車底下。


    所有侍衛全都圍在廖華裳馬車周圍,後麵的官兵則衝下河溝,向刺客包抄了過去。


    在混亂中,不斷有人死在刀下,現場血流滿地、一片狼藉。


    廖華裳的車簾突然被人掀了起來,隨車的丫頭衝進馬車,急聲說道:“家主,刺客殺過來了……”


    話音未落,那丫頭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朝坐在旁邊的瑞兒猛地刺了過去。


    人未靠近,匕首還舉在頭頂,那丫頭動作卻突地一滯。


    她低下頭,看著深深沒入腰腹間的短刃,艱難地說道:“你,你居然……”


    瑞兒手腕一轉,接著飛起一腳,正正踹在她的胸口處。


    那丫頭慘叫一聲,被狠狠踹飛到車廂壁又倒在地上,手中的匕首也摔了出去。


    一隻手突然摸過來,一把抓住掉落在車廂門口的匕首。接著,整個人借力從地上一躍而起,鷹隼般撲向車廂。


    噗的一聲悶響,一截染著鮮血的刀尖自王良胸口透胸而出。


    大刀接著抽迴,連同王良脆弱的生命和破敗的身體。


    車簾垂下,因為染了血,不似平常的輕盈飄逸,看起來沉甸甸的。


    車廂內充斥著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瑞兒下意識抓住廖華裳的手,安撫地仰頭看著她,“娘親。”


    廖華裳抽迴手,將他攬在懷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沒事,娘親不怕。”


    他們乘坐的這輛馬車的車廂,是經過特製的。


    車廂周身包著一層鐵皮,除了車廂門口,整個車身,等閑的刀戟劍矢並不能將其破開。


    隻要敵人攻不進來,他們母子,就是安全的。


    不多時,又有一大隊人馬縱馬疾馳而來,身上盔甲分明是東嶼關守軍。


    刺客見狀,打了聲唿哨,丟下一地屍體,迅速消失在樹林中。


    東嶼關遊擊將軍下了馬,單膝跪在馬車前,“卑下陸維,救駕來遲。特來向太子殿下、靖國夫人請罪。”


    廖華裳淡聲說道:“陸將軍請起。”


    陸維道了謝,起身侍立在馬車一側。


    廖華裳牽著瑞兒的手下了馬車。


    馬車外已經成了修羅場,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北齊使者藏在車廂內,伸出一根手指,將車簾挑起小小的一角,露出一隻眼睛,偷偷望著這邊。


    留意到廖華裳的目光,那角車簾迅速垂了下去。


    最前麵那輛馬車底下,於大人鬆開抱著頭的手臂,慢慢倒退著爬出車底,臉色訕訕拍打著身上的泥土。


    廖華裳收迴目光,吩咐陸維,“去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如此大膽,居然假冒齊國刺客,敢在梁齊兩國和談之時,襲擊使臣、破壞和談大計!”


    這番話,無異於直接將幕後指使者指向周禹。


    她朝前方揚聲喚道:“於大人。”


    於塬連忙走過來,揖首一禮道:“夫人有何吩咐?”


    “今日之事,需得盡快稟奏陛下。這件事,就交給大人了。”


    於塬揖首稱是。


    看北齊使臣這副樣子,育芽池是去不成了。


    廖華裳還是禮貌地問了一句,“使臣大人您看,此次行程?”


    北齊使臣白著臉,硬是擠出一個笑,“這,夫人還有要事處理,本官不便打擾。等和談結束,再來也不遲。”


    廖華裳也不強求,吩咐道:“既如此,那便迴吧。”


    車隊調轉馬頭,原路返迴。


    迴到東嶼關官驛,程芳已經等在官驛。


    見一行人迴來,程芳連忙迎了上去,朝廖華裳拱手一禮道:“昨日晚間,威州府衙大牢有刺客闖入。”


    “幸虧夫人派人及時提醒,太子殿下收到消息,即刻命人將小王爺接到了行宮,妥善安置,小王爺這才幸免於難。”


    廖華裳轉過頭,朝呆滯的北齊使臣笑道:“使臣大人聽到了?看來貴國也有人,不希望你們的小王爺活著迴去呢。”


    “昨夜闖獄行兇,今日又派刺客中途埋伏殺人,兩廂倒是配合的天衣無縫。”


    廖華裳看著他,意有所指道:“若是這幾日小王爺有任何閃失,大人迴去之後,恐怕也沒法向你們的皇帝陛下交代吧?”


    北齊使臣臉色灰白、汗出如漿,喏喏唯唯,不敢應答。


    誰最想小殿下死在南梁?


    誰又最不希望齊梁兩國和談成功?


    聽聞梁國南朝皇帝,向來恨靖國夫人入骨,這些刺客,多半是衝著她來的。


    這兩件事,隻需稍加思索,就能勘破其中隱藏的真相。


    北齊使臣朝廖華裳揖首施禮,“下臣明白,多謝夫人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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