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華裳看著眼前的那盅湯,突然朝東哥和成哥兒招了招手,“東哥兒,成哥兒,過來嬢嬢這裏。”


    傅靈蕊迅速放下筷子,緊張地看向廖華裳。


    廖華裳笑道:“表妹不用緊張,我很喜歡小孩子,尤其像東哥兒和成哥兒這樣可愛又聰明的孩子。”


    她轉頭看向袁諍,“夫君?”


    袁諍眉頭微皺,“用著飯呢,吃完飯再說。”


    傅靈蕊不動聲色鬆了口氣。


    廖華裳微笑道:“夫君說得是。”


    她端起自己麵前的湯盅,遞給身後的春燕,“將這盅湯,給兩個哥兒分了吧。我這幾日胃口不太好,聞不得葷腥。小孩子脾胃弱,喝這個最養脾胃。”


    傅老夫人手裏的湯匙“叮”的一聲碰在碗沿上。


    剛要開口說話,就被袁諍打斷,“行了,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飯食。府裏再窮,也還不到要拿大人喝的東西喂孩子的地步。你若不喝,放在那裏便是。”


    廖華裳輕笑一聲,“這湯單是要燉就至少兩個時辰,用得食料又精貴,不喝浪費了。”


    她端起湯盅,遞給身後的迎香,“迎香,你服侍母親辛苦。這盅湯,就賞了你罷。”


    迎香臉色瞬間煞白,情不自禁後退一步。


    廖華裳抿嘴淺笑,“這不過是一碗補湯,又不是毒藥,迎香怎麽怕成這副樣子?以往我不也賞你湯喝過嗎?”


    迎香驚惶失措看向傅老夫人。


    傅老夫人微垂著眼簾。


    袁諍臉色陰冷一言不發。


    袁樂韻瞪著一雙無知的眼睛,看看這個、望望那個。


    見所有人都在僵持著,她放下勺子朝廖華裳伸出手,“嫂嫂不喝給我吧。”


    湯裏有她最喜歡的菌子,她都沒喝夠呢。


    再說,她的嫁妝還得指望著嫂子。


    她給嫂子遞個台階下,好讓嫂子多給她添點妝。


    傅老夫人用力扔下勺子,怒喝一聲,“韻兒!”


    袁樂韻嚇了一跳,嘟著嘴小聲嘟囔,“怎麽了嘛,一個個的,不就是一碗湯嘛。”


    廖華裳撲哧一笑,“是啊,不就是一碗湯嘛,瞧你們一個個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麵被你們加了什麽不該加的東西呢。”


    春燕已經覺察到了不對勁,臉色慘白,渾身都在發抖。


    廖華裳站起身,端著湯,遞到迎香麵前,微沉的聲音帶著十足的威懾,“迎香?把它喝了!”


    “夠了!”


    袁諍突然暴喝一聲,扔下筷子站起身,走到廖華裳身邊,一把奪過湯盅,幾口將湯喝光後,將湯盅用力按在桌上,鐵青著臉低聲喝道:“你到底在鬧什麽?!吃個飯都不讓人安生,簡直不知所謂!”


    說完,怒氣未消一腳踢開廖華裳身後的錦凳,鐵青著臉甩袖離開。


    傅老夫人歎了口氣,也將手遞給迎春,“迎春,扶我進去躺躺,頭疼得緊。”


    迎春偷眼瞧瞧廖華裳,連忙上前扶了老夫人,廳內服侍的怡心院丫頭婆子隨之跟著離廳。


    袁樂韻拿著筷子不明所以,“還沒開始吃呢,這就,都不吃啦?”


    傅靈蕊看看袁樂韻,又看看廖華裳,唇角微勾笑著問道:“表嫂還用嗎?”


    廖華裳示意春燕將錦凳扶起,款款落座,笑道:“當然用啊,為什麽不用?”


    等著春燕布菜的工夫,廖華裳突然輕笑一聲道:“以往用飯時,母親和我,不喝的湯都是賞了身邊的丫頭。從未像今日這般,竟鬧得連飯都吃不得了。”


    如此做賊心虛、惱羞成怒,看來,她猜得沒錯,他們果然存了給她下毒的心思。


    傅靈蕊下意識看了看身邊正專心吃飯的兩個兒子,水汪汪的眸子裏飛快閃過一抹得意。


    用過飯不久,袁錚的幾位叔嬸、袁二爺、袁三爺都帶著家人過府,商量明日的壽宴。


    傅老夫人接過廖華裳奉上的茶,不等她開口先說道:“行了,這裏不用你服侍,我與你嬸母她們說話,你去忙吧。”


    這是害怕她亂說話,想把她支開?


    她偏不走。


    廖華裳笑吟吟說道:“母親,昨日晚間,夫君與兒媳商量,府裏銀錢不濟,要將兒媳嫁妝典當一部分。”


    傅老夫人剛剛緩和的臉色瞬間再次鐵青:這個廖氏,當真活膩了不成?!


    用兒媳嫁妝貼補府中開支,本是私底下約定俗成的事。隻要不拿到明麵上講,各人為了顧忌著彼此的顏麵,都裝作不知情。


    以往在人前,廖氏顧及到她這個做婆婆的麵子,從來不提這一茬。


    今日怎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突然說起典當嫁妝的話。


    這分明就是將她和他們承恩伯府的顏麵踩在地上瘋狂摩擦。


    這種話要是傳揚出去,讓承恩伯府以後在世人麵前如何立足?!


    再結合早飯時廖氏的反應,傅老夫人心下一突:莫非,廖氏已經知道了他們要給她下毒的計劃?


    隻有這個原因,才可以解釋她為什麽一定把湯賞給迎香。


    幸好她提前給兒子送了個信兒。


    幸好兒子及時攔住人,沒在湯裏下毒。


    否則真是不好收場啊!


    看著堂下眾人眼中的好奇之色,傅老夫人連忙急聲說道:“好了!真是越發的胡說八道。昨日諍兒才拿了銀子交到公中,不至於要典當媳婦的嫁妝為我老婆子過生辰。”


    “你這兩日都在為廖氏的事四處奔走,聽說花了不少銀子。若銀錢有缺,自己做主便是,不需要諍兒同意!”


    幾位妯娌互視一眼,拿著帕子擋著唇角,眸光閃閃靜坐看戲。


    廖華裳好似對此一無所覺,眉頭微皺說道:“可兒媳嫁妝值錢的都在母親和四妹妹院子裏。正好前日母親與四妹妹打算要重新布置院子,母親不妨將庫房的鑰匙交給傅表妹,兒媳也好騰出嫁妝,典當之後將前些日子訂貨的缺口補齊?”


    傅老夫人緊緊捏著帕子,生怕自己一鬆手,指甲就能撓到那張令她生厭的臉上去。


    兒子昨晚是跟她說過此事,可她還是有些舍不得。哪怕隻是收迴去,在月華院的庫房裏存放幾日。


    再說了,她庫房裏能有多少好東西?


    真正值錢的,早些年就當掉了。


    留下的這些,也都是以前老伯爺在世時的老物件。時間久了,不說款式,就連色澤,都暗淡了許多。


    明日就是她的生辰宴,若是讓廖氏將那些貴重物品都收迴去,換上承恩伯府以前的老物件,還不得讓人笑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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