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正煩亂如麻,片刻後卻是急中生智。


    隻瞧見縣令老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當即一拍大腿,道:“左右這壓力本官也幫蘇禦史抗了許久,當下是聚義莊的人起事,也就怨不得我了。來,開門放聚義莊的人進來,本官親自會會他們!”


    “這……”這好像不太合適吧?


    年輕的衙役哪裏笑得縣令這鬼精的腦袋裏正在謀劃什麽。他隻是覺得,聚義莊的人明顯就是來搞事情的,非但不將其趕走,反而還請進門來,有失官府威儀。


    卻見縣令吹胡子瞪眼睛,神色不虞:“怎麽,你這小衙役也要造反,不拿本官所說的話當迴事兒了。”


    衙役連忙斂眸頷首,低聲:“屬下不敢。”


    緊接著,衙役們不敢耽擱,就照著縣令所說,開了府衙的大門,將聚義莊一眾匪氣十足的家夥們放了進來。


    莊內地位僅在徐戰文之下的二莊主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抬著下巴衝縣令喝道:“現如今,那什麽蘇禦史已經走了,趕緊把徐莊主給老子放出來。”


    沒了徐戰文,聚義莊就是群龍無首。——當然,作為那“群龍之首”的徐戰文並不是那麽容易束手就擒的人,他早就給自己和聚義莊留了後手。


    倘若遼縣縣令不肯妥協,哼哼,他們有的是辦法讓莊主出去!


    “放出來!放出來!”身後眾人齊聲,勢頭很足的樣子。


    這些家夥們平日裏沾染過殺戮之事,個個兒心狠手辣。便是往這裏一站,氣勢攝人。


    遼縣縣令眯了眯眼,輕輕咳嗽一聲,顫顫悠悠道:“眾位不要太過著急了,本官這一把年紀,若是被你們嚇出個好歹來……”


    不光徐戰文出不去,他們這些人也得被關進來。


    “你別廢話,今日我等前來,不是找你事兒的,”莊內人盡皆知徐戰文是被蘇千歌那娘們兒擒住,跟縣令關係不大,“將我們徐莊主放了,行刺禦史一事,他實屬無辜。若你放人,那麽近日之事就一筆勾銷。”


    看樣子,這聚義莊還是打算維持跟縣衙的“友誼”。


    這下事情好辦了,一切都跟縣令設想好的別無二致。他原本就小成芝麻的眼睛眯了眯。緊接著,緩緩開口:


    “眾位都是聚義莊的仁義之士,這一點,本官再清楚不過。隻可惜,徐莊主是是蘇禦史下令關押的,我這小小一個縣令,沒權利放人。”


    “這麽說來,”二莊主也亮出了別在腰間的武器,陰狠一笑:“就是縣令老爺要跟我等撕破臉了?”


    他這話語間充滿了威脅的味道。


    但縣令知道,這些人也就是嘴上逞能,現在到底是官家的地盤兒,他們做不出什麽過激的事情來。


    然,過後會不會報複到自己頭上,可就不好說了。


    為官多年,縣令再清楚不過該怎麽和這些人周旋。他沒有別的願望,隻希望自己能安安穩穩地做官到致仕,最後告老還鄉,別出岔子就行。


    不就是慫嘛,他再擅長不過了。


    “唉,二莊主既然都這麽說了,那本官也沒什麽辦法。人不能放,聚義莊的大夥兒要做什麽,也不是我這小小一個縣令能攔住的,您說,是嗎?”


    這話的意思是?


    他不放人,但你可以劫獄?


    聞言,那二莊主卻勾唇一笑。


    他很快就從縣令的言語中捕捉到了重點,心中不免得意。果真是合作了多年的人,這老縣令還真的是很識時務呢!


    跟在二莊主身後的幾名熱血青年還打算在這縣令府衙內大鬧一場,為了救他們的當家人拋頭顱灑熱血。誰知,方才還咄咄逼人的二莊主卻猛地一個迴頭。


    他麵色和善了不少,振臂一唿:“好,既然如此,我等便不麻煩縣令大人了。兄弟們,先迴莊子去吧!”


    ……


    “二哥,您這是什麽意思?那縣令,可還沒答應放大哥出來呢!”


    二莊主看了一眼身邊的愣頭青,哼笑:“做我們這一行的,也應該講規矩才是。方才那老東西,已經做出了讓步,救大哥出來,還是得靠我們自己。”


    說罷,他叫身邊的小弟好好迴味一下縣令方才所說的最後一番話,眾人都懵懵懂懂,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許許一時,方才氣勢洶洶衝進縣衙的聚義莊眾人又毫發未傷地出了來。


    周遭有幾名膽子大的圍觀百姓,不由低聲議論:“唉,蘇禦史離去之後,這聚義莊的人還是這樣橫行霸道,一點兒用處都沒喲。”


    此時此刻,遠在通縣的蘇禦史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


    蘇千歌這幾日的狀態一直不是很好,雖然徐戰文那種人輕易落網的可能性很小,遼縣的聚義莊今後也不會老實,但這些她都早有心理準備。


    隻是不知為何,一旦想起徐戰文被押下去之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一句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嘲諷,卻讓蘇千歌煩擾了這麽些天。


    她沒什麽想要的,就是想要自己的鐲子而已……


    “是著涼了麽?”


    薛宸關切蘇千歌,摸了摸馬車上備好的暖手爐,道:“的確有些涼了,一會兒下車叫人再添炭火。”


    爐子其實還熱著,裏頭的木炭也紅彤彤的。蘇千歌於是搖頭,“不必浪費炭火,我也不冷。”


    “胡說,都打噴嚏了。”


    還當是蘇千歌小孩兒脾氣,任性言語,薛宸微微頷首,無奈一笑。隨後,雙掌覆蓋在女子纖纖十指之上,低聲道:“我先給你暖暖。”


    北方一貫天寒,就算是春天夏天,來到宣城也不可能有多暖和。薛宸生怕蘇千歌凍著了,染上風寒。


    雖然風寒之症太醫能治,但他可不願讓千歌受那些苦,路上還得多看顧些。


    馬蹄聲聲,踏著官道。他們當下已經來到通縣,正在前往河莊的路上。


    原本薛宸心中一直都有些不悅之情縈繞,當下卻因為蘇千歌一個噴嚏給驅散得差不多了。


    “等到去了河莊,讓那裏的藥師給你配一副預防傷寒的草藥喝。出門在外,別真病了。”薛宸神色嚴肅,一字一句。


    “好,好。”


    蘇千歌知道就算自己再說不冷,對於薛宸來講也是沒用,隻得答應下來,笑眼彎彎地仰頭,看到男人刀削斧刻一般挺秀的下頜。


    她抿了抿嘴,笑嘻嘻地小聲嘟噥道:“老媽子。”


    這聲音不大,但車內二人都聽得見。薛宸佯裝有些惱意,卻沒有鬆開蘇千歌的手,反而握得更近,沉聲:“哪個老媽子隻對你一人這樣關照?”


    車內的氣氛一時間多了幾分旖旎。


    可這通往河莊的道路卻很不近人情,隻此一時,馬蹄聲就這樣戛然而止。車子挺穩了,鄭一才來掀起簾子,展臂,“河莊到了,請蘇禦史跟小侯爺下車。”


    車內的二人早在等車之初就左右分散開來,蘇千歌麵色如常,頷首道了聲謝,就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河莊……”薛宸卻淡聲念著此處的地名兒,臉上神采也便消去了幾分。


    不過,反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那吳金剛兄弟二人靠近千歌一步。自己心係的女人,容不得別人沾惹,甚至惦記他都不樂意。


    心下想著,薛宸毋須攙扶,一躍下車。


    蘇千歌迴首看來,有些奇怪地道:“我總覺得河莊好像沒有之前那麽熱鬧了。”


    之前吳金剛掌管河莊,那人生性單純,很有些小孩子脾氣,將整個莊子掌管得也就多了幾分活躍氣息。


    現如今雖然還未進門,蘇千歌卻能感受到這裏變得嚴肅了起來。她不由想到方才在宣城酒樓之時那些人的議論,秀眉蹙了起來。


    薛宸步上前去,伸手將她的眉頭舒展開來,“也許是莊子裏有什麽事吧,我們過去一探便知。”


    “好。”


    然則,這不探不知道,一探嚇一跳。


    眾人一行叩響了河莊的第一道大門,卻見守門二人是非常陌生的兩幅麵孔。這兩人長得兇神惡煞,態度也不大好,一開門瞧見兩名小白臉兒,當即粗聲粗氣:“來者何人,做什麽的?”


    “這位大哥,我們來尋河莊莊主。”蘇千歌拱了拱手,仍然保持微笑。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蘇千歌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很快就讓兩名守門人的態度也多少緩和了許多。但他們還是不放人入內,“見莊主,得有莊主口諭。”


    這可難倒了蘇千歌,以往若是前來河莊,看門人也認識她,斷沒有將人攔在門外的道理。是以,她從來都不知道進河莊還需要莊主口諭……


    思忖片刻,隻得賠著笑臉,“不知二位能否通融,進去跟吳莊主說一聲,就說是姓蘇的過來了。”


    一說姓蘇,自然知道是她。蘇千歌心中這麽想著,萬沒料到那守門人突然橫眉立目,道:“你說什麽吳莊主,那都是多些時候前的老黃曆了,我們這兒沒有姓吳的人。”


    方才還因為這小白臉嘴上掛著的笑容態度好些的守門人聽到“吳莊主”三個字,仿若得見洪水猛獸一般,立刻就要趕人。


    “誒?!這位大哥,你什麽意思啊,難不成這河莊已經易主了,不應……”


    該呀。


    蘇千歌一句話尚未說完,隻聽“砰!”的動靜,紅色上漆的木門被狠狠關緊,再也敲不開了。


    被拒之門外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知當下竟是什麽情況。


    河莊跟聚義莊這種莊子乃私人產業,不歸官府管轄。是以,在蘇千歌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河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何改朝換代一般,連莊主都換了人?


    “怪不得這地方整個氣氛都不一樣,怪不得酒樓裏聽到了他人的議論之聲……”迴想之前一切非凡之處,蘇千歌都為它們找到了緣由。


    照理,薛宸應該為蘇千歌這番再見不到那吳金剛兄弟感到愉悅。可這事橫豎都透露著蹊蹺,搞得他也不由眉頭緊鎖。


    片刻後,蘇千歌驟然抬頭,神色十分肅肅不安,“你瞧方才那人聽到吳莊主的名字,臉色都變了。我覺得,這事並不簡單,要搞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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