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坤騎在馬上,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兒,便隻好信馬由韁,走到哪兒算哪兒了。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胯下的小白竟然又一次到了萬安宮門口。


    淩坤又一次淚目,小白,你也舍不得離開嗎?可是明月不會原諒我的,走吧。


    白馬輕輕邁步,慢慢走著,始終離開萬安宮,隻是圍著宮牆轉圈。


    馬通人性,馬舍不得離開,人又豈能舍得?淩坤雖然趴在馬背上不停絮叨,走吧,小白,我們這樣的身份,也許真的高攀不上公主,走得遠遠的,開始平凡的新生活。但是他始終沒有提起馬脖子那根韁繩。


    就這樣,一人一馬,圍著萬安宮轉啊轉,一圈又一圈。


    侍劍一個人蹲坐在屋簷下,強忍著悲痛不被大家看出來。其實她此刻的心情與趙明月好不了多少,她早就把自己定位成淩坤的通房大丫頭了,一顆心早就被淩坤占滿,隻是身份不同,不敢表現出來罷了。


    可是如今,公主與淩坤決裂,自己自然也就與淩坤無緣了。想到此處,淚水再一次模糊了雙眼。緩了緩再抬頭時,看見幾個小宮女竊竊私語道:“殿帥那麽癡情,公主怎麽就不原諒他呢?”


    “是啊,他都在宮牆外轉了一下午了,不吃不喝,我都看著可憐呢。”


    “哎,人家可是公主,要有男人對我這麽癡情,他就是犯了彌天大罪我也原諒他。”


    “哈哈,小妮子想男人想瘋了吧,就咱們,別說嫁人了,連做個通房丫頭的命都沒有。”


    侍劍聽到這裏,心頭一震,站起來就往外跑。


    後麵的宮女們見她突然沒命似的跑出去都愣住了,半晌之後一個說:“看見了嗎?這才是通房丫頭,人家自己著急。”


    侍劍一溜煙跑到宮牆上麵,凝目看去,果然看見淩坤一人一馬走在外麵,不緊不慢,就那麽走著,好像在走一條永遠走不完的路。


    侍劍雙手捂著臉,兩眼中的淚水順著指縫往下流,隨即一轉身跑迴去,連門都沒敲,直接衝進趙明


    月的房間。


    趙明月正盤腿坐在矮幾前抄寫《金剛經》,看侍劍慌慌張張闖進來,皺眉問道:“怎麽了?”


    “公主,淩坤,他一直在萬安宮外轉著圈,已經一下午了。”持劍喘息著說道。


    趙明月手裏一抖,一滴墨滴落在紙上,蓋了半個寫好的字。她長長唿了一口氣說:“知道了,以後和淩坤有關的消息不要再提了。”


    “公主……。”


    “出去吧,別影響我抄經,你要想跟他走,我不攔你。”趙明月冷聲說道。


    侍劍不敢再說話,悄悄退了出去。


    趙明月看著那個被墨點汙染的字,搖了搖頭,放下毛中的筆,將那張紙揉成團扔掉,又鋪開一張宣紙重新開始抄。


    淩坤騎著馬一直轉到天黑,他渾渾噩噩,不感到餓,也不覺得渴,隻是頭暈得厲害。他看萬安宮後麵有一塊草地,便翻身下馬,不多時便睡了過去。小白默默地站在一邊啃著地上的青草。


    一夜過去,黎明的陽光刺在淩坤的眼上,他終於醒了過來,感覺今天精神好了很多。看看白馬就在眼前,低著頭看著他,便對他說:“這迴安心走吧,我帶你下江南好不好,人說江南好,風景舊曾諳……。”絮絮叨叨說著,跨上馬背去。白馬繼續往前走,卻依舊不離開萬安宮的周圍。


    淩坤歎口氣說:“好吧,再轉一圈,最後一圈。”


    就這樣,每次說最後一圈,卻還是一直沒有離開。


    侍劍一夜輾轉反側,睡不踏實,心裏一直想著淩坤不知道怎樣了,家都沒有了,他睡在哪兒,不會還在宮外轉著吧。


    第二天一早,她又一次悄悄跑上宮牆,果然看見淩坤還在騎著馬轉,一如昨天一樣,似乎從來沒有停過。


    侍劍一咬牙,又向宮內跑去,衝進趙明月房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道:“公主,他還在宮外轉,一夜都沒有停,公主您就原諒他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再給他一個機會吧。”說著不停磕頭。


    趙明月剛


    剛起床,聽了這話心頭一緊,雙眼瞬間模糊,她扔下手裏的漱口杯,開門跑出去。侍劍大喜,趕緊起來追上去。


    爬上城牆,見淩坤剛好從宮門前路過,因為兩天沒吃沒喝,胃裏難受的厲害,隻能佝僂著腰爬在馬背上。


    趙明月心中劇痛,眼睛一眨,兩行清淚急速流下,如決堤的河水一般。


    “公主。”侍劍輕輕叫道。


    趙明月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叫他迴來吧。”


    侍劍大喜,答應一聲轉身就跑,竟然結結實實絆了一跤,不過她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又要跑,卻被趙明月又叫住。


    “慢著,不用去叫了。”趙明月無力地說道。


    “為什麽,公主。”侍劍驚道。


    “他已經走了。”趙明月站立不穩,雙手托在牆上。


    侍劍跑迴去一看,果然見淩坤手執馬韁,調轉馬頭往前走了。她一轉身道:“我能追得去。”


    “不要追了,讓他走。”趙明月大聲咆哮道。


    “公主……。”


    “別在說了,大家緣盡於此吧。”趙明月說完蹲下身子捂著臉嚎啕大哭,直至哭得沒了聲音。


    侍劍趕忙去扶,趙明月一偏頭,噗的一口鮮血吐出,全部濺在城牆上。


    持劍大驚,叫道:“公主,您沒事吧,快來人呐。”


    趙明月擺擺手,站起來說道:“我沒事,吐出這口輕鬆多了,我們迴去吧。”


    淩坤一早開始轉,一圈又一圈,每一次都告訴小白,這是最後一圈,可是小白怎麽能聽得懂。終於,他自己下定決心,拍拍馬背說:“小白,既然你下不了決心,那就我來下吧。”說著深深看了一眼萬安宮宮門,拿起馬脖子上的韁繩勒轉馬頭,一夾馬肚子往前走了。


    如果他再堅持一分鍾,也許就不用走了,如果他依依不舍地注視宮門時,在往高高的宮牆上看一眼,說不定就能看見趙明月。


    也許這就是老天爺專門給他們安排的一場劫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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