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著馬車沿著官道走了不久,天色便徹底的暗了下去,周圍黑漆漆的一片,所幸還有一絲月光,給迷途中的羔羊指明了方向。


    “張兄,天太黑了,要是繼續這樣趕路,很容易出危險的,咱們還是等明早天一亮再走吧。”


    “那停到一旁休息休息吧。”


    把馬拴到樹上,張昊旻和錢辰兩人便尋思著弄點火,不僅可以照明取暖,而且還可以嚇嚇林子裏的蛇蟲猛獸什麽的。


    張昊旻去撿了一堆樹葉樹枝,可是看著這堆東西,他心中不禁犯起愁來,雖然知道鑽木可以取火,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麽鑽。


    還好錢辰隨身帶著火匣子,輕輕一吹,樹葉便點著了,手忙腳亂的添了點枝條,火勢逐漸的旺盛起來。


    有了火,心裏總算是踏實下來,三人圍坐在火堆旁,不斷升騰的火焰,烤的人渾身暖洋洋的,火光照在臉上,人都變得朦朧起來,似乎身處夢幻之中。


    張昊旻的眼前開始變得模糊,一些似有若無的畫麵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圍著火堆,幾個人歡聲笑語的暢談著,毫不吝嗇的笑著。


    仿佛這一切很近,卻又很遠,遠到他聽不清人們在聊些什麽,遠到他看不見這些人長得什麽樣子,隻有那份安逸的感覺讓他很熟悉,似乎那裏有他非常重要的東西。


    不自覺的,張昊旻流下了眼淚,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來到這個世界,就像在做一場荒唐的夢,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醒來。


    這裏的一切都像是真的,有著同樣炙熱的火焰,同樣清冷的晚風,有那個非要認自己為主、不苟言笑的逍遙,還有乖巧可愛的輕雨柔,以及這個自來熟的錢辰。


    張昊旻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自己記憶裏的那個世界隻是自己想象的,還是真的存在?如果真的存在,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呢,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嘿,張兄,楞什麽神啊,來來,吃點東西先。”


    錢辰的唿喊,瞬間將張昊旻從彷徨中拉了出來,迷迷糊糊的接過錢辰遞過來的餅。肚子確實有些餓了,便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正嚼著呢,發現了不對勁。


    “咦,你這家夥為什麽吃我的肉幹?”


    “你不是也在吃我的餅嘛。”


    “這肉幹和餅能比嗎?”


    “那,那我再多給你幾個餅?”


    張昊旻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氣憤的說道。


    “就知道自己吃,不知道給我也拿個啊。”


    錢辰很是勤快的給張昊旻拿了一塊肉幹,甚至還雙手遞給張昊旻,然後呲牙笑道。


    “張兄家在哪兒啊?怎麽出門也不帶個護衛啊。”


    張昊旻瞥了他一眼,將手裏的肉幹遞給了輕雨柔,輕雨柔開心的不得了。錢辰見狀,趕忙對輕雨柔賠笑著,然後又遞給張昊旻一塊肉幹。


    “你打聽這個幹嘛?”


    “沒,這不是閑著沒事嘛,閑聊幾句。”


    “我家在很遙遠的地方,說了你也不知道。至於護衛,那倒沒有,不過有一個隨行的朋友,他做了錯事,正在接受懲罰。”


    要是讓逍遙聽到,一定會指著張昊旻的鼻子破口大罵,憑什麽我接受懲罰,你卻在這兒揮霍享受?先把衣服給我脫下來!


    錢辰一陣鬱悶,就算是說了不知道,那你也要說啊,總比現在吊在這兒七上八下的強。


    不過有一點他反倒是更加堅信,出門有人隨行,還有侍女陪伴,花錢又大手大腳的,張昊旻肯定是個富家子弟,來頭不小。


    “那不知張兄要到南河縣幹什麽啊?”


    “去送,不是,你老打聽我的事幹什麽?”


    “額,也沒什麽,閑談,閑談而已。”


    錢辰尷尬的趕緊往嘴裏塞一口餅,那吃癟的樣子,看的張昊旻很是好笑。


    “別說我了,還是說說你吧。你是什麽人啊?”


    “我?我就是,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沒什麽可說的。”


    “那你到宛屏幹什麽啊?”


    “賣貨。”


    “湫水呢?”


    “買貨。”


    “你去湫水買什麽貨啊?”


    錢辰雖然反應很快,但是一時間也構建不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支支吾吾的,顯然是反應不過來了。


    “額,還不知道呢,等到了湫水看看再說。”


    張昊旻突然一下子笑了起來,他又不是個傻子,哪有那麽好騙。一個生意人跑那麽大老遠的,還不確定該進什麽貨?這也就騙騙三四歲的孩子。


    “那你得需要一輛馬車給你拉貨啊。”


    “是啊。”


    錢辰想都沒想就直接應和著,可是話剛說出口,心中便開始懊悔起來,這家夥莫不是想要把那馬車賣給自己吧。


    “你看,這馬是好馬,車也是好車,正好你也會駕駛,何不從我這兒盤下來呢?”


    “這就算了吧,我那隻是小本買賣,哪用的起這麽貴重的車馬。”


    “錢兄,你估摸估摸,等到了湫水,這馬車能賣多少錢?”


    張昊旻其實沒怎麽想把馬車賣給錢辰,隻是想敲打敲打,看看這家夥家底如何。


    “怎麽著也得五六黃吧。”


    “那我三黃賣給你如何?”


    說實在的,錢辰確實動心了,等他們到了湫水,他隻要花點時間將這車保養一下,再好好喂喂馬匹,相信憑借他這三寸不爛之舌,怎麽著也能賣出個七八黃,甚至還會更高。


    “不要!”


    “咦,你不是生意人嘛,有錢不賺,你到底是個什麽人?”


    “你才是個傻子呢。那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三黃就三黃吧。”


    聽到錢辰妥協同意了,張昊旻卻悠哉悠哉的往後依靠在樹上,很是玩味的看著錢辰,看不出來啊,這家夥倒是挺有錢嘛。


    “晚了,現在四黃了。”


    “這怎麽還漲價了呢?”


    “剛才是跳樓大甩賣,現在是良心低價處理,再晚點,可能就要再加錢了。”


    “你就不怕我不要?”


    “你愛要不要,大不了多出點錢雇個車夫而已。”


    看著張昊旻那輕描淡寫的樣子,錢辰氣的牙疼,這筆買賣很是劃算,完全就是淨賺不賠,不過他心思一轉,問道。


    “那你為什麽要賣給我啊?”


    “不賣給你,那我留著這馬車有什麽用?”


    “當然是趕路了。”


    “可是我又不會趕車。”


    “你不會趕車,那你當初還非要買?”


    “我本來是準備雇人的,誰知道你會趕車,還那麽自告奮勇的。”


    錢辰眉頭一挑,心中暗道,是啊,自己當初為什麽就那麽自然的當了這車夫了?


    “那,那你也可以到湫水再雇一個車夫嘛。”


    “嗯,你說的很對,還真是個不錯的建議。”


    “那你這馬車不賣了?”


    張昊旻並沒有再搭理他,而是轉頭問到一旁的輕雨柔。


    “丫頭,你困不困啊?”


    說來也是,昨晚睡得並不長,今天張昊旻自己在驢車上眯了一會兒,但是輕雨柔卻一直沒有合眼,如今坐在火堆旁,困意自然是陣陣來襲。


    “稍微有點。”


    “那就去馬車裏睡吧,別在這兒撐著了,明天還得趕路呢。”


    說著張昊旻站起身來,拉起輕雨柔,兩人並肩往車廂走去,錢辰在後麵直咂嘴,有錢的少爺就是風流快活。


    “公子,你。”


    看著輕雨柔那樣子,張昊旻知道,這丫頭又開始胡亂尋思了。


    “我拿件衣服蓋著,不然你忍心看我在外麵挨凍?”


    “哦。”


    輕雨柔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有些失望,獨自上了馬車,把一件厚實的毛披風遞給張昊旻。


    馬車離著火堆遠,自然車廂內會顯得清冷些,不過也冷不到哪兒去。而且車廂裏還幹淨、安全,總比睡在外麵強。


    張昊旻抱著厚實的披風,迴到原來的位置,找了塊還算幹淨的木頭當枕頭,將披風在身上一裹躺在地上。而錢辰這家夥還在那兒算賬,絲毫沒有注意到張昊旻已經迴來了。


    “睡吧,別算了!”


    張昊旻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了錢辰一大跳。


    “哎,你什麽時候迴來的?你不是去馬車上了嘛。”


    因為張昊旻是背著身衝著錢辰,所以錢辰也不知道張昊旻的反應,但是半天沒有說話,便探頭小聲的問道。


    “張兄,你那馬車還賣不賣?”


    “四黃五橙。”


    “哎,別啊,這怎麽又漲錢了?四黃,不,四黃三橙!就這麽定了哈,可別再變了。”


    見張昊旻遲遲沒有答話,錢辰生怕他不同意,趕忙說道。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哈,就這麽著了,男子漢大丈夫不帶反悔的!”


    張昊旻才懶得搭理他,他已經閉上眼去感知元氣了,逍遙說了,他現在還差的遠呢,所以得格外的努力才行。


    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馬的嘶鳴聲一下子驚醒了三人。


    “怎麽迴事?”


    火堆依舊還在劈裏啪啦的燃著,僅照亮這一小片地方,再遠就陷入到深邃的黑暗中了,一片烏雲被一陣風吹了過來,擋住了那本就不多的月光。


    這下子周圍變的更加陰森可怖,四周的樹張牙舞爪,像是一個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隨時準備將光明中的人拖入陰暗。


    輕雨柔嚇得從車廂中跑了下來,緊靠在張昊旻的身後,錢辰不斷的安撫著受驚的馬兒,同樣在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突然三人在陰暗中看到了一雙綠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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