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平地一聲吼,在這正廳之中來迴飄蕩。書桌後麵的那麵牆上一左一右,都立著兩塊書寫著肅靜二字的牌子,搭配上小衙差的這聲怒吼,似乎顯得有些嘲諷的意味。


    趙銘給這一聲嚇的渾身一陣顫抖,腦袋裏和耳朵裏都是嗡嗡作響,好一陣才終於反應過來。他憤憤的扭頭看向小衙差,若不是眼角餘光注意到蘇景夜的存在,隻怕要出聲責罵上幾句出氣。


    “原來是王爺駕到,下官有失遠迎,還請王爺贖罪。”說著,趙銘便伸手在小衙差的頭頂上輕輕地敲了一下。


    “你們也是的,王爺來了也不知道過來通報一聲,反而叫王爺在這等上這麽許久。是不是這些天在衙門裏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把你們一個個都養成懶骨頭了。”


    “大人恕罪,屬下知道錯了,下次一定提前通報大人一聲。”小衙差很是無辜的捂著自己的額頭退下。


    其實並不是沒有人稟報,隻是趙銘神遊的太過厲害,根本未曾聽到而已。


    蘇景夜瞧著這出鬧劇,嘴角忍不住的一抽,“沒曾想到趙大人這衙門裏麵還挺熱鬧的,莫不是本王這時過來來的不是時候?”


    “哪有的事,王爺肯過來相助,已是給了下官莫大的榮幸,隻要王爺踏足此處,便讓衙門蓬蓽生輝。”一串一串的恭維之語,聽得蘇景夜渾身都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


    蘇景夜抿著嘴角強行忍住了身上那些不是隻敢眯著眼睛看著趙銘,“敢問趙大人,你可決定好了到底甚麽時候出發,現在可以走了嗎?”


    “這,自然可以。”趙銘搓著兩手,笑著對邊上一群整裝待發的衙差們,一揚頭指示道,“行了,你們先去外麵等候吧,本官與王爺稍後就來。”


    蘇景夜沒明白趙銘叫他們出去是什麽意思,轉身就要跟在他們的身後一塊兒離開,卻發現趙銘快步踱到自己的身邊,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尷尬。


    “趙大人還有什麽為難的?還是說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了?”感覺趙銘今日好像比往常都還要墨跡,蘇景夜隻覺得自己的耐心都要快被他給耗光了。


    “說起來也並不是什麽大事?”趙銘僵硬的笑了笑,將兩隻手縮在袖子裏,不敢拿出來。


    “其實也就是,今日不是要去煙柳巷打聽情況嗎,下官不才,還從未去過那種地方,就是不知王爺有沒有經驗,以免一會兒在他們麵前露了怯。”


    “本王自然……”蘇景夜話說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看著趙銘充滿了希冀的眼神,也不想自己瞧上去太像一個妻管嚴,便咳嗽了兩聲,虛張聲勢的迴答。


    “本王自然是去過的。不過本王一向自持正人君子,前去不過是欣賞,連酒都未曾喝,便告辭離開了。但是和趙大人論事起來,應該還算得上有些經驗。”


    “下官明白,就連古聖人都曾雲,‘食色性也’。這件事下關不會和任何一個人說的,那麽今日出行便有了王爺多多費心帶領了。”


    話說的倒是沒錯,但是從趙銘這樣一副表情裏說出來,怎麽就叫人覺得那麽奇怪?蘇景夜臉上一僵,馬馬虎虎的點了點頭。


    因為有像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便是晚上,現在這大清早正是她們送別客人的時候。


    蘇景夜和趙銘在煙柳巷外邊的一個茶攤上呆坐了許久,才終於等到那些花樓裏麵眠花宿柳的男人陸續離開。


    茶攤上一共隻有他們兩個人坐著,而跟在趙銘身後的那許多衙役,為了不引起注意,都換了常服,腰間別著量天尺,站在他們身後排成一排。


    這樣大的陣勢,恐怕想叫人不發現都有些難。蘇景夜很是嫌棄的撇了一眼,但知道他們衙役是標配不可或缺,便沒有多說什麽。


    趙銘問賣早點的茶攤主人要了兩籠包子,分了一籠給站著的手下,剩下一籠便自己一口一個夾著吃。


    蘇景夜來之前已經用過了,早飯瞧著他這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除了無奈扶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若是不想自己在外人麵前看著太過可笑,最好還是等他們這些時常過來的老手離開了再進去。至於那些樓裏的姑娘,她們隻要有錢賺,自然不會計較你是新來的還是熟客。”


    “王爺,你知道的還真清楚。”趙銘嘟囔完才好不容易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卻不想他早已因為這句話,而驚的呆在了原地。


    這兩句不過是為了不叫趙銘害怕,才特意提醒的,怎麽這樣一說,卻顯得自己仿佛是個中風流好手。


    好在公道自在人心,昨日提前報備過了,蘇景夜也不用擔心該怎樣向江琉玉解釋。


    蘇景夜隻當做沒聽見,端了碗茶,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煙柳巷裏大部分的花樓都已經把門打開,。他匆忙把茶碗放下,低聲道,“好,現在正是時候。”


    “出發。”趙銘急忙忙喝了口茶,嚇得他差點被剛才的那口包子給噎著。蘇景夜在前麵帶隊,率著身後這一眾官差向煙柳巷行進。


    煙柳巷裏麵的花樓有上十數餘座,每座之間都或多或少有著聯係。趙銘叫手下的人全部分頭行動,兩人一組到各個花樓裏進行查訪,自己則同蘇景夜一起往出現死者的那座醉生樓去。


    繼上次百花樓莫名起火,而隨之湮滅之後,煙柳巷最出名的花樓便接替到了這座醉生樓名下。


    與極盡雍容華貴的百花樓不同,這座醉生樓更看重的是風韻和風骨,死者會出現在這裏,倒還說明他很有品位。


    蘇景夜和趙銘走進醉生樓之中,便有一個打扮俏麗又不顯庸俗的女子迎接上來。


    女子也不比其他花樓裏的姑娘,著急忙慌上來拽手臂,扯袖子,二是十分謙遜有禮地向他們詢問了來意後,便主動退下,絕不做過多糾纏。


    蘇景夜他們在樓裏,小斯的帶領下上到二樓的廂房裏靜坐。從這裏透過欄杆往下看,一樓的大廳正中央還擺著一個舞台,上麵正坐著一個穿著白色紗裙的女子在彈奏琴弦。


    空氣裏還隱約飄散著一股類似蘭花或者梔子梅花之類的香味,若隱若現的反倒勾人心弦。


    所謂醉生夢死,怕也就是這個意思,酒不醉人人自醉。這樓裏將一切都布置得美妙的不像是身處人間,叫人還以為到達了什麽仙境,心甘情願的呆在這裏,不願離去。


    蘇景夜收迴了眼神,閉上眼睛,想要細細的品味一番樓下傳來的美妙琴音。但因為閉上了一種感官之後,蘇景夜的鼻尖反而清楚地聞到除了熏染房間的香味之外,另一種酒香。


    這九光是從味道聞出來便覺得十分醇香且濃烈,但也不比尋常烈酒那班的刺激,而是有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慢慢的侵入五髒六腑之後才猛然間爆發出來,後勁十足。


    估計許多客人都以為這不過是普通的香酒,一時大意,喝多了醉倒於此,之後便再也離不開這裏。


    若照此說來,此處與其是供人消遣放鬆的天上人間,更像是披著一層煙霧繚繞外皮的極樂地獄。


    想到此處,蘇景夜又立刻睜開了眼睛,直叫趙銘看著他的這番動作,心中覺得十分奇怪。


    不論什麽東西存在,都有著它存在的意義,蘇景夜不便對此說出什麽不好的鄙視之語,隻是單純的對他懷著敬畏之心。若是能守得住自己的本心,又怎麽會害怕困於地獄。


    在這坐了片刻的功夫,她竟然不知不覺的感悟了天地,著實叫人覺得有些好笑。趙銘正想開口詢問他是不是想到了什麽線索,就看到一個穿著十分得體的老婦人推門走了進來。


    老婦人隻大致的掃了一眼,便明白了趙銘現在是身處混沌之中,不明世事。


    而在看到蘇景夜這一副可畏的神情,卻忽然笑開了,知道他心中有所體會,但在婦人自己私心裏覺得,也不過是些酸人的迂腐之言,便沒有放在心上。


    把門關上之後,老婦人緩緩走到二人的桌前盈盈下拜。“奴家是這最深樓的掌櫃老鴇,名喚吳三娘,二位大人喚我三娘即可。”


    趙銘轉頭看了蘇景夜一眼,蘇景夜又是低頭喝茶,趙銘就沒有急著把他的真實身份挑明,隻是問道,“三娘娜,你可知道本官這次過來找你,是所為何事嗎?”


    “知道,在奴家的醉生樓裏,前日裏死了一個人。”吳三娘說話輕言細語,神態舉動也格外端莊,麵上並不想任何局促或者緊張的神情。


    “早便知道官府遲早會派人過來調查,因此奴家早已準備好了,恭候多時。大人若是有什麽想問的,大可直說,奴家一定叫樓裏的姑娘全力配合。”


    經曆過了試圖與殺人一事撇清關係的店家,趙銘還是頭一迴碰到這麽肯合作的,忍不住多嘴一句,“難道你就不擔心,醉生樓裏出了殺人的案件,會影響你們的生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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