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包大人的馬車漸漸遠去,蘇景夜收迴了目光,一個翻身跨上了自己的馬,現在他要去衙門裏把林千語接出來,能不能看清楚華處世的真麵目,就在此一舉了。


    衙門大樓裏,雖然林千語背後蒙著不白之冤,但好在他長的不錯,談吐不凡,為人性格也好,與牢裏的諸位都相處的不錯。


    都說千裏之行始於足下,一個人一生的見解都得需要他親身體會過才知道。這牢裏關著的一群三教九流的人,雖然也有平時為百姓們所不恥的流氓混混,但不得不說,跟他們相處之下收獲頗豐。


    在這裏麵呆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林千語和其他人也算混熟了。同一個牢房的王旦和隔壁的武生都是唱戲出身,白日裏沒人管著的時候,他們兩個還會偶爾跟他講解唱戲的一些要點。


    像什麽膾炙人口的霸王別姬和楊貴妃醉酒,他二人表演起來都十分拿手,在講解戲台上的步伐“七上八下”的原理,無不讓林千語受益匪淺。


    這日武生正在給林千語看手相的時候,外麵大牢的門突然打開,兩個衙差興衝衝的跑了過來,“林千語,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林千語雖然有些奇怪,但他還是理了下衣服就要起身,旁邊的武生一把抓住他的手,皺著眉頭看向那兩個衙差,“他又沒犯什麽事,為什麽要和你們出去?”


    “這是怎麽了,出去有什麽不好嗎?”林千語有些疑惑,旁邊的王旦也湊過來拍著他的肩膀,悄聲說。


    “你還是安靜些,聽武生怎麽說,畢竟你也沒接觸過這牢裏的事,誰知道一會兒是好是壞,還是小心些為妙。”


    “你管什麽原因呢,上頭都下來命令了,說是他沒事了,現在就趕緊出去吧,也省的再賴在這裏,我們看著都煩。”


    由於林千語是整個牢裏唯一一個身份清淨的人,因此在這段時間裏他都極受所有人的庇護,導致兩個獄卒現在看到他心裏都膈應。


    話音落地,武生還沒有決定是否放林千語離開,門外就看到阿古跑了進來。


    “少爺,怎麽這麽久了,你還沒出來啊?”阿古跑過來先把林千語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定他身上沒有受到什麽傷害之後,才勉強放下心。


    “少爺走吧,這迴是景王爺來接的我們,包大人已經迴府了,就等你迴去團聚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算放心了。”武生在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戀戀不舍的放開手,林千語站起來,微微皺著眉看著四周他熟悉的人。


    縱然心裏有千言萬語,但每個人的身份不同,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低頭看了眼十分頹廢的武生,林千語話語幹巴巴的,勸慰之聲毫無作用。


    “若是我和景王爺說清楚了你們的情況,等日後調查的時候你們說不定也能出去了。”


    “這倒不必了。”


    在武生的心底裏,覺得所有的官員都是巴不得多找些替罪羊,好鞏固自己的功績,如今他和其他兄弟關在牢裏已經這麽長時間了,恐怕是出去沒有指望。


    與其如此,還是不要連累他,白費功夫。


    “一定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我與諸位約定。”林千語看上去氣質儒雅,說的話也十分淡淡的,但不知為什麽總是給人十分安心的感覺。


    武生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默默的轉過頭靠在牆壁上假裝打瞌睡。王旦知道武生心裏在鬧別扭,便微笑地衝林千語點了點頭。


    “我們相信你的為人,但也希望你凡事盡力就好,不要強求,武生他也不希望你有危險。”


    “嗯。”林千語表情淡淡的,但眼神十分的堅定,鄭重的向諸位鞠了一躬後,便同阿古一起出來。


    走出衙門的大門,林千語深深地唿吸了一口外麵的空氣,就看到蘇景夜騎在馬上,後麵還跟著一輛馬車。馬車上麵的標記林千語自然無比熟悉,是包家特有的標誌。


    這倒是林千語第一次和蘇景夜碰麵,他走到馬前麵,十分鄭重的向他作揖。


    “見過王爺,聽阿古說,還是王爺為了在下的事情四處奔走,要勞煩王爺,在下心裏真是過意不去,如此大恩必當銘記於心,永世不忘。”


    “舉手之勞,何足觀使本王隻是見不得清白的人平白蒙冤,也是希望能讓包大人洗清嫌疑,隻是可惜還差了些證據。”蘇景夜說著都覺得十分可惜,在心裏歎了一下,隨後揚起馬鞭,指了指後頭的馬車。


    “本王今日過來,隻是想親眼看著林公子出來,也省的一些人動手腳。林公子坐上馬車迴府之後,且好生休養一夜,明日本王還有事找林公子幫忙。”


    “若是在在下能力範圍之內,在下必定效勞。”雖然不清楚蘇景夜會有什麽事情麻煩到自己,但林千語也聽說過不少關於蘇景夜的傳言,也信得過他的人品,便一口答應了。


    馬車走到一半,蘇景夜便同他分道揚鑣,又走了一段時間,林千語才迴到包府。


    隻是林千語一下馬車,就感覺包府的氣氛和往常不太一樣。


    平日裏看到他過來,都會有人十分熱情地迎上來,但現在幾個下人圍坐在大門口,釘了黃色鉚釘的大門大打開,一派死氣沉沉的景象。


    “這是怎麽了?你們怎麽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的?”林千語滿心疑惑,隨便拉了個人詢問,那人一看到他迴來了,眼裏先是一陣驚喜,隨後又歸於死寂。


    “林公子還是不要多問了,先去看看大人的身體怎麽樣吧。”


    聽到這話,林千語心裏仿佛受到了一陣重擊,隻以為包大人在牢獄裏受了什麽苦難。


    在包府裏長大的這些年裏,包大人一直把他當成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培養,如今出了事,叫林千語心裏怎麽能釋懷,二話不說撩開了人便往後院跑去。


    結果一路冒冒失失的闖到後院房間裏,隻見包大人身上沒有任何傷處,卻是一臉頹廢的癱坐在地上。房間靠右擺著一張床,燕絲正跪坐在床邊低聲痛哭。


    “舅舅,你這是怎麽了?”林千語放輕了腳步,生怕自己吵到了他,而一直到伏在他耳邊說話,包長川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就仿佛靈魂出竅了一般。


    心下疑惑之際,林千語走到床前,皺著眉頭拍了拍燕絲的背,“燕絲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燕絲一直低著頭,也沒有看來者,隻是在嗚咽聲中勉強擠出了幾個字,“夫人,夫人薨了。”


    林千語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床上一直蒙著好幾層厚厚的紗帳,因此,她一直未看清真相。


    透過著若隱若現的紗帳往裏看去,隻見秦梓潼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胸口也沒有任何的起伏,似乎是真的離開了。


    麵對再險惡的條件,包長川都沒有任何反應,而這幾個字卻猶如利劍一般刺入他的心。隻聽“撲通”的一聲,林千語轉頭看去,包長川瞪大了雙眼躺倒在地。


    過了沒多久,包家夫人去世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的各個角落。天色昏暗之際,李文鬆抱著一壺酒壺,坐在自己後花園的石凳上,臉上分不清是笑容還是哭泣。


    李娘子就站在不遠的拱門之下,看著李文鬆在桌子上又是瘋癲的大笑,又是難過的哭泣,心中無比痛快。


    秦梓潼,你得了這半生的好名頭又有什麽用,最後贏的還是我賀楚曦。


    想當初也是青春少艾,情竇初開的好年華,隻是再怎麽心心相惜的知己,也抵不過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


    隻不過見過一麵,包長川就憑借著一句“何人知我心,如咫尺天涯。”就成功讓秦梓潼心甘情願的答應下嫁。


    還記得那日雪夜,李文鬆頂著滿頭風霜,露夜來找秦梓潼說話,卻連門都沒有敲開,生生在外麵凍了一整個晚上。


    這次之後,他一直在心裏深深地記恨著秦梓潼。隻是李文鬆當時也隻是一個知道舞刀弄槍的莽夫,不知道名聲對一個姑娘有多重要,就算是從小的青梅竹馬,也不可能在這時節開門。


    後來便是同包長川的大婚,秦梓潼沒有機會解釋。李文鬆也為了發泄,迎娶了賀楚曦,成婚之後發奮圖強,幾乎研究透了四書五經何兵法。


    但他所做的一切,也都隻是想要曾經的秦梓潼後悔。隻是一直等到了現在,等到她香消玉殞之時,李文鬆都沒能聽到她的任何一句話。


    年幼時的一枚白月光,都能讓心裏陰暗的李文鬆想念了一輩子,更別說朝夕相處的包長川。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看著眼前這滿房間的白布和擺在櫃台中央的牌位,包長川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把手上的白花放在火盆旁邊,還沒來得及迴過神,眼裏的淚珠就自己流淌下來。


    忙碌了幾天時間,包長川一直沒能清醒過來,便由林千語一個人操辦著所有事情。一直到今天早上起靈的時候,包長川突然出現在棺材麵前,然後直挺挺地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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