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懸壺濟世那麽多人,有這般機遇同時被幾個大人圍著關心把脈的情況,隻怕是過個幾十來年都未必出得了一個,自己偏偏這麽巧趕上了,也算是不枉此生。


    隻是如果最後的結果和他們所想的大相徑庭,也不知自己這條老命是否也會不保。


    老大夫,這麽大年紀了,思想都還是很活躍,隻是進門的幾步時間變降了這麽多事情。


    江琉玉站在門框旁邊,看見老大夫一邊走著,但兩隻眼睛卻完全沒看路,瞧著格外的呆滯,也忍不住猜測他的腦中在天馬行空。


    但是想了一會,江琉玉又否決了自己,等迴過神來,大夫已經將藥箱裏的東西全部擺出來。


    擔心老大夫常常用來給病人搭著的綢布不幹淨,燕絲便從自己袖子裏取出了一塊新的,稍微折疊幾下後,輕輕搭在包夫人的手腕上。


    包夫人睡得很熟,在大夫的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刻,眼皮也隻是輕輕地跳了一下。江琉玉還以為她下一刻就要醒來的時候,包夫人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時間在沙漏裏慢慢的流逝,老大夫十分緊張的聽著包夫人的脈搏,站在門口的裘恕人和趙銘也都是期待地等著結果。


    江琉玉其實對於玉芝的解毒效果有多好,心裏也沒有把握,隻是看著包夫人現在和當初的情況已經有著天壤之別,才大膽做出這麽一個決定。


    比起叫裘把崩潰了的包大人強行帶走,現在好歹也算有一線生機。


    等了一會兒,江琉玉突然想到了什麽事,便背著門口兩個人的視線,將燕絲拉到一邊悄聲詢問。


    “我且問你,之前叫你把東西塗到包夫人的嘴唇上,你可有照做過?”


    忍不住蹙著眉頭,燕絲一臉不解的看著她,“王妃,莫不是跟奴婢開玩笑呢,夫人的皮膚一向很好,用不著別的東西再錦上添花。”


    “再加上王妃也特別吩咐過,奴婢自然是將玉芝膏用在夫人的唇上用於保濕以免皸裂。”先迴答了她的疑惑,燕絲突然有種擔心,一時顧不得什麽尊卑規矩,一把拉住江琉玉的手。


    “王妃莫不是現在要告訴奴婢,這東西完全不能入口吧,要果真如此,那可是罪過大了。”


    “不是。”燕絲也算是實在對包夫人格外的盡心盡力,擔心的方向也太全麵太小心了些。


    無奈的拍了拍燕絲的肩膀,想叫她不要胡思亂想,又聽到她確切的迴複,江琉玉在心裏也算鬆了一口氣,隻是老大夫還沒有將最後結果說出來,心也還是懸著的。


    房間裏麵格外空曠,包夫人的床邊也是坐著老大夫一個人。趙銘他們兩個站在門框邊,稍微一探腦,便將房間裏的一切盡收入眼底,因此即使發現了江琉玉和燕絲在角落裏咬耳朵,也沒有格外的防備。


    除去了聽脈搏,老大夫又抽出了數枚銀針紮在包夫人手臂上的個個穴道上。等了一小會,老大夫便將銀針抽了出來。


    大夫人家年紀大了,需要將銀針高高的舉起才能看清。江琉玉借著從窗口照進來的陽光,十分清楚地瞧見銀針上並沒有任何的變化。


    將手上的東西收拾齊了,老大夫還沒將藥箱扛在肩上帶出去,裘恕人就迫不及待的追到麵前。


    見裘恕人一直憋著沒有開口,老大夫拱了拱手,“迴太尉大人的話,草民並未在包夫人的身體裏發現任何的異樣。”


    “雖說看起來也有過中毒的跡象,不過很快便被解了。草民憑借著剩下的中毒跡象,大致判斷的出,雖然看上去和五石散的中毒跡象很像,但草民可以確定絕對不是。”


    結果出來,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站在門外的包大人聽到此番結論,一時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受到了冤枉,隻是高興秦梓潼並未受到過分摧殘。


    裘恕人當時那麽來勢洶洶,如今臉上掛不住,一把揪住了老大夫,差點就想將怒氣釋放在他的身上。


    “你可看清楚了,若是誤診,本官絕對放不過你。”


    在本朝,雖然行醫的人並不受世人看好,但這個行業也有他們自己的風骨。老大夫行醫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人這麽不留情麵的當麵質疑他,他一時來了氣,也顧不上給裘恕人麵子。


    “太尉大人若是不相信草民,又何必請草民過來診斷呢。草民才疏學淺,但這可是二十年前就家喻戶曉的大病症,草民就算天資再怎麽粗陋,也絕不會對它沒有把握。”


    “如今,草民應做的事都已經完成了,太尉大人若沒有別的吩咐,草民便就此告辭,醫館裏還有許多患者等著草民迴去診治呢。”


    說完,老大夫也不等著裘恕人答應了,隻恭恭敬敬地向沒開口的趙銘鞠了一躬,隨後便從趙銘的身旁走過。


    “這,竟然就這麽走了,完全沒將本官放在眼裏,等本官下迴抓到他,定讓他好看。”


    趙銘一臉看好戲的態度,盯著因被老大夫如此對待而驚呆的裘恕人。裘恕人迴過神來,才發現他早就走的無影無蹤,忍不住惱羞成怒,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江琉玉看到她被氣成如此模樣,忍不住想笑,走到裘恕人身邊做了個請的動作,“太尉大人,還是出去說話吧,以免吵到了夫人休息。”


    裘恕人冷哼一聲,不理會她這般良好的態度,昂著頭轉身出去,由於個子太高,還差點撞在門框上。江琉玉跟在他身後走出門,燕絲對於發生的一切,還是有些不太理解,一直送江琉玉到門外。


    門外一臉不高興的裘恕人早被趙銘拉到遠處說話,江琉玉轉著頭打量過一番,隨後拉著燕絲吩咐。


    “從現在開始,夫人身邊就隻有你一個信得住的人了,記得無論有誰想到夫人房間裏,你也不必給他這個所謂攀高枝的機會,現在府裏出了奸細,那個人隻有可能是幫兇。”


    “包大人如今的情形危在旦夕,我沒有這個本事幫他,隻能多提醒你留心,至少不能讓別人傷著夫人。”


    從早上有人圍在府門外吵吵鬧鬧的時候,燕絲就已經猜到了恐怕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隻是沒想到形勢變得這麽焦灼。


    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燕絲摒棄前嫌,一把握住江琉玉的手,“都說患難見真情,奴婢也總算是見識到了王妃娘娘的慷慨仗義。”


    “奴婢一定死守著夫人的房間,知道包大人的冤屈洗刷為止,不過也是辛苦了王妃為我們府上的事這麽奔波操勞。”


    這說起來,今日會爆發如此之事,和她也間接的有那麽一絲關係。江琉玉臉上有些尷尬,不好意思接受她的道謝,隻含糊不清地糊弄過去。


    “行了,你去照顧包夫人吧,記得不要將事情原委如實告訴,能瞞一日是一日。”


    這邊勸過了燕絲,江琉玉跟著走到吵的熱火朝天的二人外邊。趙銘和裘恕人各執一詞,誰都不肯輕易鬆口。


    “證據缺失,就算是太尉大人在陛下麵前再怎麽能言巧辯,恐怕也沒這個資格將包大人押走吧。”趙銘雙手抱著縮在袖子裏,十分樂見其成的看著裘恕人吃癟。


    二人的談話也沒有刻意避開包長川,包長川知道自己的夫人能夠平安無事,已經很是滿足,如今就算隻能靜靜的等著別人處置自己,也沒有那麽多的憤憤不平了。


    “但我手底下的士兵在這院子裏挖到了五石散,當時那麽多人都看見了,這可是抵賴不得的吧。”裘恕人別過眼神,特意沒有看到他臉上的嘲諷,挺直了胸口,憑借著身高優勢,想在氣勢上將趙銘碾壓住。


    “雖然包大人和趙大人都說這壇子是人誣陷的,但本官手上沒有證據,你們也一樣沒有,就算擺到陛下麵前,你覺得陛下會是相信誰說的話。”


    兩個人各有各的道理,而包長川站在一旁,又一言不發,讓這氣氛更加的尷尬。江琉玉等不下去,剛想走上前介紹一個折中的辦法,就看到裘恕人拍上趙銘的肩膀。


    “趙大人,依我所見,不如這樣。你我都不希望包大人跟此事有關,但東西都已經搜出來了,不做任何處置,也對不起百姓。”


    “這外麵又圍著這麽多人,待明日消息傳出去,指不定京城裏會有多少風言風語。”裘恕人一麵說,一麵用手指著麵前的幾堵圍牆。


    即使隔著幾道牆的阻隔,他們也能聽得見外麵看熱鬧的百姓的猜測。胡言亂語幾乎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言都有。


    甚至還有猜測就是朝廷故意做出來看的,目的隻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而朝中的官員沒有絲毫能耐。


    一聽到外頭的人,言語中可能明裏暗裏的說著自己的壞話,趙銘簡直難以想象,濃密的兩道眉頭直跳,因為潛移默化的接受了裘恕人的建議。


    “為了能夠徹底解決你我之間的矛盾,本官提議,還是將沒能洗清嫌疑的包大人軟禁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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