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林千語這麽順口一問,武生聽到他如此說之後臉色大變,“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聲音之大,差點將守在門口的獄卒給引了過來。王旦一邊安撫著武生,讓他冷靜下來,一邊留心著外麵的動靜。估計獄卒的每次到來,對他們而言都是一場災難,才會讓王旦如此警惕。


    林千語被他這麽強烈的反應給嚇得上身一抖,又看見他們這麽小心翼翼的舉動,心裏也知道這世上的人的日子,有的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艱難,不由得升起一股同情之後,又有些理解和同病相憐的意味。


    聽到外麵確實沒什麽反應,估計是那兩個兇巴巴的獄卒又喝醉了酒,王旦鬆了口氣,又埋怨似的輕輕打了林千語一下。


    “你說你沒事瞎猜個什麽勁,我們就算是再不知事,也不可能專門和這些東西牽扯上關係。”王旦說著,仿佛想起了什麽事,又是歎息了一聲。


    “像二十年前的那場災難,京城裏無論是誰,都不會希望再發生第二次的。”


    武生聽著他這般懷念的語氣,默默的轉過身靠著牆壁,不發一言。林千語也被他的話勾起了好奇,誠心誠意地向武生道了句歉,“對不起武大哥,在下隻是胡言亂語,還望大哥不要與我一般計較。”


    過了須臾的時間,武生才哼出一聲,勉強算是應了。王旦輕聲失笑,林千語等著武生瞧著像是入睡的樣子,便悄悄湊到王旦身旁打聽。


    “王大哥,你和武大哥這般小的年紀,莫非也經曆過二十年前的那場風波嗎?”


    “武生的年紀還不大,自然不會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當時是我和武生的哥哥一起同台表演,十歲上下的年紀,也算是知事了。”


    王旦說著,像是不願迴憶起當年,便十分簡略的將大概告訴了林千語。


    “你也不要怪小生他衝你發這麽大的火,當年就是因為這場風波,才讓武生的哥哥含冤而死,和我們一同出來的人都對它無比的怨恨,又怎麽會去沾惹?”


    “那現在這是――”林千語話沒說完,但王旦明白他的意思。正因為明白,心情也變得格外的鬱悶。“我們也不知道,當時小道裏流傳著一個紙包裏的東西,說是能解五石散的毒。”


    “當年受苦的人,一直到現在還有人沒能完全康複,我們都想著能讓五石散徹底的失去效用,才會如此努力的在小道中幫忙傳出去,誰知道‘年年打雁,今年被雁啄了眼’。”


    話說到這份上,林千語恍然大悟,想到早上的時候,他也是被這麽一個紙包給冤枉進來的。現在想想,恐怕神醫這個名頭從一開始都是個騙局。


    華處世故意告訴自己這紙包裏的東西無傷大雅,也可恨自己當時沒看出她的人麵獸心,竟然這麽輕易的相信了隻有一麵之緣的人的鬼話,隻可惜,也辜負了景王妃對自己的期望。


    林千語有些難以接受的揪著自己的頭發,迴想著之前發生的一切。紙包是阿古在地上撿到的,這或許是巧合。


    但後來景王妃在各處找人幫忙的時候,動靜那般大,想必絕對驚動了幕後黑手。幕後黑手擔心那什麽玉芝真的確實可效,才迫不及待地宣傳出神醫這麽個人,引自己上鉤。


    他這是把趙大人的膽小怕事也一並考慮了進去,知道自己會坐不住特意去找神醫詢問。


    就算自己身上沒有阿古撿到的紙包,隻怕當時自己與神醫做的那般親近,他也有的是機會在自己身上誣陷。


    這一想來,此人居然可以對京城中發生的各種小事全都了如指掌,未免有些太過可怕。林千語慢慢的不敢在往底下細想,隻因為自己和包家有一份血親,隻怕包家也很快會遭毒手。


    但自己現在仍被關在牢房裏,完全動彈不得,又怎麽能找機會迴去提醒舅舅。


    正在林千語焦頭爛額之際,忽然聽到牢房門口有鐵鏈滑動的聲音。獄卒一麵扯著分量不小的鏈子,一麵有些不耐煩的催促,“告訴你啊,探視的時間隻有一柱香的功夫,快點進去說幾句話就出來。”


    “是是是,多謝二位官差大爺行個方便,這些銀子就給二位大爺拿去買酒喝。”


    聽這聲音,倒像是早上不見人影的阿古。獄卒一麵領著阿古往這邊走來,另一隻手上還掂量著一塊個頭不小的銀錠子。


    阿古一看到自家少爺在這牢房裏,立刻迎了上來,獄卒不耐煩把他帶到地方,甚至連牢房門也不打開,就讓他們隔著欄杆說話。


    “少爺,你受苦了。”阿古臉上又是激動雀躍,又是心疼自責,整張臉扭曲的瞧著有些可笑。


    林千語雖然很感動他能過來,同時也好奇,“阿古,你手上的銀子是從哪來的?”


    看著林千語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嚴肅,阿古頓時一愣,王旦都有些看不過去,輕輕拍了下林千語的肩膀。“你這小書童好心過來看你一下,這番情意可是難得的很,就不要擺這張臭臉。”


    阿古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臉,知道他是在擔心著什麽,便先解釋一番。“公子放心,這是早上我去稟報包大人的時候,包大人給的用來收購玉芝的錢。”


    “不論什麽時候,小的都記得公子的教導,小的絕對不會再去坑蒙拐騙的。”


    這般意正言辭的向他保證了,倒叫林千語有些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連忙放軟了態度勸和。“是我多心了,我不該這麽毫無根據的懷疑你。”


    “隻是有件事,阿古,你需要趕緊迴去告訴舅舅,叫他記得提防院子裏有沒有奇怪的人出入,還有,一定要小心那個來勢洶洶的裘太尉。”


    “少爺,這是發現了什麽嗎?不如全部告訴小的,小的也好迴去說的時候有點根據。”到底是跟在林千語身邊不少時間,阿古現在聽話也能抓得住重點。


    “我懷疑現在的這事和我們上次拜訪過的那位神醫有著莫大的關係,隻要能將神醫把握在手上,說不定就能將根源解決。”


    林千語構思著事情大概的經過,同時用最簡便明了的話和阿古解釋。“我會被關入監牢也都是因為相信了這神醫的鬼話。我想著既然有人能冤枉我,必定也不會放過舅舅家。”


    “你先趕著迴去提醒舅舅,若是時間來不及了,這京城裏能和裘太尉抗衡的人沒有幾個,我們隻能另做打算。”


    林千語捏著下巴,細細想了一會兒,如今的他到同先前那般懦弱無能的樣子大相徑庭,也沒有刻意避著武生和王旦說話。王旦聽著他話中陸續提到的幾個不得了的人物,難免有些驚奇。


    “你不妨先找機會問問景王妃,等到景王迴來之後,他定然能有辦法。”


    阿古本還擔心著告訴景王妃這一介女流,她又能有什麽作為,但一聽到公子最後的目的原來是景王,才茅塞頓開。


    “公子英明,我這就過去。隻是景王現在人還在宮中,也不知道他何時能迴來,隻怕到時候晚了怎麽辦?”


    “死馬當活馬醫吧,不管結局如何,我們也隻能孤注一擲。”林千語也不是沒有想到這個,可能隻是他現在確實沒有其他退路。


    趙銘是個絕對靠不住的人,石正直又人如其名,太過正直,在裘恕人的證據之下,他必然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再說其他人,與包家無親無故的,何苦會趟這趟渾水。


    幾番思量之下,果然還是景王最合適。


    勸走了阿古,林千語心裏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王旦靠著牆壁,眼神晦澀不明的盯著他,“你舅舅是哪家的大人?”


    “禮部尚書包大人。隻是可惜我天資粗陋,沒能有舅舅那般好的作為。”林千語打從心底裏佩服包長川,不知不覺間隻會將自己的地位放的更低。


    “包大人啊,我倒是有所耳聞。”王旦意味深長的拉長了聲音,“你背後的靠山是包家,偏偏又惹上了那個睚眥必報的裘太尉。”


    “裘太尉最是個小氣,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的小人,先前我和小生就是因此被他抓了過來。”王旦說著,不禁輕笑出聲,隻是那笑聲聽出了濃濃的惋惜和自嘲。


    “現在包大人被他揪住了你這麽個把柄,包大人在朝中的風聲,我們民間也有所耳聞,從不與其它大人私下交流。要是真如公子這般猜測,有人蓄意陷害,隻怕他這迴是孤立無援了。”


    林千語一直自信著自家舅舅這般清廉,在朝中必定不會與人為敵,才會在現在事情發生的時候,讓他如此猝不及防。


    隻要細細一想,他也就明白了王旦笑中的各方含義,心頓時涼了一大半。


    而在包府,阿古在路上飛奔著,還沒能將林千語的話帶到包長川的耳邊,就已經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


    隻聽得嘈雜的後院中,忽然響起一個人的唿喊,“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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