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們都什麽都不懂。卻總想告訴全世界沒有什麽是我們不懂的。不懂的東西其實可以學,不懂裝懂卻讓人討厭。我從前也總怕在人前露怯,現在反倒不怕了,每個人生來都並非十全十美,如果一個人要在你麵前表現出十全十美來,那一定有刻意的成份在裏麵。


    高天成跟阿東繼續留在當地,這兩個人效率也很高,已經調查出來十二金釵,這十二個外國女人雖然來自不同的地方,但高天成跟阿東兩個人卻能從中抽絲剝繭,找到她們共同的聯係。於是高天成給我來電話,說讓我在國內留意萬歡的動靜,他們兩個懷疑萬歡已經到了國內,萬茜應該暫時沒有危險,她能於這一眾人等眼皮子底下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出來,她一定計策萬全,而且高天成已經猜得到萬茜是孤身入了虎穴,她想替丈夫親手手刃自己的敵人,這本來無可厚非。


    然而金先生才是她的殺夫仇人,可是金先生已經全身而退,那天他們迴到萬茜老宅,到三樓的臥室便瞧見了金先生,金先生坐在床沿,手裏拿著萬茜的電話,正抬頭看門口,門口送進來兩個故人,一是高天成,一是阿東。


    金先生顯然也已經知道這裏麵的來龍去脈。他顯得有些沮喪,在此之前的許多個日日月月裏他從來沒嚐到過沮喪的滋味,他隻曉得完成一樁樁任務,不曉得什麽是沮喪,他從來沒失過手,鮮血讓他嚐到快感,不是殺人如麻的快感,勝利的快感,男人都天生嗜殺。


    他是男人,更何況他從事這樣的職業。


    金先生跟高天成、阿東對視。


    “萬茜消失了。”他說。


    高天成、阿東兩人點點頭。


    “我應該知道她的下落。”金先生手裏仍舊拿著她的電話。


    “你知道她的下落?還是想把我們兩個也引過去?”阿東問。


    金先生一笑,“萬歡已經迴國,萬茜一手安排的,萬茜手下有12個女人,江湖上人稱12神煞,她們執行任務時戴黑色麵具,黑色衣服,出手穩準狠,但從來沒有人見過她們的真麵目。”


    金先生說到這兒停了一下。


    “組織已經把資料給我。”


    “已經把資料給你?”


    “是的。”金先生站起來,“組織說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這些人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高天成、阿東往後退了一步,照這麽說來,他迴來是殺萬茜的。


    金先生踱到窗前,“我來不是殺萬茜的,我來是先來殺你們的。萬茜有事你們一定會出手,我要對付萬茜,先要砍了她的四肢。”


    高天成跟阿東對視,他們兩個知道自己不會是對方的對手,可是也不能束手待斃。


    金先生後背對著兩個人,這是絕好的機會,先發製人。


    兩人對視,一齊要上。不過金先生接下來的話阻止了兩人。


    “你們不是對手。其實-----”他轉過身來,“你們兩個應該很清楚,你們不是對手。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來這兒究竟想幹什麽。來這兒之前,我殺了一個人。”


    他拿出一張照片,高天成認出照片裏的女人是送萬歡迴國的那個女人。


    “萬歡呢?”高天成脫口而出,他既有本事殺掉這個女人,那萬歡應該兇多吉少。


    “萬歡沒事。她入境我才殺了她。如果萬茜見到了她,萬茜會耽心萬歡。”


    “什麽意思?”


    金先生腮骨動了一下,偏過臉去,目光長時間瞪視一個地方。


    “萬茜讓她保護萬歡,她迴來了,萬茜會分心。而且,我也想殺一個人,我心裏有太多愁悶與痛苦,我想知道殺人是否仍舊能像從前一樣帶給我快感,讓我忘記一些東西。”


    “但你發現......”


    “是的。”金先生迴過頭來,“我看著她的血流出來,汩汩的朝外冒,我看著她念萬茜的名字,心裏疼了。”金先生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我心裏疼了。”


    沉默,三人都不再說話,室內三人唿吸聲可聞,窗簾隨風起舞,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誰將主動發難。


    “我為什麽要殺她?我想我更應該殺的也許是萬茜。”金先生轉過頭來,看著兩個人。“阿東,我給你的藥,你沒用,對嗎?萬茜換了,對不對?”


    阿東看著他,他無法讓眼前人跟自己曾經認識的那個金先生聯係在一起。眼前人思維混亂,亦正亦邪,你不知他下一秒想幹什麽,一個念頭便可讓一切顛覆。他在糾結一些什麽,他沒想開,那個結如果讓他解開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在兩可之間。成佛自不必說,若他成魔,血流成河。


    高天成跟阿東不約而同想到梅子,想到梅森,想到陳念,想到萬歡,他也許一個都不會放過。單純就是因為這種他沒有地方發泄的,莫須有的仇恨。


    他們這種人愛恨都激烈,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一個人死恐怕不足以平息他的恨。


    高天成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液,說不怕死是假的,他怕死,阿東也怕死,他們不是那些文藝作品裏描述的英雄,他們從來做不到將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在金先生手裏,怎樣才能夠死裏逃生?


    這是個難題,高天成想不到好辦法,阿東亦然。他們隻好在萬茜曾經的臥室裏跟這個臥室曾經的男主人僵持。


    好久,金先生抬起頭來,目光茫然。


    “你們說,她-------”金先生問出半句話,半句,真的是半句,莫名其妙的半句。


    她怎樣?


    是男的他?還是女人的她?


    兩個人屏


    聲靜氣,可又等了許久,金先生沒有下文。


    “她有沒有愛過你?”高先生決定鋌而走險。


    金先生迴過頭來看著高先生,目露兇光,高天成猜不到他眼睛想要表達出來的憤怒,是出於被別人看透心機的惱羞成怒,還是......


    然而,沒有退路。梅森現在還沒成氣候,恐怕還不能護他母親周全,本來以為此後人生風平浪靜,沒想到人生處處仍舊埋伏殺機,他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不想結局竟然是客死異鄉,這恐怕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可能是家破人亡。他下意識環顧四周,若他跟阿東隻能活一個,保阿東吧,他迴頭看了一眼阿東,阿東立馬就接收到他的信息,然後他笑了。


    高天成太懂那種笑,那是無數次兩個人並肩作戰、出生入死形成的默契。


    你必須走。


    不,我不走。要走也是他媽你走。你有老婆、孩子,我有什麽?我光棍一個。


    艸,我死了,老婆孩子都是你的。


    阿東笑了笑,手裏暗扣家夥。


    他打算出手了,高天成想在他出手之前出手,由他來纏住金先生,讓阿東跑。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他是老大。


    在高天成的概念裏,老大不是這麽當的。他真拿阿東當兄弟。沒有理由先跑。


    阿東懂,人就是這樣,情義這個東西不是所有人都講,但還是有人在講。


    金先生抬起頭來,語氣中充滿不確定。“是啊,她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她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多麽熟悉的問題,仿佛每一個人都曾經有過類似的迷惘。高天成沉吟,不知該怎樣作答。阿東卻笑了,這是兇險的場麵,他試圖將金先生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反正金先生曾欲除之而後快,他不是不怕死,不過在生死關頭人總要抉擇。


    “她不愛你。”阿東說。


    阿東看見金先生的眼睛裏,撕心裂肺跟難以置信在廝殺。哪一方能勝利呢?他不清楚,阿東聽見自己笑了。


    “萬茜愛你,你就會出手去救她?如果萬茜不愛你,你就會跟組織一起大開殺戒?你不但會把萬茜趕盡殺絕,還有我?高先生?梅子?梅子一家人?萬歡?是嗎?”


    是嗎?


    他不知道。他抬起頭來,目光中充滿迷茫。心亂了,多少年,沒人能亂得了他的心。他曾以為這輩子他殺伐決斷,也就這樣了,他不會亂,永遠不會亂。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是的,阿東看透了他。他是有這樣的打算。如果她從來沒有愛過自己,那麽他對萬茜的愛就是一個最大的笑話。得不到,他認可毀滅,這邏輯沒有問題。


    “所以她不愛你。你不用糾結、猶豫。我們兩個聯手也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我永遠不會因此而


    試圖說服你,告訴你萬茜真的愛過你,所以求你放我們一馬。”


    金先生露出冷笑。


    阿東迎上他的目光。


    如果他開始動手,開弓沒有迴頭箭。


    但是金先生一躍從窗口跳下。


    阿東跟高天成追到窗口,金先生已經沒有人影。


    樹影跟光影交錯,後門無聲佇立,金先生動作利落,三樓,不低,上一次阿東從這個高度下去時腳踝受累,腫得像豬蹄,許久才痊愈。光憑這一點兩人便知金先生是個中高手。


    兩人四目,相對無語,彼此均長出一口氣來,至少眼前之危暫解,至於以後?以後真是太遙遠的未來,仿佛可望而不可及,兩人均不願多想。


    這時又聽見有人上樓來,腳步聲輕快,這間空屋子現在幾成無人之境,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來造訪,兩人眼睛盯著門口,一見來人不由都倒吸一口涼氣!


    ----金先生。


    高天成、阿東幾乎異口同聲,金先生眼珠淡漠掃過兩個人,然後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房間正中,從口袋裏掏出煙來,點上,煙霧彌散在空氣裏,卻又很快被窗子裏撲進來的風打散。金先生眉頭仍舊沒得舒展。


    半晌,才聽金先生開口。


    “不能讓萬茜落在對方手裏。”他說,“我知道對方的手段,不管她愛不愛我。”


    金先生語氣悲愴,阿東注意到他手有些發抖,搖擺過後,金先生作出了自己的選擇,然而高天成卻對他的選擇不抱樂觀----不止於金先生,誰都是,作出決定時發出怎樣的決心來都不影響日後反悔。


    金先生仍舊帶有一定的危險性,然而萬茜此刻的處境顯然更為兇險。這讓高天成與阿東一籌莫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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