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風浪早該過去。


    可是,要不要去尋找張若雷呢?他究竟身在何處?是生是死?一切都不得而知。我暗地裏找了幾家私家偵探,可他的消息仍舊遝如黃鶴。我不是非要找到他,如今再想找到他也談不上因為愛或者不愛。他親人沒有幾個,沒有人在乎他的生死,也沒有人為他的生死籌謀,如果我也放棄,恐怕不會再有人記得有張若雷這號人。


    當然,我想找到他還有另外一重原因。我去看了張念。張念,今年已經八歲,小學三年級了。張念,是我跟張若雷的兒子。


    是的,那個孩子沒出什麽紕漏。我生下他,他個頭兒還不小,生下他時哭聲嘹亮。據說這樣的孩子中氣十足,先天受命運的眷顧。


    依當時那種情況,我不敢把他帶在身邊。在當地租了房,找了個可靠的女人照顧他。一晃八年過去了。我不大去看他,怕,淮平的事兒成了我一輩子的陰影。他跟梅森不同,梅森有阿東,後來又有高天成。


    所以同人不同命。


    最近我看見梅森常常想念他。我有另外一個電話,專門跟那女人聯絡,那女人姓陳,叫陳玉,當時我跟她說的版本是:我被個男人騙大了肚子。


    女人總是容易對有那樣遭遇的同性生出同情來,這麽些年她帶張念帶得盡心盡力,張念也是個出色的孩子,門門功課都滿分,生活又儉仆,愛看書、愛音樂、愛運動,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我曾經想過要跟高天成和盤托出把他帶來身邊,這事兒萬茜知情,我跟萬茜提過,但萬茜不建議我把張念接過來。


    “高先生此前是幹什麽的你知道,還是小心為妙。等等吧。”


    她說得不無道理。可這一等,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張若雷,你又究竟在哪裏?如果你知道我跟你之間有個兒子,你當時還會不會執意要離開?


    唉!


    都過去了。


    最近一家私家偵探有了線索,聽說在某地看見一個男人疑似張若雷。好在高天成坐陣蘇氏,我坐陣張氏,白天不必跟他匯報行蹤。於是我跟那私家偵探約好了見一麵,我想親眼看他拍迴來的照片,如果那個人是真的,我一眼便能認出他來。我愛過他,我相信那感覺一經啟迪仍舊秒迴。我想看看他現在生活得可還好?想看看他是否已經開展了新的生活。


    我自己驅車前去,司機說,“梅總,我送您吧!”


    我看著司機的臉,心裏卻想:“如果張若雷還在,他應該是張若雷的司機,而不是我的。這偌大的張氏,究竟歪打誤撞成了我的?還是我巧取豪奪而來?”


    “不用了。”我對他說。


    我於駕駛並不在行,也從未從中體驗出什麽快感和樂趣來,但今天也不知怎樣,當


    手握住方向盤,我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裏竟然全部都是汗,好在方向盤的材質並不滑手。我脫掉高跟鞋,隔著襪子踩油門和離合的感覺非常奇怪。而且我久不摸車,起車時車甚至打了幾個嗝兒才正式上路。


    我告訴自己鎮定,等到小心翼翼把車開到目的地,發現距離我們約定的時間晚了三十分鍾。好在我當初雇他們的時候出手並不小器,錢可以增加人的耐心。果然,當我開車下去,鎖好門,到達指定地點,他笑臉相迎,而且畢恭畢敬。


    “梅總!”


    “讓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我路不熟。”


    他十分紳士的幫我拉開了椅子。


    “您說的哪裏話?等您是應該的,您日理萬機。”


    老江湖說話總是滴水不露,明知道是客套也讓人心裏舒坦。地方也不錯。


    兩人落座,對方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把東西拿出來雙手遞過來,我接過,心不住狂跳。看見畫麵上的人,跟張若雷確實有幾分像,但不是他,還有幾段是視像資料,甚至還有他們兩個交談兩句的視頻,那私家偵探假裝撞到他,對方東西散了一地,私家偵探邊說“對不起”邊俯下身來幫他撿,那人脾氣好,迴,“沒關係。”


    他把東西還迴去,衝那人搖搖頭。


    “不是他。”聲音都不是,眉眼五官是有幾分相似,但細看差得太多,當然,這些細節隻有真正了解的人才能感覺到出來。


    “那我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了。”


    他站起來,伸出手,我跟他握了握手。


    “不繼續找嗎?”他問我。


    “繼續。怎麽會不繼續呢?除非找到他,或者,除非我再也負擔不起你的費用。”


    他恭謹的點點頭,他臉上的表情我猜不透,也不想去猜。


    迴程時車我都懶得開,叫了代駕。看見司機時我把鑰匙交給司機:“還是得你來,我不行。開這麽一會兒的車啊,簡直跟打仗一樣。”


    晚上去接梅森,一家三口沒迴家,直接在外麵吃了晚飯。結帳時高天成看似不經意的問了我一句,說“今天自己開車了?”


    我一怔,不知是誰這樣多嘴。於是警覺起來,我一直覺得高天成應該愛我,夫妻之間最重析是信任,至少,我心知肚明,我並沒有背叛他或者背叛他的意圖。留在張氏的不能說都是自己人,但是高天成迴來沒多久,要說誰授命幫他看著我,我還真想不出來。


    而且,我從來不過問他在蘇氏的情況與行蹤。


    我抬頭看他一眼,沒有迴答便是最好的迴答。那還是我和他之間第一次鬧別扭。盡管他沒有再問,但我似乎從一開始便沒有打算要把自己的不滿隱藏起來,更何況我又實在不知該怎樣跟他解釋。


    迴程時他一臉凝重,


    我也是,梅森何等敏感的孩子,他感受到我跟他爸爸之間的緊張氣壓,試圖從中調停我們的一觸即發。但效果並不好。


    迴去後沒多久梅森洗漱上床睡覺休息,我說我也累了,今天想早點兒休息,於是迴了臥室,進了衛生間。衛浴裏蓮篷頭嘩嘩的灑出水來,那個繃了一天的自己才稍微感覺到疲憊,倦意似才突如其來。我任由那水從頭頂一直流淌到我腳底,再在我腳底匯成千萬條小溪。


    直到高天成在外麵敲門。


    “洗好了沒?”他在外麵揚聲問我。


    “噢。”我應著,然後關了水龍頭,伸手拿起浴巾裹好自己。“好了。你要洗?”我邊往外走邊問。


    高天成卻伸手一扯我浴巾,我來不及驚唿,他抱起我來,床上下起伏,我扯過被子把自己蓋住。


    “你要幹嘛?”


    他笑出聲來。


    “你跟過多少男人?”


    他問我。


    這個問題讓我覺得尷尬。我一骨碌坐起來,被子從我身上滑落,又被我扯起,一直遮到胸脯以上。


    “你什麽意思?”


    “別再找他。”他告訴我。“可以把張念接迴來。”


    我又一怔,被子再度滑下去,我伸手一扯,它又歸位。


    “告訴張念,我是他親爹。”


    我臉開始漲得通紅。


    “你-------”我想問他,你是怎麽知道的?難道是萬茜?不不不,萬茜不可能出賣我。那麽......


    “你現在是我的女人,張若雷是成年人。懂嗎?成年人。他是成年人了。孩子沒有罪過,你是他媽媽,這個永遠變不了。不要再去找他。”


    “你知道他的下落?”我試探著問,我不明白他何以如此介意這件事兒,我找張若雷根本沒什麽特別的意義,找到他,確認他安全而健康,足矣了。


    “你找到他能怎麽樣?你確認他安全能怎麽樣?能重新來過嗎?他跟蕭晗攪在一起,後來差一點兒犧牲了你們之間的孩子,你覺得他還有臉來見你嗎?他也算是個人精,他不讓你找到他,也許不是因為他遇了什麽兇險,不過是不想讓你找到,或者,他不知該怎樣麵對你罷了。你又何必執著?”


    高天成爬上床來,他很久沒有應用到這個動作,因為另外一條殘腿,他上床大多先坐到床沿,擺好姿勢,好腿先上來,然後再借助全身的力氣將另外一條腿抬上來。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見他像一隻大鳥一樣兜頭朝我罩過來。我能聞得見他身上的男人的氣息,我唿吸有點兒急促。


    當意識一點一點被湮滅,我聽見高天成兇狠的問我。


    “說!最愛我。”


    我攀住他兩條肩膀,像海角攀上岸邊的岩石。有汗水從他額頭上滴下來,掉到我的皮膚上。


    我閉上眼睛,想起他剛才對我說過的那些話。


    是的,哪怕張若雷現在迴來,我們真能迴到過去嗎?他不出現,無外乎因為不曉得怎樣麵對我、怎樣麵對我們的過去、怎樣麵對自己的過去。那時我們都還太年輕,做過許多與我們年齡不相稱的中二的傻事。


    夜,更深沉了。高天成一條胳膊被我枕在頸下。我翻了個身,看著他的鼻眼,他安靜的、馴服的、低眉笑眼的看著我。


    “張念的事......你怎麽知道的?”


    “阿東也知道。”


    他輕輕說,目光溫柔。


    “你答非所問。你這個狡猾的家夥。”


    他伸出另外一支手來,用食指輕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女人最八卦。什麽都好奇。”


    “那你打算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嗎?”


    “滿足。”他喘氣粗重起來,“你還沒滿足嗎?剛才。”


    他手掌寬厚,兜住我後腦勺,然後將我的臉朝他的臉壓過去。


    等等,這感覺似曾相識。天啊,我的眼睛裏一定有惶恐,因為在這種時候我居然想到了張若雷。我皺起眉,搖搖頭,試圖擺脫他的臉。


    “怎麽了?”高天成的眼睛像鷹一樣,而梅森的敏感得益於他的基因。


    我翻身坐起來,朝地下走。


    “我去衛生間。”我說。


    “披上點兒,別著涼。”高天成把他的衣服遞給我,我伸手接過,腳底皮膚跟室內地板親密接觸,發出粘膩的聲音。


    張念的事,他說的是認真的嗎?如果我把張念接過來,他會待他跟梅森一樣嗎?而且張念那邊我要怎樣跟他交代?憑空跑過去說他多了一個親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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