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了,風真涼,遠遠望過去,世界一片荒蕪。這是個無情的世界,有情人呆不了,會受傷,會體無完膚。


    我不會傷心。終於知什麽樣的人最快活,無心人,我們總愛嘲笑某人沒心沒肺,哪知那是命運之神給他最好的眷顧。


    人無心,才能不傷心。


    我低下頭,淚就要掉。我仰起頭,淚還是落了下來。


    可能當時說要跟我結婚就是一時衝動,到後來才知一切都沒有計劃周詳。男人要跟一個女人分手靠什麽?誰也不會明明白白跟你說清楚。情冷了自己心裏沒數嗎?誰厭了誰,誰後了悔自己心裏沒數兒嗎?


    淮海就是啊,如果不是後來碰巧被我撞見,他就一直那樣瞞天過海。


    我坐在馬路牙子上,一步也不想朝家裏走。我這種人,哪裏也不是家,哪裏又都是家。車在我麵前唿嘯而過,遠光燈都打得又遠又亮。


    張若雷不知何時立於我身後,拍我肩膀,嚇得我魂飛魄散,我驚叫著跳起來,一迴身他把我摟住,那個溫暖的懷抱,抱著一個被夜色浸得微涼的軀體。


    我定睛一瞧才看出是他來。先是愣,後是恨,再來是哭。恨是恨他為什麽要出現在我生命裏,為什麽一去就遝無音信讓我在這裏瞎猜。他不知自淮平走後其實我是最受不得哪個親人再在我生命裏無端消失了嗎?而哭,是喜極而泣?還是為失而複得?


    我不知,整個人像一團被攪亂了的麻,我自己找不出頭緒。


    “你上哪兒去了?”


    我死死圈住他脖子。


    “我找你一圈兒。”


    “我知道,我知道。”


    他輕拍我後背。


    “為什麽關機?”


    “沒電了,沒電了,真的沒電了,不信你看。”


    我不想看,那已經不再重要。哪怕它還滿格電,我也想全當他已經沒有電了,一點兒都沒有了。我不想看。


    張若雷捧起我的臉來,他安靜看我,我在他安靜注視下也漸漸安靜。街燈燈影裏,大片大片升騰起宛若細塵般薄霧。


    更深,露重,情濃。


    我低下頭,不好意思一笑,怨怪自己沒一點出息,心裏更兼一點忐忑,男人最怕女人往死裏綁住自己,自己這樣不會嚇壞他了罷。如果結婚以後哪一天再有個意外,我再搞這麽一出來,時間久了,他會不會厭?膩?


    我抬起頭來,讓夜色灑了一臉。我一點一點倒退著朝後走,他站定,看著我一點一點跟他拉開距離。


    “幹什麽?”


    “站遠點兒,離得太近,燈下黑,反看不清楚你。”


    他咧開嘴一笑,朝我走來,再一次把我深擁入懷。彼此不說話,他體溫漸漸溫暖和感染了我的體溫,隻手還有些涼,我把手從他外衣裏伸進,隔著一層襯衫抱緊


    他。


    “我剛才害怕了。”


    我說。


    “怕什麽?”


    “怕失去。”


    他不說話,但我聽見他輕輕的笑了。


    “是不特別沒出息?”


    “不是。”


    “怎樣?”


    “因為----”


    他把我推遠一點,看著我的臉說:“今天晚上不知怎樣,我也害怕了。”


    我歪著頭:“嗯?”


    他複擁我入懷。


    “突然之間很怕,會失去你。”


    “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我手上使了點兒勁兒。


    “嗯。”


    他說。


    隔一天,我們未能成行去見他媽媽。我倒是醒了,心裏擱不住事兒,想著要第一次以兒媳的身份去拜見他母親就緊張。但我怕吵醒他,昨晚我們都睡得太晚。於是我把手機放在自己枕頭下,聲音又調到很小。那聲剛一出來我就忙不迭把手機從枕下拿出來,趕緊把鬧鍾按停。


    我輕輕側過身來看他,見他睡得極熟,發出輕微的鼾聲,鼻上微汗。於是我調整了姿勢沒敢驚擾。


    反正來日方長,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他張家再家大業大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把所有婚禮事宜籌備清楚明白,我們仍有大把時間去通知親屬和拜見他媽媽。


    說起來也不知他媽媽能不能聽懂這些,如果她不糊塗該有多好,一定會為自己兒子高興。照常理,兩家家長見過就會安排個親家的見麵會,北方叫會親家。不過他媽估計不會出席,可倒好,我們這親家會得倒簡單。張若雷那邊出個老頭兒,我們家再出個老太太。知道的是會親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一老一小誰弄了個小型的混搭鵲橋會呢。


    我預計去正式見張若雷母親該是下周,因為今天不知他會睡到什麽時候,我這邊禮品也沒備妥,這周時間這一緩衝,我反倒有空兒好好琢磨琢磨該買點兒什麽登門,既不失禮又不至於太過誇張。


    張若雷醒來時已近中午,抻著大大的懶腰,一臉睡飽過後的容光煥發。起來就一驚一乍。


    “怎麽不叫我?遲了吧!”


    “嗯。”


    我端一杯水給他。


    “下周吧。”


    我眼瞅著他喝下去一口。


    “又不急在這一時,我已經給張姨打過電話了,告訴她們我們下周一定會過去。”


    可下一周我們卻又未能成行,剛要啟程就有人給張若雷打來電話,他接電話基本上不避諱我,我聽見那頭兒說,張總,不賞臉啊,不賞臉的話以後咱們就不能再打交道了。


    他把電話拿開一點兒,另外一支手捂緊聽筒,小聲用口型對我說:“張主任。高新技術立項批錢的那個。”


    他說的那人和那機構我都道,我們公司有產品出口,確實技術上占有一定的優勢,但還不至


    於到什麽獨步江湖的程度。可是市委市政府有這麽個機構,也有這麽個機製,申請立上高新技術項目的話,市財政會給拔款,上一筆好像是拔了兩百萬。


    那可叫兩百萬啊。


    我一聽錢就敏感,更不敢造次。再說,也早覺得張若雷跟我原本就是兩位一體,給張家拔的錢也就是給我拔的。誰嫌錢多會咬手啊。


    我瞪大眼睛朝張若雷拚命擺手。


    “去!這是財神爺啊,得罪不得。快去,趕緊的。”


    張若雷麵露難色,雙眉緊皺。


    我急得恨不能替他一口應承下來,於是伸出手來把電話一路按到他耳朵邊上,然後拿下他另外一支捂住聽筒的手。


    “趕緊的。”


    張若雷這才不情不願,對著電話煞有介事跟對方拍胸脯。兩人敲定了時間、地點,張若雷撂下電話,把買的東西重新放妥,然後打點自己準備出門。


    他出門之前還跟我膩歪,說都怨你,這幫人還有個頭兒啊,不搭理他們就是了。


    我往門外推他。


    “誰都能不搭理,這人不成。這是財神爺,人家一個項目批不批,早批晚批跟我們關係可大著呢。”


    張若雷邊朝外走邊一步三迴頭,試探著問我:“不然,我推了他?”


    “推什麽推?你敢推他我就敢推了你。”


    兩個人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我沒關門他就站門外眼巴巴瞅著我不進電梯,我說我可關門了啊,他定定、若有所思的看住我點頭。


    那門我關得極緩慢,直等聽見電梯聲,以為他已經坐電梯下去了,推開門一瞧,他仍舊那樣,連姿勢都沒變過,定定站在原地。


    我笑,說你怎麽著?還要把自己站成望妻崖呀?


    他這才也跟著我不好意思一笑,轉身按了電梯,電梯再來,我見他進了電梯門,這才把房門關好。


    閑來無事,打掃屋子,一切整理停當看時間已經下午,還真又累又餓。一個人的飯不好做,想想,換了衣服,拿了大衣,背了包出門,本想在門口小店對付一口也就算了,後來見小店生意還不錯,裏麵人滿為患,我最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吃飯,一個人也不好霸占整張桌子,又不習慣跟別人拚桌。


    於是信步朝前走,走了沒幾步路恰好有空的出租,伸手攔下。司機問,去哪兒呢?


    也是哈,去哪兒呢?


    我略一沉吟,說了跟張若雷常去的那家店,其實純粹那地方在嘴邊,不用細思考也就信手拈來的事兒。而且那兒是明廚,幹淨,管他真幹淨假幹淨呢,反正中國人是隻要親眼瞅個一清二楚,吃的也能比旁的地方放心就是。而且那兒有幾道小菜味道做得也確實地道,我和張若雷都愛吃。


    周末,街上人流如織,再加上天氣日漸緩和,


    大街上不甘寂寞的美女們又開始露骨頭露肉、露大腿,別說男人,饒我是個女的,有時也不免多看兩眼。


    車很快至目的地,付了車資下車,一個人晃進酒店。因為是常客,這裏的服務員大都認識,大堂經理也早點頭微笑示意。


    “一個人?”


    “是啊。”


    我遠遠答。


    “今天落單了,人家忙呢。”


    大堂經理是個八麵玲瓏的女子,這天兒還沒大熱呢,穿得也不多,小露香肩。因為不至於熟到沒邊沒界,也不便出言打趣,隻本份點了菜,靜待美味佳肴。


    不一刻,美食當前。


    我歎美食跟美人一樣,不可辜負,趕緊舉箸,卻不想一個沒拿穩,一支筷子失手落到地上。低頭弓身撿那支筷子時,左眼皮居然跳了兩下。


    這裏服務人員都素質頗高,早有人拿過來一雙新筷子。


    “梅小姐,您不必撿,我來。”


    我一抬頭,剛要答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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