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然不覺間出了酒店門,禮儀小姐得體而禮貌的請我下次光臨,冷風在門開那一刹那再無顧忌,吹得肆無忌憚。我抱緊了肩膀,這才發現一氣、一急,竟然把外套落在裏麵。有心轉頭迴去取,又怕人家笑我是故意來了這麽一手,自己給自己台階下。


    一想,隻好咬咬牙作罷,伸手攔了計程車,好在這會兒車並不難攔。待車開出去我忙不迭迴過頭來,見酒店門口空蕩蕩的,我的心也跟著空蕩蕩迅速沉到穀底。


    心頭一酸,多少委屈湧上心頭,雙目泛起淚光,成對逐行沿臉頰一路下行,我默默的吸著鼻子,用手指揩幹那一層層湧上來的淚。想張若雷他終究並沒有多愛我,是我傻,總愛拿我們之間相處那些細枝末節處自顧自在那兒佐證他待我跟待其他女人不同。


    其實時間長了還不都是一個樣?開始圖新鮮,沒玩兒過,現在好了,玩兒夠了,可能他正愁找不著好籍口甩了我,我倒好,自己備好了理由給人家雙手奉上。


    那一晚,他並未尾隨而至,我等至徹夜,盯那門口,又不敢開燈,怕他在下麵見我開著燈等他心裏得意,在幽暗裏如同等待老鼠出洞的貓。心裏預想了一千個跟他和好如初的畫麵,比如我撲上去,一頭紮進他懷裏,彼此互相說道歉,然後酣暢淋漓的在床上最終和解。


    直至黎明拂曉,我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了這份失望。緊緊繃住的神經立時萎頓,反覺得又困又倦,趿著拖鞋進了臥室,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本想補個迴籠覺。看看時間又不允許,今晨不能跟他一道,路上一定堵,早上上班的時間車又不好打,得早點兒去,不然他以為我沒他不成。


    進洗手間,刷牙洗臉,在電動牙刷輕微的嗡嗡電機聲裏我抬起頭來左右端詳自己,試圖想找出一夜未睡卻並不讓人覺得憔悴的證據來,但找來找去卻驚異的在前額發現兩根亮晶晶的白發。


    又有頭發白了,我放下牙刷,忘了關閉它的機關,讓它誤以為自己的工作並未如期完全,仍舊在不厭其煩的嗡嗡不已,像夏天花叢裏成群結隊的蜜蜂。


    我對著鏡子在自己濃密的頭發裏抽絲剝繭,直到找到第一根,把其餘的頭發拔開,然後一使勁,刹那並不算是銳利的疼痛,那根白得發亮的頭發已經落入我掌心,我捏著它就著衛生間的燈光仔細瞧了瞧,然後把它隨手丟進垃圾筒。


    拿起漱口杯把嘴漱幹淨,又清潔了電動牙刷。這才心無旁鶩開始尋找另外一根,好在頭發長,並不難找,解決掉第二根我竟有如釋重負之感,洗了臉,化了淡妝,又拿出唇彩來抹了一點,這臉看起來沒多少驚豔,但畢竟掩蓋掉少許憔悴,我對著鏡中人輕抿起嘴巴滿意的將兩片唇


    貼將在一起“叭”一聲,讓唇彩完成了在兩片唇上充分融合的任務。


    又在腦後束起一個飽滿的發髻,這才滿意的走出衛生間。


    挑衣服也讓我頗費了一些周折,衣櫥裏掛著我常穿那件大衣的衣服架子此刻正空蕩蕩的懸在半空,我愣一下,半空中的手還是作了少許停頓,這才伸手挑了另外一件,穿上,在穿衣鏡前左照右照,又不太滿意,這件還是簇新的,沒上過身,我不想在這種時候穿成這樣,讓他誤以為我是為了重新吸引他的注意而把自己裝扮得像隻發情的畫眉。


    我把衣服三下五除二脫掉,然後換了件顏色老成持重,不顯山不露水的大衣,又用紙巾把唇彩擦幹淨,我本就沒化妝的習慣,這下果然自己也自在不少。穿鞋下了樓,在門口遇見門衛,保安給我敬了個禮後跟我笑著打招唿,說梅小姐出去啊,張先生跟您一前一後,怎麽沒一起?


    一前一後?


    我的表情一定是出賣了我。


    那保安也一愣,說是啊,剛剛,也就十分鍾前,張先生的車子剛剛出去。


    張先生的車子?


    我幾乎衝口而出。卻立馬換上了然的表情,還朝對方頻頻點頭。


    “噢噢噢,是啊,我們約好,他嫌棄我慢,去旁邊吃早餐。”


    保安迴給我一個了然的微笑。


    急急拐出去,有意朝兩旁尋找,卻並不見他的車。昨天晚上他迴來了嗎?幾點鍾?是沒上樓在地下車庫裏停了一宿?還是在這爿樓裏他有其他的相好?


    呸呸呸!我猜這幹嘛?他愛怎樣怎樣,別說我沒什麽立場管人家,就是將來真嫁給他有了立場,人家也不見得買我的帳。


    晨起,人流如織,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我一連攔了幾個車,幾個車都顯示有人魚貫從我眼前溜過。我看看表,時間其實尚早,隻好拿出手機用了叫車軟件,不一會兒有車迴應,我則安靜在路邊等待。大冬天的天兒實在冷,沒幾分鍾我感覺自己就被凍透,時間開始變得漫長而難以等待,好在車已經來了,我矮身鑽進車裏,讓司機開了空調,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咒罵這鬼天氣,間或議論議論新近發生的花邊新聞。


    車子走走停停,這城裏不能下雨也不能下雪,隻要天氣稍微差點兒整個交通係統就會半癱瘓。到公司時我看時間已經差不太多,本來還想買點兒什麽拿上去當早餐,又一想胃口缺缺,唯食物不可被辜負,買了又不吃我認為那大抵是人間最大的罪惡。


    不想吃就不必勉強自己的腸胃,遂上了樓,這中間本來應該經過張若雷的辦公室,但我繞了一點路,成功避開了有他的那些雷區。


    我已經不再等待他,如果昨天的事是我和他分開的契機,我願意給我和他一個體


    麵的台階。本來就無望的愛情,享受這麽多年已經賺到了,人心不能太貪,更何況,這樣快刀斬亂麻總好過整天提心吊膽害怕失去,我受夠了患得患失的生活,如果不能完全擁有,那倒不如痛快失去,這樣,至少不用每天沒完沒了的糾結。


    我們開始冷戰。他不找我,我不找他。在公司也避免直接接觸。他脾氣越發不好,聽說那件事兒仍舊在接洽,市委市政府領導已經有人專門登門去做了張福生張老太爺的工作。


    他成事在望,大家都知道他這招曲線救國是在逼迫自己的父親就範。更何況有官字號的參與進來,老爺子更加不好推脫。


    我覺得他卑鄙,覺得他是急功近利得太過了,為了他所謂的建功立業,他罔顧那些未知的風險也就罷了,他甚至罔顧親情。他父親都那樣了他還在使手段逼他就範。人性有多殘忍,為了利益、自私和不便對外人宣之於口的隱惡目的,人是什麽都可以販賣和交換的動物。


    我愈發覺得我並不十分了解張若雷。


    但卻仍舊止不住於暗夜裏一遍又一遍溫習我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些細節,他和我皮貼皮、肉貼肉的妥貼和溫暖,想起恍如昨日,卻又深感昨日如風般不可憶亦不可抓更加不可琢磨。


    某一夜半夜夢見他,心傷得要命,起來淚落不止,身體和心都想他念他得要命,卻又頹然覺一切不可為也不能為。


    他愈意氣風發我愈加的一切都不可為也不能為。


    黑暗的夜啊,吞掉我多少眼淚和憂傷。次日,我們見了麵仍舊不交言,他不看我,我不看他,眼睛裏似都沒有對方,最好心裏也都沒彼此才好。把過去在心裏連根拔起,每一天都是嶄新的一天。


    這一天,小區裏地下車庫居然走了水,火警大鳴,據說是有輛車發生了自燃,天不算早了,早有人去夢會周公多時,但仍舊有不少夜貓子遊蕩在這深夜,他們一個個跑下去,有人看自己車有無損失,有人純粹就是過去看個熱鬧,有人想看是誰家車這麽給力居然自殘到要自燃。


    大家聚了下去,才見張若雷居然就在其間,自燃發生時是他最先發現,這小區防火設施配備齊全,他一麵報了警一麵拿滅火器把邊篇累犢的火災扼殺在搖籃裏。


    車主上來感謝張若雷,張若雷說沒事兒沒事兒,自己也是剛迴來。


    旁邊保安不識相,馬上說,張先生我看你某點已經進了地下車庫。


    張若雷抬起眼睛來恰好看見我,轉過頭連連稱是,說是啊是啊,合計抽根煙眯一會兒,結果眯著了。


    有人說真是該著,要是你早些上樓這車庫裏的車,甚至地上的建築都興許會受到不小的連累。


    我心下一澀,想起他某日在床上


    擁著我,那時蘇白還沒死,他說,我睡不著,在哪兒都睡不著,離你近點兒還好點兒,我總成宿成宿睡不著覺,沒認識你之前我就在外麵花天酒地,別人以為我浪蕩慣了,沒人知我心裏有隱疾,隻是睡不著。


    我低下頭,眼眶微熱。


    那車主馬上聯絡了保險公司,大家逐漸散去,同一樓的人對張若雷和我發出邀請,說走啊,迴去不?


    啊,啊,迴,迴。


    他說,眼神卻瞟向我這邊。


    我抱著肩膀往前走,他亦步亦趨跟在後麵,樓上那大哥倒熱情,一路跟他天南海北的胡侃,電梯至我們那一層,鄰居跟我們熱情的道別,進了屋子,氣氛卻一下就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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