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郎,是劇裏溫思思扮演的角色對季臻扮演的角色的稱唿,季臻在劇中扮演的人物名叫季征。


    溫思思這一聲倒真是說得百轉千迴,柔情切切,比她在戲裏念的台詞功底要好多了。


    台上的人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出鬧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溫思思最近的確是炒得挺火的,明眼人也都看得清楚這背後的門道。今天溫思思和季臻又是前後腳到的,難免讓人遐想翩翩,所以在場的人都等著季臻的反應。


    因為前兩天季臻缺席,所以今天這場發布會到場的記者並不算很多,原本剛剛還中規中矩的記者全都熱血沸騰起來了,沒想到能挖出這麽大一個新聞來。


    早在車上季臻就已經換了一身黑色西裝,雖然不是度身定製,但也能被他穿出高不可攀的貴氣。


    此刻他坐在陳曉旁邊,凳子不算高,有椅背可以靠,可他背脊挺直,單手拿著工作人員遞給他的話筒,另一隻手則放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燈光師把光聚在他身上,好似籠了一層清冷的光華,說不食人間煙火也不為過。


    他微垂著眼瞼,連看也沒有看溫思思一眼,更不要說給她迴應。


    沉默一會兒,現場的氣氛有些尷尬,主持人連忙出來打圓場:“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國民男神季臻和參演《帝煞》的演員溫思思!我們的小溫顏!”


    主持人說完,下麵響起稀稀疏疏的掌聲,工作人員又加了把椅子,在女主演旁邊。


    女主演叫郭雨,喬微涼剛進圈的時候,她就已經是當紅小花旦,然後一步步走到影後視後,拿過的獎也不少,這部戲有她加盟也算是很大的看點。


    郭雨在圈裏算是少有的實力派,當然,顏值也是中上的。


    最重要的是,她和剛被溫思思搶了《夙謀》女一號角色的蕭紅是多年的閨蜜。


    蕭紅如今也算是國內二線女星中的佼佼者。


    她的星途並沒有郭雨這麽坦蕩,當年雖然和郭雨一起入選為四小花旦,但不久就因傳出失戀酗酒形象一落千丈,後來雖然主演了幾部電視劇,但都沒火起來。


    再後來,蕭紅便開始包攬惡毒女配的角色,她演這類角色總是入木三分,演技極佳,但也因為如此,每演一部戲觀眾便會不自覺代入,所以她的官v下麵總是罵聲一片,還因為觀眾的強烈抗議,數次與各大電影電視節的最佳女配獎失之交臂。


    如果說《帝煞》是一部男性視角的謀略大戲,那麽《夙謀》就是一部以女性視角展開的攻心計,可以說得上是鴛鴦篇。


    《夙謀》改編自去年在網上紅極一時的網絡,的影視版權最終被慕天傳媒以五千萬的高價拍得。


    唔,五千萬的影視版權,的確是買得貴了些,當天競價的時候喬微涼也在現場,現在想想,如果當初她多舉兩下牌子,顧紀生是不是還要多出幾千萬呢?


    這部劇原本是慕天傳媒為了捧蕭紅才不計代價拍下的。


    《夙謀》裏的女主沈如霜,敢愛敢恨,睿智勇敢,麵對仇人絕不手軟,最終大放光彩,鳳傾天下。


    圈裏能演沈如霜的女演員有很多,但能本色出演的就隻有蕭紅一個,先不說她對這類人物的拿捏有多精準,單是她個人而言,幾乎可以說是現代沈如霜。


    沈如霜能涅槃,蕭紅借著這部戲也能登峰造極!


    可惜,蕭紅官v連定妝照都曬出來了,偏偏半路殺出來個溫思思。


    溫思思剛坐下,下麵便有記者迫不及待的站起來發問:“請問季少真的與小溫顏因戲生愛,假戲真做麽?”


    這話一出,下麵有季臻的粉絲立刻生氣的反駁:不可能!我男神怎麽會喜歡這種披麻戴孝的女人?


    ‘披麻戴孝’的溫思思臉色僵了一下,剛好有工作人員遞給她話筒,她便柔柔的開口道:“你好像誤會了,這是我新戲的戲服,因為剛從片場趕過來,所以沒來得及換,待會兒還得趕迴去接著拍。”


    這話本來是沒什麽問題的,可郭雨的臉色就不太好了。溫思思嘴裏的新戲,可不就是《夙謀》麽。


    關鍵溫思思還沒說完,頓了頓又對那個記者說:“我有名字,請叫我溫思思,我並不希望大家在我身上打上別人的標簽。”


    “……”


    嗬嗬!你要是一開始不借著人家溫顏的名聲出道,有誰認識你麽?


    喬微涼在後台看得直搖頭,既然慕天要捧她,就不能用點心先提高一下她的情商麽?


    現場一度陷入沉默,主持人微汗,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冷的場子,正想著怎麽化解,郭雨輕輕笑出聲來。


    郭雨十六歲出道,如今也才二十八,正是風華正盛的年紀。


    她今天穿了一條桃紅色抹胸長裙,膚白貌美,纖腰長腿,更有多年磨礪形成的禦姐範,這一出聲,立刻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她雙腿交疊,坐得筆直,臉上掛著明媚的笑,自有大家名媛的氣度。而溫思思在她旁邊就顯得十分小家碧玉,加上剛剛為了跟季臻營造出含情脈脈的感覺,臉上還有些悲戚,瞬間降為小家子氣,除了年輕幾歲,也就沒什麽特別的優勢了。


    “關於剛剛那個問題,我覺得旁觀者更有話語權。”


    郭雨笑盈盈的說,語氣裏帶著幾分慵懶,台下記者的眼睛亮了些,影後這是要爆料的節奏啊。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郭雨幽幽的開口:“在我看來,季臻是個很有魅力的男演員,我也覺得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男神。”


    這話立刻博得了台下粉絲的擁護,就是就是,我家男神誰都無可取代!


    “雖然我和男神的對手戲並不多,但平時我都會待在組裏看他們拍戲,對待工作,男神不僅對自我要求很高,對搭戲的人要求也很高,我還經常和曉哥開玩笑說自己看見男神比看見導演還害怕。”


    說到這裏,郭雨還誇張的拍了拍胸口,好像還心有餘悸,陳曉和導演立刻笑著附和。


    然而郭雨話鋒一轉又道:“雖然思思和我家男神隻有兩場戲,但我覺得她是個非常認真地演員,即便ng二十多次,也沒有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努力的想要為大家呈現一場唯美浪漫的吻戲,如果這樣都能產生別的情愫,那下次和男神搭戲,我也要多ng幾次。”


    郭雨幾句話又將氣氛調動起來,溫思思還甜笑著感激的對郭雨說了句:“小雨姐,謝謝。”


    郭雨恬淡的笑笑,算是迴答。


    後麵的問題就比較平常了,大都是與《帝煞》的宣傳有關,發布會結束,工作人員讓嘉賓先散場離開以免發生意外。


    喬微涼從後台走到通道等季臻,郭雨先提著裙擺走出來,看見喬微涼她笑得溫和,走到近處略頓了頓道:“我的裙子拉鏈好像鬆了,喬小姐能幫我拉下拉鏈麽?”


    “當然。”


    喬微涼說著上前,郭雨將一縷碎發勾到腦後,低聲問:“不知喬小姐什麽時候有時間,我想請喬小姐喝杯下午茶。”


    “都行,能和影後一起喝下午茶,我覺得很榮幸。”


    喬微涼說著把自己的名片塞進郭雨手裏,退開一步目送她離開。


    慕天要捧溫思思是可以的,但欲速則不達,隻怕,要損兵折將了吧。


    挑眉,喬微涼覺得過段時間可以讓殷席再買一兩部影視版權了,蕭紅畢竟是一員大將,既然挖來了,就該多給點資源。


    這般想著,喬微涼臉上帶了笑意,迴頭,不妨看見男人一臉冷肅的站在她背後,嚇了一跳。


    “你……”


    剛說了一個字,季臻已經十分熟練地把喬微涼拎了起來,徑直迴到車上。


    喬微涼剛剛已經讓阮清訂了酒店和機票,明天一早繼續趕下一場的發布會。


    一上車,季臻就扯了領帶,然後解開襯衣扣子,男人臉上依舊是沒什麽表情,可喬微涼明顯的感覺到他現在的心情不太好。


    以為他不耐煩這樣緊湊的行程安排,喬微涼開口道:“剛剛已經和其他人商量過了,主演陣容一共有十多個人,可以分成三批去不同的發布會,這樣一天頂多也就一場,時間也不會很長。”


    “嗯。”


    季臻擰眉應了一聲,渾身依舊充斥著‘大爺我就是不爽’的氣息。


    喬微涼也沒轍了,靠窗坐著,離酒店還有些遠,索性借了阮清的手機來刷頭條。


    果不其然,剛剛發布會的視頻被頂上熱搜,有的人還專門截取了郭雨說的那段話的畫麵進行分析。


    第一句:雖然思思和我家男神隻有兩場戲


    尼瑪兩場戲加起來頂多也就拍一天,生毛線情?我家男神肯定連她眼睛鼻子怎麽長的都沒看清楚!


    第二句:但我覺得她是個非常認真地演員,即便ng二十多次,也沒有放鬆對自己的要求。


    ng二十多次!這演技是有多爛?真的不是在故意耍大牌?我女神拍戲從來都是一條就過好麽!


    第三句:努力的想要為大家呈現一場唯美浪漫的吻戲,


    吻戲!omg!這才是重點!這白蓮給了導演多少錢!竟然一出道就和我家男神拍吻戲!還吻了很多次!


    最後一句:如果這樣都能產生別的情愫,那下次和男神搭戲,我也要多ng幾次


    這個心機婊!竟然故意ng占我男神便宜,不能忍!


    喬微涼刷了刷下麵的評論,早已經是罵聲一片。


    溫思思三個字很快占據各種熱搜榜第一,但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謾罵。


    見苗頭不對,有人發出一篇文章,標題為:當紅影後不滿被新秀搶風頭,當眾發表不當言論炮轟演員,心胸太小!


    文章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苗頭直指郭雨。


    這個文章一發出來,郭雨背後強大的後援團魚粉坐不住了。


    什麽叫搶風頭?我家女神360°無死角的美,是那種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小白蓮能比的嗎?


    於是魚粉紛紛自發的做了郭雨和溫思思的對比圖,從劇照到寫真,從街拍到生活照,從穿衣品味到內涵素養,進行了深入靈魂的辯證分析,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我家女神連頭發絲都美得冒泡,秒殺某個新秀渣渣!


    認真看了一下對比圖,喬微涼默默的在心裏驚歎了一下這些粉絲的創造力,抬頭正準備把手機還給阮清,就看見季臻單手撐著下巴,眼神專注的看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怎麽了?”


    喬微涼問著,在自己臉上摸了兩下,又扭頭在車窗上照了照,唔,除了被看得臉頰有些發燙,好像也沒有其他特別的。


    季臻沒有迴答,淡定的扭頭看向窗外。


    喬微涼哪裏能猜透他的心思,用阮清的手機在網上挑了款新手機,付了賬,車就到了酒店樓下。


    酒店員工幫他們把行李拿到房間,喬微涼在大堂辦入住手續,外麵開始下雨,雲城已經開始進入晚秋,冷風吹進來,喬微涼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阮清停車去了,季臻就站在旁邊,狠狠地皺了下眉頭,插在兜裏的手緊握成拳。


    這女人不是很能耐?怎麽現在的身體變得這麽虛弱?


    喬微涼吸吸鼻子,辦好手續,把房卡交給季臻,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也沒想著這是阮清的手機,直接劃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急切的哭腔:“你好,我想找一下喬微涼。”


    “周涵?發生什麽事了?”


    喬微涼問著走到一邊,聽見她的聲音,周涵冷靜了些:“微涼,我現在沒辦法趕迴雲城,小笙原本是在他同學家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和他同學打了一架,現在不知道去哪兒了,你能不能幫我去找找他,我怕他出事,我隻有他一個孩子……”


    周涵說著泣不成聲,喬微涼當然知道莫笙對她的重要性,立刻道:“好,你別擔心,我現在就迴去,你把他同學家的地址發給我,小笙很聽話,他不會亂跑的。”


    喬微涼這麽一說,周涵心裏稍稍得到些寬慰:“好。”


    “找到小笙後,我會給你打電話,你不要開夜車趕迴來,很危險。”


    最後三個字喬微涼說得很重,周涵沉默了半天才迴答了一句:“好。”


    得到迴複,喬微涼就掛了電話,轉身,就看見這男人站在她旁邊:“迴雲城?”


    “嗯,接下來這幾天除了《帝煞》的發布會基本沒有其他什麽事,明天我會讓助手來跟著你,阮清也在,不會出什麽亂子,如果媒體還要問什麽戀情,避而不答就行了……”


    喬微涼說著要走,胳膊被季臻抓住,一雙眼眸暈出濃鬱的墨,薄唇吐出兩個字:“一起。”


    一起?喬微涼愣了一下,隨即拒絕:“剩下的發布會你不能再缺席了,而且從這裏迴雲城也要不了多長時間。”


    說完,季臻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手,喬微涼隻得軟著聲音解釋:“我迴去是因為有我必須要處理的私事,事不算大,就不勞駕老公你親自出馬了。”


    這次,季臻放開了她的手,連一直籠罩在他身上的那股韞怒也消散不少。


    喬微涼茫然,她剛剛是說了什麽取悅這人了?


    這會兒想不了那麽多,喬微涼問阮清要了車鑰匙就直接離開。


    莫笙一直是聽話的,他怎會突然和自己的同學打架?


    喬微涼找到莫笙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了,開了兩小時的車迴雲城,又找了這麽久,她感覺自己都快累垮了。


    結果在老城區的工地下麵找到莫笙,小小的一隻蹲在那裏,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雲城也在下雨,秋雨不像夏天的雨來得那麽急,反而細細麻麻,攜著冷峭,纏綿的緊。


    “小笙。”


    喬微涼喊了一聲,不停的喘著氣,莫笙抬頭看過來,一張小臉被劃出一道小小的口子,眼睛淚汪汪的看著喬微涼,然後伸出手來要抱抱。


    “喬姨,我好冷。”


    喬微涼跑過去把小小的一隻抱進懷裏,心疼得厲害,嘴上卻裝作嚴厲的訓斥:“誰教你和同學打架的?誰教你打了架就跑出來的?你知不知道你媽媽有多擔心,知不知道喬姨有多擔心?”


    莫笙悶不做聲的伸手抱住喬微涼的脖子,凍得冰涼的臉貼在她脖子上,凍得喬微涼打了個寒顫,連忙把人放進車裏,又調高車裏的暖氣溫度。


    三下五除二把人剝幹淨,用幹淨毛巾擦了,再用小毛毯裹成一團。


    莫笙抓著毛巾冷得直發抖,喬微涼也顧不上訓他,給周涵報了個平安,油門一踩,趕緊把人帶迴家。


    “先洗個熱水澡。”


    喬微涼放好熱水就把人按進浴缸,翻出家裏的常備藥一看,都過期了。


    喬微涼有些懊惱,在廚房找到一點生薑,家裏沒有可樂,隻能勉強煮點薑茶喝。


    水剛燒開,就有人按門鈴,打開門,周涵就一臉蒼白的衝進來,渾身濕噠噠的。


    “不是說讓你不要趕迴來嗎?這麽晚了又下著雨,你就不為小笙考慮考慮?”


    喬微涼皺眉訓斥,這一大一小怎麽都選在今天不懂事?


    話音落下,周涵掀眸看了喬微涼一眼,那一眼很冷很陌生,好像喬微涼剛剛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喬微涼心頭一跳,直覺周涵有些不對勁。


    “發生什麽事了?”


    周涵沒有迴答,啞著聲音問:“小笙呢?”


    “在樓上洗澡,你渾身也濕透了,待會兒也先洗個熱水澡,我煮了薑茶,待會兒喝了……”


    喬微涼說著找了幹毛巾遞給周涵,周涵沒接,冷冷的打斷喬微涼:“不必了,我這就帶他迴家。”


    “周涵!”喬微涼拔高聲音:“你在跟我鬧什麽脾氣?現在都淩晨了,孩子明天還要上學,外麵也不好打車,你現在帶他上哪兒去?”


    喬微涼的語氣不好,吼完之後,周涵安靜下來,表情有些呆滯,喬微涼把毛巾搭在她肩上,轉身走進廚房。


    隔了一會兒,莫笙穿著季臻的浴袍和拖鞋走下來,浴袍對他而言太大了,他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然而剛走下來,就被周涵打了一耳光。


    喬微涼正把薑茶往桌上端,聽見這動靜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把莫笙抱進懷裏。


    “周涵,你瘋了!”


    周涵瞪大眼睛看著喬微涼,哽咽著問:“喬微涼,我教訓我兒子,關你什麽事?”眼淚從她的眼眶湧出,一滴滴砸在地毯上,悄無聲息。


    她渾身濕透,滿臉淚痕,這麽狼狽,可說出來的話卻強硬得讓喬微涼無法反駁,好像……虧欠了她很多。


    “喬姨,是小笙做錯了事,小笙惹媽媽生氣是小笙不對,喬姨不要和媽媽吵架。”


    莫笙掙紮著從喬微涼懷裏下去,小心翼翼的抓住周涵的手,周涵的眼淚掉得更兇,蹲下來抱住莫笙,哭著問:“小笙,媽媽帶你迴家好不好?”


    “媽媽別哭,小笙跟你迴家。”


    莫笙懂事的說,伸手去擦周涵臉上的眼淚。


    周涵抱著莫笙就往外走,喬微涼搶先一步堵在門口:“給我個理由。”


    周涵的眼睛紅腫得厲害,唇角卻勾起嘲諷的笑:“喬小姐,非親非故,我要帶我兒子迴家,有問題嗎?”


    非親非故?


    喬微涼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詞還可以有這麽大的殺傷力。


    嗬!原來是她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周涵,我隻問你一次,這些是你的氣話還是真心話?”


    聽見喬微涼這麽問,周涵笑出聲來,湊到喬微涼麵前一字一句的說:“喬微涼,你這樣的人,也配談真心麽?”


    喬微涼,你這樣的人,也配談真心麽?


    這是第二個人對她說這樣的話了。


    她這樣的人,她是什麽樣的人?


    莫笙雖然還小,但也看見喬微涼在聽見那句話之後劇變的臉色。


    “媽媽,喬姨……”


    莫笙話沒說完,周涵就抱著莫笙越過喬微涼往外麵走,門口剩下的空間不大,喬微涼的肩膀被撞了一下。


    那一下並不重,喬微涼卻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撞碎在地上,‘哢嚓’的一聲脆響,極輕微,除了她,誰都沒有聽見。


    冰涼的夜風卷進來,她聽見莫笙稚嫩的童聲:媽媽,喬姨好像哭了。


    哭?她這樣的人,配不上真心,又哪裏會有眼淚?


    喬微涼關上門,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薑湯喝下,然後上樓洗漱,連頭發都懶得吹,喬微涼就把自己摔進被窩。


    眼睛一閉上,就好像粘在一起,怎麽也睜不開,隻能被迫陷進那些光怪陸離的夢裏。


    夢中的情境看不真切,可那責難卻是句句真切。


    你這樣的人,也配談真心!?給我滾!


    聲嘶力竭的吼將眼前的濃霧驅散,喬微涼看清了眼前的場景,是五年前她站在法庭上接受審判的光景。


    季臻幫她請的辯護律師就站在不遠處,原告席上,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她一直在哭,泣不成聲。


    “法官大人,綜上所述,我的辯護人當時屬於正常駕駛,如果不是死者突然衝出來,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這是一場交通意外,而且我的辯護人認錯態度良好,願意為原告做出理賠,請法官大人從輕處理。”


    “你說謊!你拿了她的錢,你昧良心說話,你為什麽要幫這個殺人兇手說謊!她該死!她該死!……”


    老人不顧一切的衝過來抓著她的衣服質問,猩紅的眼,仇恨的瞳孔,蒼白的發,成了喬微涼揮之不去的夢魘!


    她張了張嘴,卻無法反駁也不能反駁。


    她跪在老人麵前,盡可能真誠的開口:“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給您的家庭帶來這樣的傷害,請您接受我最真心的道歉。”


    “真心?”


    老人喃喃的重複,忽然反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然後揪著她的衣領和頭發不停地質問:“你這樣的人,也配得上真心?你怎麽不去死!……”


    歇斯底裏的詛咒,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


    喬微涼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後背被冷汗浸濕,一片冰涼。


    尖叫卡在喉嚨裏,隻能大口大口的喘氣,喬微涼皺眉,嗓子疼得要命,腦袋也昏沉沉的發疼,低頭一看,手背上正打著點滴,環顧四周,她怎麽會在醫院?


    正想著,門被推開,林淮吊兒郎當的走進來:“喲,高燒四十度,還沒死呢,傻了沒?”


    “我要是死在這裏,你就不怕被報道成醫療事故?”


    喬微涼習慣性的反駁,嗓子雖然很疼,但是聲音還沒啞。


    “發高燒也會死人的,要不是某人發現得早,送醫及時,你現在指不定早就成孤魂野鬼了。”


    某人?季臻麽?


    喬微涼想著又倒迴去,她現在渾身無力。


    林淮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隻覺得這女人生病以後,少了那些鋒芒和利刺,也不過就是個會頭痛腦熱的普通人。


    “你們女人喜歡一個人不都要放手成全嗎?你明知道配不上他,何苦抓著他不放?”


    “那依你之見,什麽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喬微涼捂著眼睛問,心裏有些煩躁。


    “不說出身要多好,至少要身子要清清白白才行,萬一染上什麽病……”


    林淮的聲音戛然而止,對上喬微涼淩厲的目光,訕訕的摸摸自己的鼻子,自己也覺得說得有些過了。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說了算的,我想休息了。”


    下了逐客令,喬微涼翻身把被子一卷,背對著林淮不再說話。


    林淮也見怪不怪,臨走還是加了一句:“他昨晚也算救了你一命,你要是良心未泯,就別這麽纏著他。”


    纏著他?季臻是隨便什麽人就能纏住的麽?


    喬微涼剛想反駁,林淮又接著說:“他那個人,看上去沒什麽人情味,可實際上最容易心軟。就是養個寵物,也會有感情的,更何況是人,但那不是愛,你別誤會。”


    嗯,那不是愛,她從來都知道,可就是貪戀,舍不得放開。


    喬微涼沒說話,林淮關上門出了病房。


    喬微涼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會兒醒一會兒睡,再次醒來的時候就看見殷席站在病床前,正皺眉看著她,眼底是直白的嫌棄。


    “最近殷總的檔期似乎很空閑,我隻不過是得了感冒,竟然又勞駕你親自探病,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


    喬微涼笑著說,精神還是不怎麽好,不過比剛醒來那會兒好多了。


    “看來你已經病得記不得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殷席溫吞吞的說了一句,轉身就走。


    今天是什麽日子?喬微涼想了下時間,眼看殷席要走出病房,立刻拔了手上的針,連鞋都沒顧上穿,赤著腳衝出去,一把挽住殷席的胳膊:“殷總,對女伴還是要溫柔些才好,不然會把人嚇跑的。”


    “我並不需要一個病怏怏的女伴。”


    “可你需要一個足夠聰明的女伴,不然待會兒你砸場子的時候,女伴卻在旁邊尖叫可就不好看了,對吧?”


    喬微涼笑著問,雖然一臉病態,可那眸底的自信,還是勝過圈裏許多妖豔賤貨。


    殷席側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給你一個小時時間。”


    “好,可以先送我去選件晚禮服嗎?”


    兩個小時後,喬微涼挽著殷席的手,神采奕奕的出現在慕天傳媒的周年慶晚會入場口。


    喬微涼的頭發高高挽起,頭上帶了一個鉑金頭冠,閃閃發亮,像出身高貴的公主,又像掌控一切的女王。


    她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旗袍,旗袍上用金絲繡著栩栩如生的鳳凰,從胸前到裙尾,絢麗奪目。領口和裙邊用黑色綢緞包邊,色彩對比很鮮明。


    旗袍恰到好處的包裹著她的身體曲線,前凸後翹,裙擺開叉很高,幾乎到大腿根部,一雙修長白皙的腿隨著行走的動作若隱若現,像個勾人魂魄的妖精。


    殷席則穿著一件深紅色的西裝,西裝袖口和衣領都有複古元素設計,正好與喬微涼的旗袍唿應。


    他身姿挺拔,身量頎長,單看喬微涼,身高已經快趕上模特了,可站到殷席旁邊,即便穿著高跟鞋也矮半個頭,竟也能生出小鳥依人的既視感。


    殷席長相斯文,可此刻的氣場全開,叫人不敢直視。喬微涼唇角勾起完美的笑,依偎在殷席身邊。


    一個內斂霸氣,一個嬌媚如花。


    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天到場的記者很多,拍照聲不斷,更有記者不斷提問,不過喬微涼和殷席都不做理會,隻短暫停留就徑直朝會場裏麵走去。


    他們來得不算早,晚會應該已經開始一會兒了。


    喬微涼和殷席剛走進會場,裏麵的燈突然熄滅,隻有一束聚光燈留在會場中央的舞台上。


    聚光燈下,溫思思俏生生的站著。


    她今晚穿了一條抹胸長裙,酥胸半露,裙擺是上好的薄紗,行走時飄然若仙。


    一頭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肩側,遮了半邊臉,硬是憋出幾分青澀。


    前奏響起,溫思思先隨著音樂舞蹈了一番,舞跳得怎麽樣喬微涼不做評判,隻覺得這人的身材倒是還不錯。


    看來這個表演,是故意等殷席來才開場的。


    跳得差不多了,音樂停下,溫思思喘了兩口氣,提步走到舞台中央,聚光燈跟著打過去喬微涼才看見那裏還擺著一台白色的鋼琴。


    喬微涼挑眉,這女人不會是想要去踩這男人的底線吧?


    這般想著,喬微涼臉上的意味更濃。


    溫思思打開鋼琴,先隨意的彈了兩個鍵試音,然後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纖細的手指宛如精靈般在琴鍵上跳躍舞蹈,有熟悉的旋律鑽入喬微涼的耳朵,然後,女人空靈的聲音響起。


    折翼!


    這是溫顏十八歲時的成名曲。


    溫思思現在的每一個動作,甚至是唿吸,都是精心的複製和重現。


    喬微涼好像又看見那個少女,用自己都有的空靈的聲音,唱出內心最絕望的悲鳴。


    她唱的時候是笑著的,可喬微涼能聽到,她在哭。


    如果鳳凰浴火是涅槃,天使折翼之後也能重生嗎?


    喬微涼聽得有些發怔,耳邊突然響起男人漫不經心的聲音:“給你30秒,砸了那台鋼琴。”


    “殷總,我隻是個病怏怏的弱女子,你未免太瞧得起我,況且,如果我沒有看錯,那台鋼琴恐怕價值千萬,萬一……”


    男人掀眸看了眼手表,淡淡的說:“還有20秒。”


    “真是變態!”


    喬微涼由衷的做出評價,轉身卻風情萬種的朝台上走去,路過一個空桌,順手拿了一杯紅酒,輕輕一晃,輕嗅芬芳,酒是好酒,不過……可惜了!


    “啪!”


    酒杯脫離喬微涼的手,準確無誤的砸在鋼琴上,台下眾人發出小小的驚唿。


    酒液和玻璃碎渣飛濺開來,溫思思驚叫一聲躲開,然而那空靈的歌聲還在繼續。


    喬微涼咂吧下嘴,啊呀,原來是假唱啊。


    溫思思也意識到自己漏了餡,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幸好控場的工作人員立刻把音樂關掉才沒有讓尷尬繼續。


    “溫小姐,你不繼續了麽?”


    喬微涼一臉‘好奇’的問,溫思思憤恨的咬牙,現在要她怎麽繼續?還嫌丟臉丟得不夠?


    等了一會兒,喬微涼慢悠悠的走到台子中央。


    她和溫思思,一紅一白,一個妖冶邪肆,一個故作清純,孰高孰低,高下立見。


    喬微涼繞著鋼琴走了一圈,手撫上溫思思剛剛坐的那把凳子,還好,隻是一般的折疊椅,並不是什麽厚重的木椅。


    “借用一下。”


    喬微涼禮貌的對溫思思說,然後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抄起椅子就狠狠地砸在鋼琴上。


    琴鍵飛濺,琴弦發出‘嗡嗡’的顫音。


    “你瘋了!”


    溫思思尖叫著跑下台,喬微涼砸得不遺餘力,眼睛都沒眨一下,直到累得氣喘籲籲才停下來朝殷席抬抬下巴:“殷總,砸成這樣你滿意嗎?”


    “……”


    會場的燈光重新亮起,在場的人都一臉‘臥槽’的看向殷席。


    這男人單手插兜,穿著一身深紅色西裝,彬彬有禮的儒雅氣質染上幾分張揚和邪肆,眾人這才發現,隱藏在鏡片下的那雙眼,蘊藏著的是叫人心驚的狂野。


    殷席走上台,抬腿給了那台搖搖欲墜的鋼琴最後一擊。


    ‘嘶’!


    琴弦發出悠長的悲鳴,這台價值千萬的鋼琴被徹底毀了。


    偏偏這人還一臉淡然的開口:“顧總,我看這玩意兒很不順眼就踹了,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介意吧?


    鋼琴都被你踹得稀巴爛了才問人介意不介意,這不是誠心氣人麽?


    作為今晚的重量嘉賓,顧紀生自然是早早的就坐在主桌鎮場。


    喬微涼上台的時候他能沒看見?可喬微涼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黃毛丫頭了,她背後的男人是殷席,顧紀生當然不能讓人把她趕下去,隻是顧紀生沒想到,喬微涼敢就這麽砸了那台鋼琴,還是殷席授意的行為!


    “哪能啊,不過是一台鋼琴罷了,既然礙了殷總的眼,拆了最好。”


    顧紀生笑著說,臉上一派雲淡風輕。


    他今晚穿的一套灰色西裝,頗有些像複古的中山裝。


    他已經五十了,可頭發依然黝黑,坐得筆直,雖然臉上不可避免的有了皺紋,可半點沒有啤酒肚謝頂之類的問題,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


    喬微涼的目光落在他旁邊的婦人身上,那婦人今晚穿的也是旗袍,卻是雅致的青花瓷,鮮嫩的顏色,穿在保養極好的她身上,更多了幾分妖嬈的風韻。


    真美呀,喬微涼覺得自己都快認不出眼前這個人來了。


    砸完場子,殷席沒急著離開,反而一派泰然的朝主桌走去,喬微涼自然緊隨其後。


    主桌上坐的原本都是慕天的元老股東,這會兒瞧見殷席走過來,想著這可能是關乎慕天以後發展的關鍵時刻,其他人竟紛紛起身讓了座。


    殷席也沒客氣,大大方方的坐在顧紀生對麵。


    喬微涼沒急著坐,端起桌上的白酒瓶倒了滿滿兩杯,一杯放到顧紀生麵前,一杯自己端著,紅唇微啟,聲音婉轉的開口:“要不是顧總當年相助,微涼也不能攀上殷總這個高枝,這些年一直沒找著機會,今天總算能當麵敬顧總一杯酒,表達一下心裏的感激,多謝顧總!”


    喬微涼說完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酒精穿腸而過,心裏終於生出幾分爽快來。


    放下酒杯,一聲斥責響起:“微涼,你怎麽能這樣說話?”


    喬微涼美眸一轉,歪著頭反問:“顧太太,我自小沒什麽教養,不如你教教我該怎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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