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講故事


    已經是深夜,月光似水繁星黯淡,京城的萬家燈火早已歸於黑夜,就是在街道上巡邏的官兵也已經少了一半,夜深犬吠,萬籟寂靜。


    燈光明亮的屋子裏,還未能體會勝利者喜悅的寧致遠,本想大醉一場的寧致遠隻得在常流的監視下喝了兩杯青梅酒,他沒有料到,在他帶著紫月去後院的時候居然讓常媽媽瞧見,更沒料到常媽媽居然膽大包天唯恐不亂的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了杜依依。


    寧宜的婚事還未解決,現在又多了一個紫月,頭大如鬥的寧致遠早是心亂如麻。


    徐媽媽守在屋門緊閉的書房外,焦心又憤怒的看著正趴在桌子上嗤笑著的寧致遠,一心想著等下隻要王妃一下令,自己一定第一個衝進書房出手將紫月那個賤人撕成碎片,她用心的聽著屋子裏的動靜,生怕屋子裏的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杜依依會吃虧。


    書房中,那盞燒到隻剩下半截的蠟燭又點了起來,涼風灌入的窗戶也已經緊閉,平常屋子裏有燭光,那張書案後就一定坐著人,但今晚坐在書房裏的人,卻都隻是坐在書案前的客座上。


    杜依依素淨的雙手自然的擱在椅子扶手上,下垂的手指纖細修長,長長的指甲已經練劍早已修剪,手指沒有節奏的晃動著,手腕上那隻銀手鐲上的小鈴鐺叮叮當當的響著,將書房的寂靜打亂。明亮的目光緊鎖在對麵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看著紫月有條不紊的慢慢撫摸著肚子宣揚著自己的身份,杜依依嗤笑的冷哼了一聲。


    她知道紫月的身份,雖說不確定紫月與寧致遠之間是否有男女之事,但就衝著紫月背後的人的身份,她就不能單純的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謂真相。


    “你說這個孩子是王爺的,你有何證據,你從何處來?這兩個月又去了何處?隻要王爺說出你與杜先生之間的事情,就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胡言亂語!”


    在離著杜依依不到兩米的對麵,紫月嗬嗬一笑迴道:“紫月從何處來,王妃該去問王爺才是。王妃是明白人,我也就與你開門見山了,我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了三個多月,早在進入睿王府前就已經有了,王爺是多情人,這王妃應該很清楚才是!”


    “若你是要借著孩子住進睿王府,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睿王府不會承認這個孩子!”


    “天家血脈,怎麽流落在外,王妃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先前的沉默,杜依依已經捋清了思緒,紫月連著當初誣陷杜先生與杜先生同床的事情都能做,一個連貞潔都可以不要的人,如何會為了一個孩子而大徹大悟,她今夜來到睿王府,隻可能是受晁王的指使,那在她消失的這兩個月裏,難道她也是在晁王的照顧之下養胎?她來到這裏,並不會給寧致遠帶來多大的利益得失,畢竟無論是從他王爺的身份還是內閣修撰的身份來說,這都隻是他的家事。


    晁王下了這樣一盤棋,難道隻是想給寧致遠抹黑?


    啪…………緊閉的窗戶栓條一斷,無人自開,幽靜的人從外吹入,將燭火吹滅,將黑暗帶來。


    清和的風,讓她想起了那一日,那一日,她應晁王之邀,去往了堆花街的一間小鋪子,晁王與她說了一番很認真的玩笑話。


    難道,也與自己有關?


    她無法確切的認定紫月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寧致遠的,但她知道宮裏人的態度,寧致遠多次提到要與生個孩子,若是宮裏的人知道了紫月的這個孩子,一定會讓她將孩子生下來,自己這個王妃,不但在日後要多了一個仇視自己的側王妃挾持,又要多了一個懷胎三月餘的紫月,自己的處境,不是與後宮之主皇後沒有了差別?


    “徐媽媽!”


    門外一直是聽著動靜的徐媽媽聽得喚聲立即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準備馬車,將王爺叫進來!”


    準備馬車,自然就是要將紫月送走,將寧致遠叫來,是要讓他封鎖消息,現在夜已經深了,紫月來到睿王府隻有巡邏的五城兵馬司官兵知道,隻要將他們的嘴封住了,就算晁王將這件事稟告與皇上宮裏也已經找不到了紫月。


    這是在大事未發之前最好的處理方法。


    寧致遠走進了屋,看杜依依麵色冷清但畢竟沒有怒氣,心裏一時也踏實了不少。


    杜依依的處理方法他甚是認同,“那她就交給你了,我現在去與五城兵馬司打招唿,那個老媽子唯恐不亂,先關起來免得起亂,盡量不要驚動下人。”


    “就算你們將我送走也於事無補,難道王爺就不怕有人說你殺妾殺子?”


    自信滿滿的紫月鎮定自若,今夜她膽敢來了這裏,就知道自己的意義隻是在於挺著肚子出現,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別人去做。


    雖是深夜,可夜裏依舊還有沒閉上的眼睛。


    早被紫月挑撥得怒火高漲的寧致遠憤怒的咆哮:“你給我閉嘴!給我綁起來!秦淮,你帶著她去城東,等城門開了再送出城,不要讓她再迴到京城。”


    吩咐了連翹去備馬車轉身迴來的徐媽媽敏捷迅速的取來了一條繩子,在秦淮的幫助下左右用力總算是將紫月給綁了起來。


    寧致遠一走,秦淮幾人就上了馬車,從睿王府的後門出去了。


    這個時候的晁王該是如何想的?


    若自己是晁王,肯定會借用輿論的力量將此事渲染擴散,再借用朝廷的力量將此事揭露,若是他以紫月失蹤為由報到順天府,順天府立案偵查,就會上升到另一層麵,再要看宮裏的形勢,她敢說在今夜睿王府外的夜貓子肯定不少,若是有馬車離去,一定會被嚴密監視,然後寧致遠就隻能被動的陷入泥沼,隻能等著紫月這個孩子生了下來滴血認親。


    要阻止這一切,就必須要破釜沉舟,天家要麵子,皇上雖想要抱皇孫,但也不會讓一個水性楊花人盡可夫的女人做他皇長孫的母親,寧朝戈要抹黑寧致遠,她就必須得抹黑紫月。


    關於紫月的身世她無處所知,但她知道寧致遠肯定會清楚,紫月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她隻能強迫自己相信隻是一個陰謀。


    子時才入睡,醒來就已經是四更天,屋外的明月依稀可見,繁星卻已經隱入了朦朧天色中,正是黎明,再有不久旭日東升,這一夜就要過去了。


    金黃的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京城裏的百姓從睡夢中蘇醒,睿王府的大門再次打開,寧致遠身著王服,坐上了轎子趕往了皇宮。


    晨鍾在城中迴響,將人們從床榻上拉了起來,開始了一日的悠閑生活。


    睿王府裏,下人開始了一日的忙碌,昨夜的動靜他們並不知曉,再有管家三令五申的下令不能談論,在大門後門守衛的護院也沒有議論此事,五城兵馬司的巡邏隊是日夜交叉換班的,昨夜巡邏了一夜的官兵一到黎明就換了班迴去睡大覺,前來接班的也並不知道昨晚之事。


    這隻是暫時的寧靜,杜依依一大早的將她的婢女全都派了出去,秦淮也在寧致遠的吩咐下帶著人早早的就離了府,在早起晚起的人們談論昨日的春闈舞弊案開堂的時候,已經有了一些小道消息在他們之中傳揚。


    臣子家事不能上朝堂,早朝的話題全數圍繞著太子而展開,皇上讓書如海宣讀了他早已準備好了的聖旨,將太子廢除,送入宗人府教化五載。


    對朝臣來說重要的不是教化五載,而是廢除太子,雖太子冊立還沒有祭祖告天,但卻已經昭告天下,不過短短數月的時間就廢除,也是立朝來從未有過的事情,但今日早朝除卻了常勝侯為太子說情之外,卻沒有人對皇上的這一決策又異議,往日最愛與皇上杠上的都察院有七位禦史在今日遞上了辭官的折子,皇上暫時壓製未有批示。


    下朝後,關於春闈舞弊案後續的事情還需要多部的配合處理,無暇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聚在一切說三道四的官員們迅速迴到了自己的崗位。


    皇上下了金殿坐上了龍輦,書如海等人抱著今日收上來的折子跟隨在後,金殿前的廣場在伏虎軍變時被炸得麵目全豐,但在之後的短短兩日內就已經重新修繕,從廣場到寧元宮有數百米的路程,一路走去都是廣闊的廣場,並沒有宮殿與青山綠水的景色。


    雖昨夜一夜東風,但在黎明時就是已經有人清掃的廣場幹淨得一無落葉,皇上龍輦所至之處,宮人退避三尺之外。


    但在龍輦就要走到寧元宮前的時候,有一聲著青色官服的年輕臣子就站在龍輦必經過的路上,而且並沒有退避之意。


    錦衣衛上前查看,攔路之人,正是新升任為吏部侍郎的郭銘,郭銘乃是年輕官員中的佼佼者,不過入朝兩載,就一路提升平步青雲,不但頗得吏部尚書的賞識,在年紀相仿的年輕官員中更是一唿百應,皇上聽著錦衣衛稟告的名字,一揮袖,讓宮人停下了龍輦,讓錦衣衛喚郭銘上前。


    “啟稟皇上,臣郭銘有事啟奏!”


    郭銘上前行禮。


    “方才早朝你為何不奏?”皇上困頓的打了一個哈欠,眯眼看著十步之外跪著的郭銘。


    “因此事並非國家大事,不能在朝堂啟奏,然臣乃是吏部侍郎,大臣家事也是吏部考核的一項,臣接到密報,說睿王早已被休的三夫人昨夜迴到睿王府後就沒有了蹤跡,有人懷疑是出了事故,讓吏部進行考察,因此事關乎睿王聲譽,臣不敢自作主張,故請求皇上下令!”


    郭銘跪在龍輦前,聲音震碩如雷,別說是皇上,就是三尺之外的宮人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皇上不悅的揪著眉頭,這件事說來是小事,對吏部來說這樣的小事向來是不值得一提的,更別說專門攔住龍輦與皇上稟告,但郭銘卻將自己攔在了廣場上說了出來,他的意思皇上一想也就知道了。


    “若是有人失蹤,當報與順天府,怎會報到吏部?”


    “臣不知!”


    “此事你無需過問,朕自會處理!”皇上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郭銘,與書如海抬龍輦的人揮了揮手,華麗的龍輦就被抬了起來,郭銘忙起身避讓,目送著龍輦的離去。


    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他沒有自作聰明的一股腦說出太多,以皇上的睿智英明,怎會看不透這所謂的舉報的名堂,若是說得太多,隻會適得其反。


    寧元宮裏,皇上讓書如海傳來了朱閣。


    隨後,朱閣帶著一隊人迅速離宮來到了睿王府。


    為迎接這些遲早會到的人,杜依依已經在先前做足了功夫,在朱閣問起了紫月之事的時候,她將一個與真相全然不同的故事講訴了出來。


    紫月被逐出了睿王府後懷上了身孕,借身孕做籌碼要挾睿王府給她巨額的賠償,堂堂睿王府怎容得這樣的人為亂,一怒之下他們夫婦二人將紫月遣出了睿王府,至於紫月去了何處,她並不知曉,在講訴這個故事的時候,杜依依自然隨意的將紫月的一些過往摻雜在其中,其中就有她因何被逐出睿王府的原因。


    做了這些了解,又通過睿王府的下人與當夜在柳東街巡邏的五城兵馬司官兵做了深一步的了解確認,朱閣帶著他聽到的故事迴到了皇宮,將其稟告給了皇上。


    而與此同時,順天府也接到了一件案子,街坊之中也傳出了一些流言,順天府尹不敢大意,火速寫了一封折子送往了皇宮。


    兩個截然不同的故事,先後抵達了寧元宮。


    在順天府尹探知到的傳言裏,睿王的三夫人紫月在三月前與睿王相識,拜倒在紫月石榴裙下的睿王對紫月一見傾心,幹柴烈火一點就燃,在去年臘月睿王將紫月接入睿王府,讓其入住幽蘭居,誰知在除夕夜,紫月因為睿王妃的妒恨而被迫離府,兩月後身懷有孕的紫月迴到睿王府,之後不知所蹤。


    與之朱閣聽到的故事裏那個貪慕虛榮愛財如命的紫月全然不同。


    兩個故事,截然不同,那就隻能有一個是真,朱閣是皇上信任之人不可能造假,順天府尹如此謹慎小心也不可能造假,那麽假的也就隻能是傳出這兩個故事的人了。


    向來對杜依依不喜的皇上,雖信任朱閣,卻對順天府尹曹良這個故事更為相信,不管到底是杜依依吃醋為非作歹,還是紫月愛財如命不知廉恥,皇上最關係的,隻是紫月的那個孩子的歸屬。


    朱閣再次出宮,來到了城東一處小巷。


    杜先生離開睿王府之後,哀痛自身不正辭去了錦衣衛的職務在這裏買了一座小院養老。


    在杜先生口中確認了杜依依所言不假之後,朱閣再去了城北,在那裏見到了報案的人。


    收到帶著紫月離京的馬車已經安全離京,杜依依放下了心,寧朝戈已經有了動作,她這頭的進展也算是順利,隻要皇上不認同紫月,紫月就難以站穩跟腳。


    太子廢除,雖群臣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激進反對情緒,但都察院七位禦史的辭官卻是讓內閣大為頭疼,寧致遠下朝之後就迴了蓬萊閣,朱閣前來的時候他正是在幫著陸以安在寫一份奏折。


    孩子是誰的在未生下來之前誰也說不準,已經知道紫月並非良家婦女的朱閣將寧致遠帶到寧元宮之後就與書如海一同守在了寧元宮外頭。


    紫月現在何處誰也不知道,早與杜依依對過了話的寧致遠迴答得沒有一點漏洞。


    “你之前可知道她有身孕?”


    按著杜依依所說,紫月已有身孕三個多月,在她離開睿王府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兒臣不知,迎紫月進府,是兒臣一時糊塗,兒臣也未想到她居然如此恬不知恥,勾三搭四居然還敢敲詐兒臣,父皇,兒臣確定這個孩子並非是兒臣的!”


    寧致遠恭謹迴應。


    皇上看著與自己有著幾分相似的眉眼,心想自己年輕時也未有過你這般多情,現在還鬧出了這樣的醜事。


    但這畢竟是他最疼愛的兒子,紫月懷裏的孩子確實難以確定是誰的,雖說紫月品行惡劣心術不正,可這肚子裏的孩子畢竟也是天家的血脈,這件事若是不好好處理,說不準就要鬧出笑話了。


    “那她昨夜進府之後又去了何處?”


    “兒臣不知。”


    不知去向?皇上揉了揉眉頭,若紫月正是為了訛詐,那就不應該冒了這麽大的風險之後甩頭離去才是,太子的事情一了,現在又冒出了這樣的事情,天家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貽笑大方,貽笑大方啊!


    還是舍不得責罵的皇上長歎了一口氣,扶著龍椅扶手沉默了許久。


    “朕會派人去找,朝戈的大婚就要到了,朕會讓人壓一壓外頭的聲勢,這件事不管如何,交給朕來處置,你先迴去吧!”


    恭謹站著的寧致遠低下了頭,倔強的道:“父皇,此事兒臣懷疑是有人一手策劃,為的就是要離間兒臣與依依的夫妻之情,兒臣與依依都知道父皇想要抱皇孫,現在都在努力著。”


    說完,寧致遠就離開了寧元宮。


    本是憂愁不已的皇上看了一眼腳步穩健的背影,苦澀的哧笑。他怎會看不出這裏裏麵有人在興風作浪。


    “努力著!以為朕不知道你們兩人同房不共枕?”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王妃威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維他命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維他命硬並收藏王妃威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