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木屏風,鐵屏風


    沒有這一麵屏風的這一夜,寧致遠一宿都沒有閉上眼睛。


    沒了一層屏障,他與她之間,就隻剩下了一道屏障。


    他很是得意,很是興奮。


    走出這一步,他也不過花了幾日的世間,他在想著,等下次他找到了機會,再把那麵屏風毀去,他與她之間,便就再無屏障了。


    隻是,此時的杜依依,心頭有著一個與他截然不同截然相反的念頭。


    她很明白這沒有人會敢把偽劣產品賣給皇上最寵愛的兒子,這結實的屏風毀壞到了無法修複的地步,隻能是被人動了手腳,自杜先生走後,睿王府的護衛就加強了,就是夜間後花園也有了巡邏的護院隊,作為睿王府的樞紐中心,這個地方又豈是外人容易溜進來的?


    隻能是家賊啊!還是深得寧致遠信任的家賊!


    寧致遠在試著再往前一步,她卻已經不能再讓自己妥協半點。


    明日,這個屏風無論如何都是要買迴來的,不然這漫漫長夜,她如何能安眠。


    寒冽如刀鋒的西北風終於在新年到來之後開始變得婉轉柔和了起來,將大半個京城埋藏的白雪也終於在大年初九這一日的晨光之下再不見了蹤跡,一年最難過的冬天總算已經過去了,新春,一年之初,卻並非是每個人都在期待著。


    一月初,三司會審。


    二月初,太子入住東宮。


    這是新春來最鋒利的兩把刀,架在朝堂之上,讓文武百官都是心悸猶存。


    晨鍾一響,寧致遠就爬出了被窩,睡意朦朧的在下人的服侍下更衣梳洗,匆匆用過了早膳該往了皇宮上朝。


    而在寧致遠前腳剛走,杜依依就起了床,第一件事不是更衣,而是叫來了香草與連翹,讓她們去買屏風。


    “王妃…………”如昨日的徐媽媽一般,兩人均是麵露難色。


    難不成在自己忙著收服睿王府的人的時候已經被寧致遠撬了牆腳?不可能啊!杜依依一沉思,怒目一瞪:“你們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王妃,奴婢不敢,隻是…………王爺有過交代!”香草看了一眼守在外頭的秦淮,又看了一眼往日伶俐此時卻是沉默的連翹,無奈的出了聲。


    “王爺有過交代?什麽時候王爺的話居然比我的話還管用了!”


    “王妃!您與王爺自成婚之後還未有洞房,奴婢也是為了您著想,屏風在,也不過是王妃您心頭的一層屏障,壞了就壞了吧!反正夫妻早晚都是會有這一日的!”


    連翹她們都是杜依依的陪嫁丫鬟,自然是想見著杜依依與寧致遠夫妻和睦的,今日見得兩人這般,她們可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一直在想著如何讓兩人打破僵局,既然是寧致遠有令,她們當然樂意順水推舟,並非是因為心不忠,而是心太忠。


    “我與他雖未夫妻,但並無夫妻之情,難道一定要與其他夫妻一樣相處?連翹香草,念在你們不得不從命,我今日就不責怪你們,但不要有下次了!去將屏風買來,到庫房裏支銀子,買最好的,最貴的!”


    自己也就這幾個忠心耿耿的婢女,她們身份低微與自己處境不同,設身處地的想想杜依依心頭就沒了火氣。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若是再不領命,便就是違逆了,連翹與香草無奈的互視了一眼,走出了屋門。


    在寧致遠下朝迴府的時候,一扇八麵屏風就屹立在了他的床榻前,檀木幽香陣陣,花鳥鏤空雕飾,再有黃銅包角,外鍍著一層桐油,單麵厚有一寸,雖說不美觀,與這布置精致的屋子十分不協調,可確實…………十分結實!


    看著這扇屏風,寧致遠臉上笑意全無,看著秦淮的目光更是惱怒,趁著杜依依去了斬馬街的功夫,讓秦淮拿出了斧子,將其劈成了八塊。


    你買一塊,我就毀一塊!


    來來往往反反複複,總有你妥協的那天。


    這幾斧子下去,寧致遠心神暢快,就是心中鬱結也為之一鬆。


    在等到杜依依歸來看到那已經被毀的屏風臉色越漸發紫的時候,他再次把皇上搬了出來。


    “父皇知道你我是同房不同床,新婚兩月餘還未有洞房。”


    他本以為杜依依會就此順著這個台階下了,皇上可是世間無人能反駁能違逆的一塊金牌。


    可這對杜依依來說並不是,她實質意義上算不得是這個世界的人。


    “連翹,去買一塊新的來,要鐵的!”


    木的不行,那就換鐵的,鐵的不行,那就換金的,反正睿王府有的是錢,一扇屏風而已,算不得什麽。


    連翹唯唯諾諾的看了一眼寧致遠,不敢應下這個‘是’字,更不敢轉身挪步。


    寧致遠無力辯駁,隻能另想出路。“今日三司會審,我與你說說過程吧!”


    “你不是有十分的把握?我隻注重結果!連翹,還不去?”杜依依眉頭一擰,威嚴畢露。


    “十分是有十分,可都察院那群老頑固也不是吃素的,你若是不聽一聽,定然是遺憾了!連翹,秦淮在外頭找你有事,你去一去!”寧致遠向側兩步擋住了杜依依那兩道要吃人的目光,將手放到了身後,與身後的連翹擺了擺手。


    連翹會意,正要有動作,杜依依一言讓屋子寂靜。


    “寧致遠,你要還是個男人,就別玩這種把戲!”


    這已經挑戰了一個男人該有的底線,能忍?可以忍?


    這倒是讓連翹以及屋子裏的下人有了一個退出去的理由,顧不得這尷尬的局麵與沉默的兩人,下人立即躡手躡腳的走出了屋子,站在了走廊外頭。


    “那我該玩什麽把戲?非禮你?不對,丈夫對妻子的肌膚之親算不得非禮,是恩寵……”寧致遠平順的眉頭濃黑,透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寒冽,“我沒有這麽做,不是因為我不敢,我今日這麽做,不是我想玩把戲,而是我必須這麽做!”


    杜依依實在不知道該要如何唾罵眼前這個人,焚心的怒火被她壓製在雙眉之間,彎彎柳葉眉輕顫:“冠冕堂皇的話倒是張口就來!當初你與我怎麽說的?現在又是怎麽做的?世間怎麽有你這麽卑鄙無恥下作的人!”


    “若是我卑鄙無恥下作,你還能這麽大唿小叫的與我說話?別忘了,沈客現在的把柄已經在我手上!”


    屋子裏,再次恢複了寂靜。


    沈客的把柄,她記起了那日在浴室寧致遠與自己的那番話,她更記起了當初那隻手溫柔的拂過自己的發間自己的刹那心動,正是因為如此,她的怒火,愈發旺盛。


    可這旺盛的怒火,卻是被她咽下了喉嚨,焚心的怒火在心中灼燒,將她燒得心如刀絞。她隻能讓自己沉默,隻能讓自己冷靜,她很清楚她若是逞一時的口舌之快要麵臨的後果,那不僅僅是她自己,還有沈客,還有很多她關心的人。


    “就算是棋子,棋子也有棋子的尊嚴!寧致遠,你遲早會後悔今日你說的這些話!”


    她由始至終都明白自己不過是一顆棋子,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一直在試圖著改變,可惜,事到臨頭,在女人卑微的社會,她的努力,卻根本改變不了什麽。


    寧致遠已經後悔了,他的一時口舌之快要麵臨的後果已經呈現在了他的麵前,杜依依從先前盛怒到現在的冷漠,已經讓他知道,棋子也有棋子的尊嚴。


    “我並非要剝奪你的尊嚴,我隻是想離你更近一些,與你更近一些!”


    他選擇了低頭,為自己的錯誤負責。


    “如你這般寡情冷漠的人,怎配說出這樣的話,你可知道為了你的大業我付出了什麽?你可知道為了你的性命常流付出了什麽?你可知道為了你的雄心多少人付出了什麽?你從來隻關心自己的利益?又何曾關心過你的這些棋子?你離我越近,我隻覺得越惡心!”


    輕顫的眉頭開始劇烈顫抖了起來,杜依依沒有低頭,她沒有犯過錯,若說堅持本性也是一種錯,她有過。


    “常流?”寧致遠聽到了這些話裏的敏感字眼,他知道為了他的大業杜依依付出了什麽,他也知道為了自己的雄心很多人付出了一切,常流呢?他是為自己奔波操勞,可他一直都說那是醫者父母心那是他的本職,他也一直這麽認為!


    “若是你有心,就該發現現在的常流整日像個老頭子一般咳嗽不止徹夜難眠,可你沒有,你一心隻有你的大業,隻有那龍袍龍椅。”


    他紅潤的嘴唇一抿,眼角內斂,眼神隨著杜依依的話漸漸黯淡,繼續黯淡,聽著她這麽說,他確實覺得自己這個與他朝夕相處的人對他的關心不夠過,他不否認自己的寡情冷漠,可對於他在乎的人,他從來都不會吝嗇自己的關懷,常流的咳嗽不隻是感染風寒?


    他沉默,是因為他內疚,她才進府多久,居然會比自己更明白常流的生活,他一直都將常流視作救命恩人,他一直以為自己不是寡情隻是不對自己的敵人留情,他明白自己算不得一個好人,可他至少無愧,可是她的一番話,戳破了他心裏的這層輕紗幔帳,讓他猛然驚醒。


    原來自己,居然是這般寡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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