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夫人現在正在廚房裏包餃子,大堂裏也就留下了一位老媽子在候著,四人一進大堂,老媽子就行上前行禮,讓下人上了茶。接過了茶暖了暖手,陸湘雪就拉著杜依依去了廚房幫忙,因寧致遠納妾之事鬧了不合的兩人,便就各坐一方沉默的喝著茶,半盞茶下肚,寧致遠就讓管家帶著他去了茅廁,沈客孤零零的坐了一會兒,也放下了茶盞去了後院。


    在茅廁而出的寧致遠,被沈客攔在了通往二門的長廊上。


    “沈將軍,怎麽不在大堂坐著跑到這裏來了?”寧致遠雙手環胸,將兩手插在了最溫暖的地方,麵前的沈客,依舊是不苟言笑的沉著一張臉。


    “我與你談一談!”


    沒有人能理會沈客與杜依依之間的感情有多複雜,就是靈魂附體在杜依依這個身體上的‘杜依依’也不能明白,邊關清苦動亂,沈客最寶貴的七年在那裏度過,那七年,他建功立業,與同樣是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杜依依相依為命,他救了她的命,她給他想要的家庭溫暖,杜依依那一跳,他差點就想要放棄一切與她遠走他方,可杜依依醒來,卻給了他另一幅臉孔,她與他針鋒相對,與他冷臉無情疏遠,與往日那個在他身邊團團轉一刻也離開他不得的杜依依判若兩人,那時,他就明白,是自己傷了與自己最親近的人,就算他要彌補,也根本就不可能將兩人之間的溝壑填平了,所以,他讓她嫁了人,他身為左軍都督府都指揮使,不再是在涇城黑夜裏抱著冰冷的劍夜夜噩夢纏繞難眠的少年,她也不在是那個羸弱潺潺的少女,他的親人都死在了十年前,杜依依是他唯一在意的人,可是,寧致遠娶了她才不過一月就納了妾,他無法容忍。


    垂眸一思忖,寧致遠點了點頭,隨著沈客走出了長廊。


    陸府雖沒有奢華貴氣的裝飾陳設,但陸以安卻是在這後院種滿了鶴望蘭,這是他與陸夫人之間的定情之花,半百之年的瘋狂舉動,也不過是為了逗得妻子一笑,而今後院已經難見到青翠的枝葉與鶴望蘭,有的隻有坍塌在大雪之下的枯草葉,踏著咯吱作響的白雪,沈客停了下來。


    “寧致遠,你可記得當初迎娶依依之時與我說的話?”


    一口熱氣升騰,沈客眯著酸澀的眼,負手看著眼前的皚皚白雪。


    “記得,怎會不記得!本王雖記性不太好,但兩個月前的事,我還是記得的!”寧致遠駐足在沈客身側,亦然負手而立。


    “有些話我不願當著依依的麵戳破,你納了那個青瀾,也算情有可原,可你!”沈客倏然偏頭,一字一頓的道:“若是你再做對不起依依的事情,我沈客定然不放過你!”


    寧致遠嗬的一笑,低頭踢開了腳邊那一塊黑石頭。“沈將軍,依依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是想好好與她相處的了,依依的性情,沈將軍是最清楚的了,該是知道這關鍵並不在本王才是!依依嫁給我,我自然會好好待她不讓她受委屈,沈將軍,現在朝廷動亂,沈將軍若是有精力,該是多放在這上頭才是!方才本王在來陸府的路上,撞見了順天府府尹曹大人的馬車,知道了一些齷齪的事,不知沈將軍可有興趣聽聽?沈將軍可知道,就上個月,姚州抓了多少人?”


    “一萬!”沈客嘴角一抽,轉頭看著眼前白雪。


    “姚州一萬,並州兩萬,錦州一萬,艾城舒州幽州齊州贛州江城這些地方呈報上來的犯人,加起來,足有叛軍數量總和,這些人裏頭,多少是被冤枉被捕?多少是因為一句話一句詩詞而招來無妄之災?他們都是再普通不過的百姓,沒有盔甲,沒有刀劍,卻成為了叛軍餘孽,有怨無處說,實在是可笑,沈將軍是負責與這一戰失去的士兵撫恤家屬的人,在多地奔波,該是知道大賀現在是何模樣了!一場浩劫方過去,一場浩劫又隨之而來,多抓一個人,就多些功勞,沒人會去管百姓的死活冤屈,沈將軍,依依受了多大的委屈?百姓又受了多大的委屈?”


    寧致遠轉身,看著沈客的側臉。


    沈客怔怔的愣著,眉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緊皺了起來。“天子在上,令出必行,此乃百姓浩劫,睿王若是有心,就該挺身而出點醒皇上才是,與沈某在這裏訴說又能如何!”


    “百姓之事就是臣子的事,沈將軍正直仁義,難道要放任著形勢這麽發展下去?”


    “睿王不也要與太子爭皇位,如此下去不是正合你意?”


    寧致遠將手在身後披風裏抽出,雙手環胸,目光沉重。“百姓無辜,沈將軍,此亂追究其源,也是因安國公之事而起!”


    沈客眉頭一緊,嘴角緊抿。


    “沈將軍,太子在這個位置上坐不了多久的,他等不到明年開春了!”


    沈客瞳孔微張,瞥眼看了一眼寧致遠。


    “皇上已然昭告天下,太子循規蹈矩謹守本分,怎會等不到明年開春!”


    “沈將軍,你可懂得皇後張氏是個什麽樣的人?本王知道你向來最中意的人就是晁王寧朝戈,對本王的招攬不屑一顧,就算依依與本王成婚,你也是與睿王府保持著距離,這次,你也該明白,寧朝戈會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兩隻麻雀結伴而來,落在雪地,嘰嘰喳喳的在雪地裏啄著已經腐爛的草葉,汙穢的腳在雪地擦過,留下了一串黑色的腳印。


    沈客鬆開了緊皺的眉頭,突而就笑了起來:“沈某長這麽大,還從未在看錯過人!不過,睿王你算一個。”


    “本王隻想盡力解救百姓於苦厄,沈將軍,也不知怎的,本王對沈將軍真是發自內心的信任,連陸首輔都無法說服父皇,我卻想讓你去試試!”


    “沈某一介武夫,隻懂行軍打仗,政事繁雜,沈某難窺其究,睿王錯愛了!”


    “沈將軍何必自謙?能讓我一直保有興趣的人,沈將軍可是第一個!”


    “是麽?”


    聽得身後的腳步聲,沈客嗤笑一聲轉了身。


    寧致遠擠了擠眉,也隨之一同轉了身。


    “呀!夫君,睿王爺,父親迴來了,左右尋不到你們,沒想到居然是躲到了這裏清閑!”陸湘雪挽著杜依依一路笑著走來,遠看著兩人一般高矮,今日的衣裳也有幾分相似,如此親密無間,恰似姐妹一般。杜依依含笑沉默的看著並肩而立的兩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陸湘雪,沈客幾次與寧致遠見麵都是發火動怒,兩人到了這後院又是在談些什麽?


    “陸首輔這麽快就迴來了?”


    寧致遠笑著上了前,一把握住了杜依依才在陸湘雪手肘裏抽出的手,替她拂去了肩上的雪花:“這麽大冷天的,你怎的也跑出來。”


    杜依依愕然的看著這判若兩人的人,忍著笑就低下了頭,這莫是被沈客臭罵了一頓特地示好的?


    “走吧!”


    沈客垂眸轉開了目光,踏著來時的腳印也走到了陸湘雪身前。


    “夫君,你還說睿王讓依依受了委屈,我看兩人濃情蜜意,不知多恩愛呢!”陸湘雪拂了拂沈客肩頭的雪,將溫熱的手覆在了沈客的手掌上。


    “嫂嫂!你就莫笑話我了!別讓陸首輔久等了才是!”杜依依抬起了羞紅的臉,將手又挽上了陸湘雪的手臂,拉著她唿唿的走在了前頭,寧致遠沈客對視一眼,並肩追隨而去。


    陸以安坐在大堂上堂,正在喝著茶,看著四人在後堂繞出,立即就放下了茶盞,將眼中的擔憂神色收斂了起來,陸以安今日本該是封筆休假的,書如海把他招進了宮,到並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起因,也就是因為那些個寒山觀的道士。


    “你們都來了!”


    寧致遠與陸以安行了一禮,起身才問道:“陸首輔,父皇招你你進宮是何事啊?”


    “唉……說來就是氣!皇上……唉……也都是妖言惑君,那些個寒山觀的道士,居然與皇上說皇宮陰氣太重,易有妖孽橫行,紫微星弱,還有一道紅光直指紫微星,紫微星象征皇上,而那紅光,則是預示血光之災,勸說讓皇上南下,如此才能解這血光之災!不過就是一群道士,居然還學會了觀測天象了,欽天監都沒說話,他們卻說得頭頭是道確乎其事的樣子,皇上,居然還就信了,把我招了去,就是與我說這南下的事情。”一說起進宮的這件事,陸以安就氣不打一出來,皇帝近月來的所作所為早已就是民怨載道,現在近年關,他卻想著南下,皇上巡視勞民傷財,苦的還不是老百姓。


    “父皇怎生這麽糊塗!”寧致遠沉聲一歎,複又焦急的問道:“那陸首輔可勸說住了父皇?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南下,怎麽讓百姓過好這個年!”


    “既然各州郡都抓了那麽多的叛軍餘孽,老夫就以叛軍餘孽作祟江南不寧勸說父皇,也算是暫時把皇上勸住了,可那些個妖道一日不離宮,定然是會橫生節枝的!實在是可惡!前番讓皇上拆宮牆,現在讓皇上南下,下次指不定就得讓皇上遷移皇宮,妖道誤國,實在是讓我等心痛心寒啊!”


    陸以安垂眸一頓,連連搖頭。


    沈客壓了一壓高挑的眉角,看了一眼兩人:“國師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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