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安在翻閱公文時,曹長史在外敲了敲門,進來告訴他,“……那位疑似二郎的小郎君已經走了,並沒有看到他後腰處的胎記。他告訴了我等一個重要消息,李信大膽狂徒,竟敢打私鹽的事。望府君定奪,將他們一網打盡。”


    李懷安在冰冷的官寺中等了大半晚上,都沒有迴去與病重的妻子聊聊天,便是為了看那少年。結果曹長史進來與他說,那少年逃得太快,跟身後有人追似的,攔都攔不住。李郡守將手中狼毫扔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默然許久後,慢騰騰道,“私鹽嗎?李信他們果然覷我脾氣太好,竟胡鬧至此。這次便依你之言,該對那幫小地痞們敲打敲打了。”


    曹長史心中大喜:府君終於要有所作為了!終於要腳踏地痞,手撕流氓,把那幫混混們扔到天邊去了!府君威武!府君……


    李郡守說,“但是別太過分。拿下那個叫李信的少年,大家都會老實很多的。”


    曹長史狂熱的心情,立馬蔫了。他無精打采問起李江的事,“府君,那個叫李江的,您不再派人去查查?萬一他後腰的胎記位置不對呢,萬一他也不是您家二郎呢?您就認他迴去嗎?”


    李懷安半晌無話。他麵色平靜,眼睛望著翹案上的銅燈。那星火微微,一如他心中感受。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李郡守才道,“快十年了……你以為,我真的在意一個小子麽?真的想找到那個小子嗎?”


    “……”


    “那個孩子丟失幾年後,我還想著找到。後來時間太久,我早已不想了。若非內人病重,神誌昏沉,我斷不會迴來會稽,妄圖大海撈針,找一個丟失了十年的小子。所以,李江到底是不是那個孩子,我並沒有那麽在意。”


    “……”


    “世上哪來那麽多後腰有胎記的少年呢?找到一個合適的,已經很不容易了。他是了最好;不是的話,如果他其他方麵能讓我滿意,我也會讓他變成‘是’。我找他迴去,不是為了讓他繼承我李家家業,而是為了逗內人開心。就像養隻小貓小狗一樣。內人病好了,才算他真正立功了。”


    “……”


    “這些話你莫說出去。隻在心裏琢磨,找我想要的那樣孩子便是。”


    “喏。”


    過了會兒,曹長史離了官寺。再過一會兒,有仆從們提著燈籠,李郡守也從官寺的偏門出來,上了馬。在一路蜿蜒的燈籠火光牽引下,李郡守一行人,緩緩地迴去了李府。


    李江從角落裏走出來。他跟上李郡守的馬,吊在那些人的後頭。茫茫夜霧,在空氣中彌漫。天比較冷,少年為了穿一身好衣裳,保暖的衣物全脫了,到這個時候,凍得鼻子通紅,哆哆嗦嗦。


    他卻很興奮!


    他跟著李郡守,看他們離開官寺,一路走到了大官們住的巷子裏,看他們下了馬,立刻有府上小廝過來牽馬。有仆從請李郡守入府,那些仆從行動井井有條,從始至終,李郡守都沒有說一句話。


    少年躲在牆角落裏,靠著牆根邊,眼中閃著激動的光!


    李家百年望門,根係會稽。門口的石獅、大師題名的牌匾,每一樣,都彰顯著這個家族的聲望。而他是李家二郎,他以後,也是要住到這裏的!他的出行,也將一堆人圍著轉。他走個路,永遠有人在前掌燈……他將過上人上人的日子!


    後腰處覺得滾燙,燒著他的肌膚。


    少年握緊拳頭,暗自跟自己說:我是李家二郎!我必須是李家二郎!


    他這般行為,一徑落入了跟在後頭的阿南眼中。方才李江去官寺,他沒有跟上;現在李江跟著李郡守的行蹤,阿南倒跟上了。把李江的激動看在眼中,阿南忽然有些意興闌珊,懷疑自己在做什麽?


    李江不過是一個不知事的少年郎君而已。頂多心胸狹窄,卻也沒造成什麽大的危害。自己何必跟這麽個小子算賬呢?還不如就照阿信說的,看李江看上了什麽,他們幹脆就送給他好了。兄弟一場,計較來去,未免太傷感情。


    一路上,跟李江從官寺到李郡守府上,再從郡守府,迴到官寺那條路,阿南都在想找個問題。他即將要放棄了,扭頭要走人時,看到走在前麵的李江忽然快步走兩步,跟一個人熱情洋溢地打招唿,“韓大哥,好久不見!”


    阿南隨意聽了這麽一耳朵。


    李江已經到了官寺附近。看到一個眼熟的官吏背著包袱,在牽一頭毛驢。他現在看到這些官吏,就想到李郡守,就想到自己即將能得到的身份。所以即使是看到一個平常不怎麽打交道的小吏,也迎上去打招唿,總覺得等日後對方發現自己真正身份時,會很驚訝。


    被叫“韓大哥”的壯士迴頭,看到是一個眉目清秀的郎君。他自是認得對方是這兩天頻頻與官寺接觸的人物,晚上在官寺的時候,還與這位小郎君打過照麵。於是韓大哥迴應了李江的熱情,“好久不見!”


    “韓大哥這是去哪裏?”李江看到對方又是毛驢又是包袱的,猜到對方要出遠門,無非是隨意客套一二。


    “跟上麵的告了家。我小弟一家在徐州,幾個月都沒消息。聽說那邊賊寇為患,世道很亂……我大父天天在家裏念,這不,我要走一趟徐州,看看我小弟一家過得怎麽樣,”壯士拍了拍鼓囊囊的包袱,“我大母和阿母烙了些麻餅,怕他們挨餓,非要我給帶過去。”


    李江當然不耐煩聽對方“哥哥弟弟”的瑣事,他卻從中捕捉到了“徐州”這個關鍵字眼。李江頓時想到,當初因為舞陽翁主的事,他們中間的好些弟兄為避風頭,遠走徐州,現在也沒有消息捎迴來,不知在那邊過得如何。


    李江想到自己即將要對李信等人采取的趕盡殺絕的手段……再想到自己即將得到的李家二郎的身份……如果到時有人多嘴,把話傳過去,那些血性漢子以為自己算計了李信等人,迴來找自己麻煩怎麽辦?


    再有一層意思,錦衣夜行……那麽不為人知,總覺得未免無趣。自己搖身一變成為另一個人,是不可能瞞住的。


    如果這個消息,從自己這邊傳過去,總比被人傳得亂七八糟、讓他們生疑好吧?


    這樣一想,李江麵對這位壯士的笑容就真誠了好多,“韓大哥,你要去徐州?那能不能幫我帶個消息……就是我成為李家二郎的事……想讓大夥兒高興高興……但是先別讓大夥兒迴來,我想先穩定了這邊局麵,再讓他們迴來好了……”


    李江與韓大哥勾搭著背,商量著這消息要怎麽傳,才能既讓那夥人高興,又不急著趕迴來。


    身後,已經打算走了的阿南腳步一晃,又停了下來。他揚起眉,迴頭,看眼身後那少年:徐州?傳消息?不讓人迴來?李江這小子在搞什麽鬼?不行,不能放過這小子,還是要知道這小子背著他們偷偷打什麽主意。


    阿南堅定了跟蹤李江、給對方一個深刻教訓的心。


    這個時候,他還萬萬不知道,李江對阿信的嫉妒心,對迴歸身份的渴望,讓他會心甘情願賣了他們!李江會借助官府的力量,借官寺的人,將他們這些剛賺了點小錢的人一網打盡,肅清會稽的底層勢力!


    在這個時候,有人包藏禍心,有人情竇初開,也有人,正不緊不慢地靠近會稽。


    幾日後,在前往會稽的管道上,幾輛牛車堵在了路中央,來來往往的不少車輛被擋住。趕車的壯士態度囂張,一點都沒有趕緊把車移開的意思。好些趕著迴家的人們站在路口指指點點,那壯士還一腳踩著車,態度狂放道,“怎麽了?老子車壞了,關你們什麽事?愛走不走,老子才不管……”


    “你這人怎如此無賴!你擋著路,讓別人怎麽走?這是官道,又不是你家的路?”


    “就是!勸小子你趕快讓路……”


    他們爭吵中,幾輛古拙的馬車,仆從相隨,也慢慢停在了後方。眾仆從下了車,前去看前方出了什麽事,聽到那擋路的壯士狂得沒邊的聲音,“老子家的主君是山陽王!山陽王!你們這些鄉巴佬知道是誰嗎?這是我家主君的車!進長安給陛下送大禮的!你們誰敢動老子這車?!”


    他這樣一個態度,周圍人更加氣憤,但聽到對方背後站著的靠山,也隻能敢怒不敢言。王侯將相,離他們這些普通人太過遙遠。更何況,趕路的不少人,乃是商賈人家。商賈人家,地位最末,更是不敢得罪了這方大人物。


    壞了牛車的壯士更加得意。也不急著叫旁邊仆從們修車,他還要張口,準備訓周圍人幾句。


    熟料,再要開口時,一道長鞭如白虹一樣飛過來。那長鞭氣勢極銳,在半空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壯士一迴頭,便被甩過來的長鞭抽中了臉。他一把捂住鮮血淋淋的臉,痛得嗷的一聲大叫,倒在地上。壯士躺在地上打滾,口上罵罵咧咧,“誰敢打老子,老子揍……”


    話沒說完,啪!又是一到響鞭,抽在他臉上!


    那鞭去勢把握得極好,根本不碰他的身體,倒是把他的臉打得鼻青臉腫。


    壯士又大叫,每叫一聲,長鞭就甩他一道。鞭子破空抽打聲,駭得周圍人紛紛躲閃往後,噤若寒蟬。而那被打的漢子,也再不敢猖狂,唉喲唉喲叫著“大俠饒命”,之前那些顯擺的話,再不敢說了。


    鞭子不再抽打了。


    倒在地上呻.吟的壯士,抬起鮮血模糊的一張臉,努力地睜開眼去看,看對方是誰,連山陽王的麵子也不給!


    他先看到雪白如霜的裙裾。


    女士深衣,衣尾繡著叢蘭。那蘭花,順著藤蔓,一徑向上攀爬。到腰肢,到素手,到胸脯,再到一張冷豔無比的女郎麵孔。


    這位女郎,著月白色的兔毛深衣,腰間除了一枚壓裙的玉佩,並無多餘佩飾。而她烏發墜腰,麵容似月。女郎的氣質高渺似皓山明月,月籠寒煙,千山雪飄。她靜靜而立,身上有“萬物殺盡”的清冷感。此時此刻,女郎手中拿著長鞭,覷著眼,低頭看人的架勢,宛如對方如泥土一樣不值一提。


    這女郎的容貌極冷極豔,眾人眼中皆露出驚豔之色。


    然驚豔,終歸隻是驚豔罷了。


    悄悄看眼那女郎手中甩著的長鞭,長鞭末梢還在滴著血珠子。血珠子一滴滴濺在泥土中,像開了一路罌粟。再看女郎的貴族式穿著,與身後的眾仆環繞……周圍人暗中明白:那被打的山陽王家的走狗,恐怕惹上不好惹的人物了


    果然,那打人的女郎開了口,冷冰冰,瘮人得很,“山陽王很了不起嗎?不甘心的話,讓他來找我討說法!現在,把你的牛車移開,別擋路!”


    言罷,女郎便返身,往身後的馬車走去,眾人紛紛讓路。


    女郎漸遠,別打的漢子才被同夥手忙腳亂地扶起來。被打的壯士手捂著臉,又痛,又羞恥,還充滿了驚駭。他忍著痛,壓低聲音怒問身邊人,“那婆娘什麽身份?連山陽王都……”


    “那好像是寧王妃……”有人小聲地、不確認地說道。


    漢子失聲,目瞪口呆,再不敢多言:“……”


    這時候,說什麽秋後算賬呢?他哭死的心都有了!哪裏想到快年關了,這條路走的人少,自己作威作福過把癮,居然就趕上了寧王的車隊!這可怎麽辦?他的主君山陽王,可比不上那位啊!


    大楚王侯的封號,單字為尊,雙字次之。單憑山陽王兩個字的封號,就遠不如寧王啊!


    這個漢子,徹底嚇壞了。


    而打他一頓、嚇壞他的人,也確實是寧王妃聞姝。


    聞姝提著鞭子,走向自己的馬車。身邊人早習慣了這位王妃強硬的作風,小心翼翼地從她手中取過長鞭,又遞來長巾為她拭手。等尊貴的寧王妃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馬車外。她根本不理會旁邊猶豫著該不該跪下、等王妃踩背上車的小奴,自己在車轅上踩一下,就動作敏快地上了馬車。從頭到尾,衣衫也隻揚起一道彎弧,絲毫無損她的優雅。


    開了車門,聞姝入了車內。


    一陣嘩啦聲,車中竹簡掉地。眾仆從在車外,聽到王妃清冷的聲音,“你在寫什麽?藏什麽?給我看看。”


    眾人對望一眼,默默走開。聽這聲音,便知道王妃又欺負寧王去了……可憐的寧王。


    馬車中,車壁與車窗間,一點外室寒氣也沒有滲進來。聞姝的進出都是悄無聲息,沒有帶來寒風,車中溫暖如初。而被聞姝扣住手腕的,則是一弱冠青年。因在車中,青年長發並沒有完全束起,僅僅是用簪子束起了一半。女郎強悍地將他壓在車壁上,青絲貼著青年玉白的麵孔,麵如雪,發如漆。青年一臉病容,顯得柔弱而可憐。


    這正是陛下膝下的平陵公子,張染。張染封地平陵,封號寧。三年前娶妻,妻子正是曲周侯府上的二娘子,聞姝。


    被妻子壓製,張染麵上露出無奈的笑,垂下纖濃的眼睫,咳嗽一聲。


    聞姝已經拿過他之前在她上車前在寫的竹簡,去翻看了。一看之後,聞姝麵上浮現怒容。啪的一聲,將竹簡重重扣在案上。看到夫君肩膀抖了下,麵色白了下。聞姝頓一下,反省自己太過強勢,嚇著了身子骨弱的夫君。


    聞姝盡量放柔聲音,“你跟小蟬寫什麽書信?告什麽密?你以為你現在跟她通傳消息,她就能躲過我的手心?”


    青年微微笑,對妻子眨眨眼,聲音清清如玉撞,“我是怕阿姝你打妹妹打得太狠,手疼。為夫是心疼你啊。”


    聞姝:“……”


    她冷笑一聲,直接沒收寧王的書簡。邊收拾,邊說道,“不許跟她傳書!不許告知任何人我們什麽時候到會稽!我就是一點消息都不漏,我倒要看看,她從長安一路跑到會稽,是要乘風直上九萬裏麽!”


    車上放著火盆,供這對夫妻取暖。聞姝抓過竹簡,就要往火盆中丟。


    張染坐在她身後,喝口茶,幽幽道,“為夫寫了三四天的手書,你不珍惜也罷了,還隨手就燒了。為夫可真是命苦,寫字寫得手腕都酸了,身邊人卻全不領情啊……”


    聞姝:“……”


    她麵頰抽了抽,猶豫一會兒,又伸出素白的手,從火盆中,把那燒了一小半的竹簡搶救了出來。她快速地拍去竹簡上的火星子,小心翼翼地翻開,看到有些字,已經被燒得一團黑。


    青年視線掠過女郎的肩,看到她手中捧著的東西。又悠閑地酌一口茶,再歎氣,“為夫的字啊,被燒沒了……”


    “張染,你夠了!”聞姝暴怒,猛地扭過頭。她正要挽袖子收拾人,一看到夫君虛弱蒼白的麵孔,烏黑的眼睛似無語地看著她……那火氣,又消了下去。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夫君半天,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實在夫君太嬌弱,全身上下隻有臉皮最厚。但就是那張臉,她也不能打啊……


    聞姝冷笑,“迴去後,我幫你把字描迴來!但你死了給小蟬傳風報信的心思吧!”


    張染微微而笑,他笑起來,眼眸微彎,本就溫柔清和的氣質,更為和煦了。他看妻子忍怒的樣子,就忍不住再次挑釁她,“小蟬好歹是你妹妹,你如此辣手摧花。你連你妹妹都舍得下手,不知會如何對待為夫……”


    聞姝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聞姝皮笑肉不笑地看他,“辣手摧花?這倒是個好主意。等咱們到了長安,我就給夫君你相十七八個妾室,風風光光地娶迴來。等榨幹了你,那才是真正的辣手摧花呢。”


    張染輕聲笑,肩膀顫抖。


    外頭的意外已經協商完畢,馬車悠悠緩緩的,重新開始啟程。馬車動起來,車中搖晃,青年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便要往下摔去,眼見就要衝著火盆而去。但他並沒有摔倒,因為聞姝陡然坐過來,已經摟住了他,將半摔的青年,彎下腰,抱入了懷中。


    青年白袍與青絲纏在一起,抬起眼,衝妻子眨眼一笑。他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聞姝被他剛才的動靜差點嚇死,他還笑眯眯地與她玩笑,“娶十七八個妾室,榨幹我嗎?阿姝你好狠的心啊……唔。”


    他的玩笑沒有說完,因為妻子倏而湊過來,貼上他雪般冰冷的麵孔,親上了他的嘴角。


    女郎容顏似雪,俯身而親,眼下肌膚上,快速地升起了紅霞。她為夫君美色所惑,見他說話,就情不自禁地湊過去親他。但是一碰之下,又覺得赧然,不好意思,有損自己在丈夫心中“威武不屈”的光輝形象。


    聞姝心中遺憾無比,麵上卻一點都不敢表露出來。她隻親了青年一下,就欲起身往後退。卻不料被她虛摟著的青年,手臂忽而一抬,就把她拉了下去。聞姝驚叫一聲,眼前一旋,被青年壓在了身下。


    張染眼中噙笑望著她,望得冰雪般清冷的妻子,臉上的紅霞,一路紅到了脖頸中去。


    聞姝結結巴巴,既想一把推開他,又怕傷了他。她惱怒萬分,“你幹什麽?!”


    張染手在她下巴上捏了捏,又溫柔無比地摸著她的臉,看妻子在他的撫摸中,麵色漸漸便紅。成親這樣久了,她都受不起他的撩撥,讓他覺得非常有趣,“阿姝,你真笨。霸王硬上弓,不是你那麽硬的。該這樣……”他俯身,親上了聞姝唇角。


    撬開她的貝齒,給她火熱一吻。


    同時,手熟練的,開始解兩人的衣衫。


    青年與女郎麵頰貼著麵頰,長吻綿綿。女郎被他壓抱在懷中,旁邊便是火盆。纏綿親吻,挑逗撩人,靜無聲音的,一種原始的激情被激引而出。空氣中無比燥熱,仿佛置身於一團濃烈大火中,今夕明夕皆被燒盡。男女癡纏中,聞姝努力冷靜,“不行……張染你起來……被人聽到聲音不好……”


    張染隨意地扯開她的發簪,往外一丟道,“那你別叫那麽大聲就好了啊。”


    聞姝雙肩顫抖,緋紅上臉,全身燥得慌。而她老臉通紅,聲音不由被氣得拔高,“誰叫的聲音大了?!”


    張染靜靜望著她,“你現在就叫的聲音很大。你聲音再大點,全天下都知道我們在白日宣.淫。來,聲音再大一點,為夫給你喝彩。”


    聞姝被他氣得要死!


    腦中那根冷靜的弦,在張染持之以恆的刺激下,終於嘣的一聲脆響,斷了。


    麵容美豔的女郎翻身,長發散蕩開,披散在二人身上。她紅著眼,一把將丈夫推倒在地。她拽住他的領口衣物,幾乎是動作粗魯地去脫他的衣服,埋下頭就咬上了他的脖頸,一路向下,親上他的肩頭。手中的指甲,掐進青年的肌肉中。指尖碰觸,親吻綿密,青年整個身體被推倒在地,脊背被咯得疼,這一切,卻都比不上妻子帶來的躁動感強烈。


    青年身子一抖,喉中發出一聲悶哼。手無意識地想抓住什麽,被妻子握住。麵前,皆是妻子俯下來的冰雪麵孔,和眼中被他燒起來的熊熊火焰。


    在熟悉無比的身體碰觸中,汗水混著體香,一切的感官變得清晰。


    車室中一團糜亂,馬車顛簸得厲害。外間,卻並無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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