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樓雖重要,但終歸比不上他自己重要,倘若能長身不老,他自會穩居王位,說不準還會親手去鏟除對自己王位有所威脅的兒子。


    思緒至此,思涵麵色清冷,心底則早已是冷嗤一片。待得片刻後,她便神色微動,轉眸朝斜對麵那大楚太子望去,則見那大楚太子正勾唇笑著,雖表麵裝得端莊,但那雙亂瞅的眼睛卻是圓滑精明。


    她著實不喜那大楚太子的眼神,的確是不喜。待得正要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不料那大楚太子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打量,竟突然轉眸朝她望來,瞬時兩人四目相對,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而那大楚太子也麵露幾許驚豔,卻待目光稍稍一落,隨意的掃到了她頭上的頭飾後,他竟麵色微變,連帶那染笑得瞳孔都強烈起伏了幾許。


    這大楚太子怎麽了?難不成,她頭上這鳳冠,有問題?


    正待思涵思量,諸國之人已紛紛朝楚王客氣了幾句,在宴席開端之前,其餘幾國,也開始紛紛獻起賀禮來償。


    一時,周遭絲竹之聲也陡然而起,調子比方才還要來得喜慶熱鬧,在場的大楚之人,也紛紛言笑晏晏,議論重重,這偌大殿內的氣氛,倒是鬆緩熱鬧開來。


    那最先朝楚王送上賀禮的,是那大齊的文臣。許是略微怯場,言行竟也極是拘謹。待朝楚王道完賀壽之詞後,便從隨從那裏接過了一隻錦盒朝楚王遞去攖。


    楚王朝身旁宦官掃了一眼,宦官急忙會意,頓時上前將大齊文臣手中的錦盒接過,甚至也不曾即刻捧至楚王麵前,反倒是自行將錦盒蓋子打開,確認無誤後才轉身將錦盒捧至楚王麵前,恭敬道:“皇上,大齊送的時兩隻上等暖玉。”


    楚王滿麵笑意,垂眸朝暖玉掃了幾眼,而後便朝大齊文臣客氣了幾句。待得大齊微臣迴位坐定,樓蘭安義侯便也端著錦盒上得前來,待祝壽幾句後,便將錦盒獻上。


    宦官依舊先行將錦盒接過,先行打開確認,而後才將錦盒捧至楚王麵前。


    楚王眼角一挑,這迴則是抬手而起,將錦盒中的東西拿出,這時,在場之人才紛紛發覺,那樓蘭安義侯所送之禮,竟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楚王將匕首拔開,匕首鋒刃寒光烈烈,無疑是鋒利至極。


    在場之人看得心底陡跳,著實未料楚王大壽,竟還有人專程送刀子的。這等寒氣之物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壽宴之上,著實有違常理。


    奈何楚王卻似極為喜愛,將匕首好生把玩了幾下才放入錦盒讓宦官收好,隨即便笑盈盈的朝樓蘭安義侯客氣幾句,言表謝意。


    安義侯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幾聲,轉身便幹脆幹練的迴得位置坐好。


    周遭氣氛,依舊熱鬧嘈雜。剩下,便也隻有東陵東陵以及大英三國了。


    思涵迴頭,掃了一眼單忠澤懷中抱著的木匣子,琢磨著此際是否要起身獻禮,不料還未動作,身側的東方殤便突然起了身。


    思涵眼角一挑,麵色微深,沉寂清冷的目光朝東方殤凝去,卻見他站定在殿中時,並未言道太多賀壽之詞,反倒是僅僅兩句後,便開始朝楚王遞去一物。


    大楚宦官依舊上前接過,隻是打開盒子時,麵色明顯怔了一下,而待捧至楚王麵前,楚王麵上的笑容也逐漸減卻了半許,隨即指尖微動,將錦盒內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枚石頭,尋常普通的石頭。


    楚王朝東方殤深眼凝著,“不知,東陵太子送朕石頭,是為何意?”


    “成大事者,自古有堅韌之心,不摧之毅力。本殿送楚王這枚石頭,自也代表,堅韌毅力之意。”東方殤低沉無波的出了聲,那脫口的語氣,剛烈淡漠,著實稱不上半分喜色。


    楚王麵子上著實有些掛不住。


    雖這石頭被東方殤說得好,但終歸還是隻是一枚石頭罷了,但如今他乃一國之主,自也不會因寒磣的賀禮而惱怒,損了己身威儀,是以縱是心有不滿,楚王也僅是強行按捺心緒,淡笑道:“也是。堅韌與毅力,自也是為君之人該當具有的。東陵太子送朕石頭,倒是,費心了。”


    最後三字,抑製不住的咬字咬得有些重。


    不料正待東方殤折身迴位坐定之際,東臨蒼突然笑得不輕,待得周遭之人皆朝他觀望之際,他才稍稍止住笑意,慢騰騰的道了句,“不過是路邊撿的石頭罷了,雖寓意完整,但石頭仍也有鐵石心腸之意。東陵太子是在諷楚王你,明明今日喪了嫡子,竟還有心為自己賀壽。如此硬心之人,不是與冷血無情的石頭一樣?”


    這話一出,在場陡然寂靜,竟連樂師都忘了幾許吹奏笙簫。


    一時,周遭沉寂,壓抑無聲。


    楚王麵色著實僵得厲害,甚至瞳孔起伏不定,儼然已略有惱色。


    東方殤頓時轉眸朝東臨蒼望來,陰沉冷冽的道:“本殿送楚王石頭,本是好意,而今被東臨公子這般一說,倒成了懷疑。說來,本是居心叵測之人,才能言道出居心叵測之言,亦如東臨公子能說出這般刻薄之言,想來,東臨公子你這人,也該是尖酸刻薄,惡毒之至。”


    東臨蒼頓時笑了,“在下便是再惡毒,也不及某些人惡毒。畢竟,倘若東陵太子行得正坐得端,何來如此惱羞成怒的與在下爭論?東陵太子如此反應,不是心虛是什麽?”


    東方殤被他這話堵得不輕,整個人已然氣得渾身緊繃。


    他曆來在沙場上馳騁慣了,何時被人這般刻意的中傷。


    他森冷絕絕得朝東臨蒼望著,抑製不住的再度開始反擊,奈何東臨蒼也不可小覷,滿身溫潤壓製,實則卻是口舌如簧,言道出的字眼也字字錘心,驚人卻又痛人。


    思涵安坐在這二人中間,著實是有些坐不下去了,但也未有附和發言之意,待得半晌後,這二人終歸還是各自退得一步,極是難得的沉默了下來。


    奈何這好好的賀壽氣氛,卻因他們二人的唇槍舌劍徹底擾亂。


    楚王僵坐在上方的龍椅上,麵色極是難堪,那雙小眼積攢著怒意,連帶喘氣聲都比方才來得響亮,著實氣得不輕。


    東臨蒼朝楚王掃了幾眼,便笑盈盈的起身獻禮。


    待得楚王垂眸凝他時,他慢騰騰的讓隨從將禮物搬上來。


    那隨從得令,直接提了一隻大籃子上來,大楚宦官接過籃子後,眼角也著實抽得厲害。


    楚王垂眸朝籃子之物一掃,隻見籃子中不僅有市井雜耍之物,有廉價畫軸,甚至還有一隻碩大的風箏。


    他老臉終歸是崩不住了,再加之對東臨蒼最初那中傷之言耿耿於懷,一時,心底怒火大起,登時拍手震桌。


    瞬時,桌子被他掌心的內力強行震開了一條縫。


    在場楚人頓時驚得不輕,當即恭敬跪地,大唿:“皇上息怒。”


    楚王朝東臨蒼怒目相對,“東臨公子此番來楚,是刻意當眾戲耍朕來的?”


    東臨蒼分毫不懼,微微一笑,“楚王惱怒作何?東陵太子送你一枚石頭,你都不惱,在下送的這些東西,總共耗費二兩紋銀,至少比東陵太子的石頭值錢,楚王怎獨獨對在下惱怒了?”


    他嗓音柔和,整個人從容淡定。


    楚王袖袍中的手緊握成拳,強行大口唿吸,縱是滿身惱怒與殺氣,卻終歸還是心有忌諱,不曾真正宣泄出來。


    他也並未立即言話,待深唿吸了幾口,才僵著嗓子道:“東臨公子倒是有心了,多謝你的賀禮,且先迴坐吧,等會兒宴席便開始了。”


    東臨蒼微微一笑,似是早已料到楚王會強行壓製怒意,不敢發作,他笑得柔和溫潤,隨即朝楚王點點頭,“楚王不必客氣,畢竟是壽星,在下破費些也是自然。再者,在壽宴開端之前,東陵長公主也有賀禮要送給楚王。”


    這話一落,轉身迴位。


    思涵則被他的話頂了出來,她沉寂無波的朝東臨蒼掃了一眼,隨即便起身上前,差單忠澤將那隻裝了桂花釀的木匣子捧了上去。


    楚王所有的雅興早被耗費殆盡,此際對所謂的賀禮已無興趣,隻是迫於眾人當前,又不好不給思涵麵子,是以待得宦官將木匣子打開並捧上,他也無太大反應,僅是朝思涵隨意客氣一句,便要委婉讓她迴位,奈何正當思涵要轉身之際,楚王瞳孔一縮,整個人渾身一顫,隨即當即扯聲道:“且慢!”


    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穩住了身形。


    在場之人也怔得不輕,紛紛再度轉眸朝楚王望去。


    思涵抬眸,沉寂無波的朝楚王望去,整個人鎮定而又大氣,麵色也清冷如常,“不知,楚王還有何吩咐?”


    楚王瞳孔皺縮不定,目光早已不穩,甚至倉促愕然之下,他手臂一動,竟不自覺的打翻了案上的茶盞。


    瞬時,茶盞滾落在地,滾燙的熱茶撒了一桌。


    楚王左手頓時被茶水殃及,燙紅一片,驚得在場宮奴麵色慘白,當即紛紛上前顫抖的替楚王包紮。


    楚王則似若未覺,起伏顫抖的目光一直凝在思涵頭上,隨即強行鎮定,朝思涵問:“東陵長公主,你頭上,頭上這鳳冠,從何而來?”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的目光紛紛朝思涵望來。


    思涵麵色清冷,心底深處,則早有起伏。什麽是被暴露在人前,肆意被旁人打量揣度,便如她此際這番狀態了。隻是這種似被公諸於眾的感覺,並不好,連帶周遭之人全數朝她落來的各色目光,也極是令她壓抑不悅。


    她抬眸徑直迎上楚王的眼,也不打算隱瞞,隻道:“有人送的。”


    楚王似是極為著急,麵色也極為起伏,“何人送的?”他問,嗓音急促難耐,甚至有些失態的喑啞。


    “一個老婦。”


    “那人是何模樣?”楚王嗓音越發挑高。


    思涵眼角一挑,淡漠清冷的朝他打量,正思量著是否要繼續如實言道,不料心底還未有確定之意,不遠處的殿門外,則突然有腳步聲急促響起。


    “皇上!”


    人未近,聲已先行揚來,隻是這嗓音著實急促得厲害,驚恐倉惶。


    思涵順勢迴頭,片刻之間,便見那朱紅的殿門外,突然有兩名宮奴驚恐的入得殿來,待剛要跑至殿中,他們兩腿一軟,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怎麽爬都爬不起來了。


    “何事驚慌,且速速道來!而今諸國皆在,爾等如此失態入殿,若是說不出個輕重緩急來,本殿自讓爾等好看?”正這時,一直坐在一旁不言話的大楚太子終於是斥責出聲。


    兩名宮奴渾身顫抖,早已是爬不起身來,麵色驚恐卓絕,猙獰震驚。


    待得片刻後,其中一人強行深唿吸幾口,驚恐斷續的道:“皇,皇上,行宮,行宮鬧鬼了,鬧鬼了,前皇後,前皇後迴來了,皇後娘娘她,皇後娘娘她被鬼捉了,死在月牙殿的枯井裏了。”


    霎時,這幾字頓時衝入了思涵心底,激起的,無疑是萬丈波瀾。


    竟然又是月牙殿!前不久那月牙殿才被大火燒了,而今大楚皇後又葬身在了那月牙殿的枯井。不得不說,短短幾日內,那月牙殿便發生這麽多突發詭異的事件,無疑令人心生愕然,震撼重重。


    思涵強行按捺心緒,目光朝大楚皇弟落去,卻見他麵色蒼白,整個人如同脫力一般斜靠在主位的龍椅上,神情驚恐複雜,縱是在極力的淡定平靜,奈何卻仍是壓製不住那一股股驚恐慎人之氣。


    這幾日,無論是月牙殿被火燒,還是月牙殿後院那片赤紅妖異的曼珠沙華被焚,又或是那後院積了片片的狗血與紙錢,再到如今大楚皇後死在月牙殿的枯井裏。這一切的一切,皆若有無意的在指向那前皇後的鬼魂。便是前兩日蕭樓被打了五十大板奄奄一息了,大楚皇後卻還要差法師在月牙殿招魂做法,此舉自也像是在針對那大楚前皇後無疑償。


    如此,既是已然亡了多年的人,又怎會突然間有鬼魂出來作怪!再言楚王這番驚恐震撼的反應,似是對此事極是恐懼一般。


    是以,那大楚的前皇後,究竟是怎樣之人?又是如何亡的攖?


    思緒翻騰搖曳,起伏層層的心底,也越發厚重疑慮。


    楚王反應極是驚恐反常,一言未發。


    思涵朝他掃了幾眼後,便轉眸朝大楚太子與大楚的群臣望去,入目的,皆是一張張複雜震撼的神情。


    一日之間,蕭樓與大楚皇後雙雙而亡,這種變故對於楚國來說,無疑是茲事體大,事態嚴重。


    思涵神色微變,稍稍理了理額前略微淩亂的碎發,眼見楚王已無暇顧及於她,她便自作主張,淡然轉身迴了位置。


    待剛剛在位置上坐定,她下意識的轉眸一望,則見左側的東臨蒼麵色柔和溫潤,竟還在如此緊張猙獰的氣氛裏,慢悠悠的喝茶。


    她眼角幾不可察的挑了半許,落在他麵上的目光也沉了半分。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打量,東臨蒼抬眸朝她望來,卻也是恰到好處的迎上了她的目光,笑得懶散柔和,“長公主莫如此看著在下,在下僅是渴了而已。”


    這話雖說得懶散小聲,但因周遭太過沉寂壓抑,是以這嗓音一出,竟是無端被放大。


    在場之人皆下意識的朝東臨蒼望了兩眼,那主位上的楚王也順勢迴過神來,隨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脹痛的額頭,轉眸朝大楚太子望去,“行宮之事,你且先去處理。”


    大楚太子眉頭一皺,麵色微變,猶豫道:“父皇,兒臣若是去行宮了,這禮殿內……”


    楚王已無心多言,嗓音威儀緊蹙,卻又卷著幾許掩飾不住的煩躁與不耐煩,“禮殿之事無需你摻和。你且速去行宮。”


    大楚太子後話一噎,眉頭皺得更甚,但待猶豫片刻後,他終歸還是妥協下來,當即起身領著地上那兩名渾身發軟的侍奴離開。


    待得大楚太子走遠,腳步聲全然消失,殿內氣氛也再度徹底的沉寂了下來。


    楚王滿麵複雜陰沉,心虛極其不佳,目光朝殿角樂師們一瞪,“呆了還是死了,竟不知奏樂了?諸國貴客皆在,連爾等也要給朕丟臉了?”


    這話可謂是怒氣衝衝,火冒三丈,無疑是想宣泄大怒一般。


    待得這話一出,那幾名樂師渾身一抖,嚇得不輕。當即舉起樂器開始吹奏,瞬時,飄揚而出的音調,卻是氣息不穩,顫顫抖抖。


    楚王越是惱怒,分毫不顧那隻剛剛才包紮好的手,頓時再在桌上猛烈一拍。


    瞬時,桌子轟的一聲,這迴陡然碎成兩截。


    在旁的宮奴們嚇得滿麵慘白,那殿角的樂師們也驚得停了動作。


    楚王滿目惱怒赤紅的朝那幾名樂師盯去,怒道:“給朕將這幾個奴才拖出去斬了!斬!”


    陰森的嗓音,殺氣騰騰。


    樂師們當即嚇得癱跪在地上,驚恐大唿告饒。


    奈何,僅是眨眼間,殿門外便突然湧入幾名兵衛將樂師們全數強行的拖了出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攝政王的冷顏公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果果仙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果果仙草並收藏攝政王的冷顏公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