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月潯從外麵跌跌撞撞的跑進房裏,進門時腳下一個不注意,差點被門檻絆倒。


    季清柳看著月潯這副沒有一點規矩都,沒有的模樣,直皺了皺眉,待月潯走近,不等她稟告什麽,便率先出聲罵道:“你跑這麽急,後麵是有惡鬼在追你要吃了你?在我身邊做事,你可看看你身上有半分沉穩之氣?你這模樣,你覺得你配在我身邊做事嗎。”


    季清柳說這話時聲調尖銳,一字一詞都是羞辱人的,那張看著美麗的臉上更是一副嫌惡之色。月潯被她罵得心底直發顫。


    都不過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月潯在季清柳身邊也有些年頭。這麽些年,月潯隻覺得她說話是越發難聽起來。


    難道她們下人在她季清柳眼裏就不是人嗎?


    月潯心低委屈頓生,低著頭不敢再開口更不敢去看季清柳,以避免再惹得他季清柳的厭惡。


    季清柳抬起手,看看指甲上剛塗好的人豔紅丹蔻,眼角餘光分月潯一點,張嘴漫不經心的問道:“說吧,你到底什麽事?讓你這麽沒規矩?”


    月潯趕緊一彎身,弱弱道:“顧……顧世子他……去沈娘子院中了……”


    話音一落,房間裏頓時響起一陣劇烈的聲音,月潯耳邊一震,她腳步下意識的往後倒退幾步,從驚恐之中迴過神來時,便聽到季清柳咬牙切齒的聲音,“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季清柳臉部肌肉抽了幾下,雙手緊握成拳,這一刻因為顧琮生的消息,心尖擠滿了快要將她整個人都點燃的怒火被。


    因為生氣,她的身體很明顯的開始顫抖。不是因為害怕,恰恰隻是因為她此刻就處在崩潰的邊緣,稍不控製住便會失控的爆發。


    “那沈喬安當真是不要臉。當初爹爹收她進府,我初一看她便隻她並非像她表麵看似的那樣乖巧。嗬,如今當真是應驗了。到這靖順侯府來,”


    季清柳指節隱隱泛白,手背上細小都青筋暴起,努力壓製著聲音,語調極為平靜,“她一見了表哥,見表哥生得俊朗無雙,又是世家子,便想攀上他,好爬上枝頭當鳳凰!”


    月潯低著頭,麵對處在暴怒之中的季清柳,她根本不敢做出任何一個舉動。


    季清柳猛的一轉頭,眼神狠曆,仿佛此刻她麵前就站著一個沈喬安,“可她也不仔細尋思尋思,她一個鄉下的野丫頭,不過是仗著我爹爹收養了她,便以為自己在這燕京之中算個東西來。嗬嗬。”


    季清柳桀桀的笑出聲來,“她配嗎?”


    整個房裏除了季清柳時不時的罵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月潯站在原地,身邊的空氣都變成冰冷的。


    “沈妹妹,在這府中可還習慣?”顧琮生已坐進了院中,溫聲問道。


    玉燕已把石桌上的東西收了下去,沈喬安從房間裏拿出一套茶具來,又喚玉鶯燒了滾燙的水,正慢悠悠的泡茶。


    沈喬安放一杯泡好的茶到顧琮生麵前,道:“顧世子嚐嚐?這茶是我從家鄉帶來的,雖比不上燕京之中的名茶,但也獨有一番滋味。”


    剛才的事情兩人都沒有再提,互相都當做沒有發生過一樣。


    “喬安妹妹給表哥泡的是什麽茶呀?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麵子喝喬安妹妹一杯茶?”門外,季清柳帶著月潯等一眾丫鬟小廝行到沈喬安院門前。


    顧琮生背對著院門,季清柳瞧見他的第一眼眼神就動了動。


    “喬安見過四姐姐。”突然出現的季清柳讓沈喬安心中生出幾分詫異,她很快便起身,幾步行到季清柳身前,低身輕輕行一禮。


    季清柳微微歪了一下頭,狹長的鳳目一眯,打量著沈喬安,“喬安妹妹好雅興。”


    “你怎麽來了?”顧琮生手中還執著茶杯,身子一轉,問道。


    沈喬安心道,“她當然得來,不然她的下半生可就得不到你了。”


    “表哥。”季清柳見顧琮生願意主動同她搭話,剛才來之前對沈喬安的嫉恨消了大半。


    她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柔情蜜意的將眼神緊緊黏在顧琮生身上,行到他旁邊的石凳上坐下,道:“表哥,你今日怎麽會來喬安妹妹這裏。你都好多天沒來看清柳……”


    說到這裏,又想起近幾日發生的事情,說話的語氣不由帶上幾分委屈,“表哥……你可是因為外祖母的事情,怨恨我了?可我……”


    顧琮生原本就不想再舊事重提,更何況那日發生的事情是他親眼所見。麵前季清柳的臉在顧琮生心中變得醜惡起來,若不是昨日又在荷花池撞見她欺辱沈喬安,他恐怕還會繼續被這個“好表妹”蒙在鼓裏。顧琮生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樣,聽完季清柳的話,道:“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你就不要再重提。今日姑姑去祖母跟前盡孝,又是因為你祖母才傷了。你為何不去?倒還有空閑的時間到這裏來找我?”


    沈喬安低眉順眼的弄著手裏的茶具,待泡好一杯,她雙手端起,放到季清柳麵前,適時說道:“四姐姐,喬安手藝生疏,還望四姐姐賞個臉嚐一嚐?”


    季清柳唿吸一滯。顧琮生一番話盡數都在指責她,心中委屈頓生,於是沈喬安的話讓她有些控製不住情緒。


    她伸手往沈喬安要遞過來的那隻手上一甩,下一刻,那杯茶就被拍到了一邊。


    “四姐姐……”沈喬安手上一痛,站起身來,惶恐道。


    顧琮生伸手捏住沈喬安的手,臉上神情一動,關切的問道;“沈妹妹,你怎麽樣?”


    “表哥!”季清柳氣得直跺腳。


    顧琮生的臉黑得幾乎跟頭頂的天空一樣。


    天上陰雲密布,四周環境裏一片潮濕的水跡,這樣的天氣似乎下一刻就能落下大雨來。


    季清柳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從沈喬安來了之後,所有人都開始討厭起她來。分明她才是長寧侯府的嫡女,她才是顧琮生的表妹,為什麽所有人都要對沈喬安好?


    院子裏還站了一眾丫鬟小廝,沈喬安的手並無大礙,茶杯被季清柳打開的那一瞬間看在其他人眼裏都下意識的覺得那滾燙的茶水灑出,燙到她手上了。


    玉鶯玉燕兩人當即跑上前查看沈喬安的手指,見並無大礙才鬆了口氣。


    一旁,沒有絲毫存在感的耀之默默的看著這場大戲。


    這裏所有人都各懷心思,恐怕就隻有他家世子人傻一根筋被她們設計在圈套裏了。


    那沈娘子一開始分明不待見顧琮生,這季清柳來了之後卻處處在暗地裏挑刺,點得一手好火。


    季清柳的做法讓顧琮生身上的氣息迅速冷卻下來,“季清柳,你到底要胡鬧到什麽時候?”


    顧琮生素來都是表妹表妹叫季清柳,哪裏這樣冷冰冰的叫過她的名字。“表哥……我……”


    “世子,我無妨的。剛才四姐姐隻是一時情急,她本意並不是要……”沈喬安開口,一雙手放在一起,勸道。


    還記得前世,季清柳在楊氏麵前也是她現在這副口吻。如今她盡數還到季清柳身上,還當真是一報還一報了。


    季清柳步子一連倒退幾步,不敢置信的看著此時對她冷著臉的顧琮生,道:“表哥,你不信我?”


    “我不信你?”顧琮生一隻手握成了拳,很快又放下。


    他往前走幾步,逼近季清柳,居高臨下的瞧著她,“祖母壽宴那次也好,這次也好。表妹,你告訴我,哪次不是我親眼所見?”


    “或是你要告訴我,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場麵尷尬起來,玉鶯跟玉燕要扶著沈喬安進正屋剛一轉身,便被顧琮生叫住,“沈妹妹,你身子可還受的住?正好我今日在府中無事,可要我帶你去城中的神醫那處看看?”


    沈喬安的目的已經達到,聞言,她轉身淡淡一笑,看著院中糾纏的兩人,道:“喬安無事。倒是瞧四姐姐很不好,顧世子不妨帶四姐姐出去。”


    “喬安倦了,顧世子與四姐姐請便。若是不著急,也可留下一同用飯。”


    說罷,帶著玉鶯跟玉燕兩人進入正屋,毫不猶豫的將房門關住。


    耀之從牆邊幾步跳到顧琮生身邊,十分不著調的說道:“世子,人都走了。咱們還不迴去嗎?”


    “也罷。”顧琮生歎息一聲,要避過季清柳離開。


    “表哥!你不能這樣對我!”季清柳著急道。


    今日的事情鬧得三個人的臉麵都不好看,再一開口,顧琮生的語氣已恢複了平日的冷靜,“表妹,我希望你能多收斂收斂你的性子。沈妹妹性子溫軟,她如今又養在你父親名下,也算得上是你的妹妹。你若是總這樣苛刻的對她,恐怕此後不僅是我對你這樣,長寧侯府中的其他人也會這樣對你。”


    一段話說完,顧晉生再也不顧身後的季清柳再說什麽,領著耀之出院離開。


    季清柳是他的親表妹,可他也不想讓沈喬安受傷害。這麽多年來,若不是這次顧老夫人出事,他得被季清柳騙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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