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麓有丹士金守一者,築室燒煉,遇予即扣黃白之術。予以「燒丹一事,貪者之迷陣也。不觀之狐哉?惑日精月華,收人魂物魄,遂能變化。或為男,或為女,魔障於人,無有知者。一旦逢法士擊之,本形即現,狐不能掩。乃知本來之質非可偽為。若人力得以奪之化,則天不必產寶,地不必毓珍矣。曾有句古語曰:『真假原難混,終須複本形。貪夫縱用計,反自陷寒貧。』再聽我道來!」唱曰:


    勸君休要燒鉛汞,歲月徒擔送。黃芽未必生,白雪成何用?


    伴紙灰,如做了一場的蝴蝶夢。伴紙灰,如做了一場的蝴蝶夢!


    又曰:


    三方爐鼎空添火,癡守文和武。投胎為養沙,取氣難離母。


    鎮日間打天硫,擔盡了多辛苦?鎮日間打天硫,擔盡了多辛苦?


    又曰:


    死砒鉛汞尋燒藥,自說通天法。五金總不私。八石終難合。


    入明爐,過鉛池,都是個乘波筏。入明爐,過鉛池,都是個乘波筏。


    又曰:


    世間人說燒丹,須用先成內,豈知內就皆無累。萬鑒不關心,丘槎非為貴。


    總然是點石金,到底成磚塊。總然是點石金,到底成磚塊。


    金守一聞予言,即將丹灶鼎器盡行毀壞,求一竅之訣,門門不倦。予亦開端竟說,不少秘吝。引入路途,拂衣去燕。


    躡五雲之巔,瞻抄漠之域。悵望久焉,為之賦《思征篇》。篇曰:


    燕雲緲緲狼望北,塞鴻鳴兮塞馬逐。登山一眺盪我思,萬裏煙霞遮遠目。


    輕抄拂拂復揚揚,滿地霏霏蘆草黃。未審關山何處是?總不擔憂亦斷腸。


    夜寂月明羌笛弄,邊床驚覺從軍夢。正居蘭室話分離,豈知不與妻兒共?


    憶昔離家美少年,邇來白雪卻垂顛。倚門空勞慈親目,牽掛應饒內子錢。


    香閨羅袖重重濕,時為征人血淚滴。試看沙上疊成山,盡是閨中所思骨。


    腰間鬥印未成金,塞外星天已役魂。雖得芳名著汗竹,那能賢孝奠荒塚?


    望窮不覺酸雙鼻。為慟征人苦從役。人生自古死難逃,後人枉把前人泣。


    又五台山詩曰:


    一重重上一重重,形勢嵯峨聳碧空。


    咳唾不教顛頊下,恍疑甘雨降時龍?


    下五台,浮槎於星宿。溯黃河之源,遇師於舟。師曰:「盍歸乎?」挈予遊三蜂、方丈、瀛洲諸山,坐於東瀛山之上,顧予曰:「吾為尋子,途行甚渴。東海之東有桃焉,子可采而食吾。柳行留此。」予承命往焉。


    東山高萬仞,更無桃樹。行行而東,有樹可大裏許,繁枝計百圍,皆無桃。惟東海一枝細如指,桃大如瓜。下俯洪流巨浪。予不惜其生,持力向上,折枝攀桃而奉師。師喜曰:「美哉,桃也!吾何忍獨食?」分而為三,共享其桃。食竟,師曰:「子折桃見一物否?」對曰:「未也。」「來。吾與子往視之。」同行至桃所,視流中一屍,蕩漾於波心,熱察詳視,乃予之形質耳。師指之曰:「此非子血肉之軀乎?今此已去,可以麵帝矣。」


    是日,即同師麵玉帝。帝降勅為純陽真人。記其時,唐開元庚申年四月十四日也。勅柳行為仙,行受勅。拜辭帝畢,與師歸,歸本之閬苑。


    李、張二師相見大悅。逾時,西王母至,又移時,玉衡星、麻姑、天極上真、雲姝、月奴、商山,繹縣諸仙駢集雲合,皆來稱慶。慶畢罷去。予居閬苑,思以普度。師諾。


    予別師,帶柳行邀遊。為經生於昌黎,所以廣法術而度韓子也,為道者於婺源,所以施神通而度何姑也。輔鍾師而托跡,佐張師而化身,所以度國舅與神翁也。若夫嶽陽三醉,畫黃鶴以酬主人,則幻行起之於童年;洛陽屢遊,擲黃金以戲大士,則少年不惑於邪誌。施藥於廬,見形於漢,在在存仁,處處布惠。江河湖海,無所不經;畿甸要荒,無往不歷。則又蟬蛻之後事也。八真既集,德行優餘,帝進級曰弘仁普濟孚佑帝君,位居震宮,職列上相。嗣是而後,幹坤不毀,神化無窮,又豈毫楮之所能盡哉。


    予非好為世媚,以悅人之心誌,而甘事詞說之煩也。諸生固懇,勉強以應,乃掇拾梗概為諸生談。其間俚耶華耶?常耶怪耶?由乎物議。予何計,予何計。


    後傳


    ○神通變化


    ◇武昌賣墨


    洞賓遊武昌,詭為貨墨客。墨一笏,僅寸餘,而價錢三千。墨不售。眾威笑侮。有鼓力王某曰:「墨小而價高,得無有意耶?」自以錢三千求一笏。且與客劇飲,醉歸昏睡。午夜,俄有叩戶者,乃客以錢還之,辭去。比曉,視墨,乃紫磨金一笏。上有呂字。遍尋客,已不復見。


    ◇武昌鬻梳


    洞賓遊武昌天心橋,詭姓名,鬻敝木梳,索價千錢,連日不售。俄有老媼行乞,年八十餘,龍鍾傴僂,禿髮如雪。呂祖曰:「世人循目前襲。常見吾高價貨敝穢物,豈無意,而千萬人鹹無超卓之見,尚可與語道耶!」乃以梳為媼理髮,隨梳隨長,發黑委地,形容變少。眾始神之,爭以求梳。呂祖笑曰:「見之不識,識之不見。」乃投梳橋下。化為蒼龍飛去。


    ◇水化成酒


    馬善,東都人。熙寧初,舉進士不第,學道。一日,與一侯道人行汴水。見一羽士,青巾布袍,體秀骨異,目如明水,麵無塵土。馬召啜茶,且飲食之。侯性素嗔,叱之。羽士曰:「吾有不死法。」侯詰之。羽士曰:「汝有何法?」曰:「飛符招召鬼,點石化金,歸錢返璧。」羽士曰:「子所為,皆非正法。」侯曰:「子何能?」曰:「吾能壯吾氣,清吾神。」侯曰:「何謂壯吾氣?」羽士曰:「但試觀之。」乃吐氣射酒肆,去燭數十丈而燭立滅;復吐氣吹侯麵,若驚風大發,凜凜不可支。二人起謝曰:「先生非凡人也。幸見教。」羽士曰:「學仙須立功行。功即勤,苦修煉,行即濟人利物。」侯曰:「弟子平生以藥濟人,非功行乎?」羽士曰:「予殺物命以救人命,是殺彼以生此也。不若止用符水愈疾,自佳。」語及曙,羽士別去,曰:「吾將返湘水之濱矣,與子酌別於柳陰下。」以百金,令侯市酒。適無酒,羽士以瓶一隻,命侯取汴水一瓶,以藥一丸投之。立成美酒。三人共飲大醉,羽士留詩一章曰:「三口共一室,室畔水遍清。生來走天下,即是姓兼名。」既別,二人思之,乃洞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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