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元帝見表,聚眾文武商議。


    王導曰:“有臣守忠如此,不可不救。


    宜下詔命祖逖、蘇峻、周訪三道進兵救矩,則河洛可保,趙兵可退矣。


    ”帝從之,遣使往三處而去。


    詔至南郡,南梁刺史周訪見帝令其發兵北往洛陽,乃嘆曰:“吾見王敦心懷異誌,日夜焦思成疾。


    今復調吾前去,上流其休矣,又焉能製其強乎?”長嘆一聲,昏然倒地。


    左右救起,病篤不語,三日而卒。


    按《傳》:周訪字士達,汝南人也。


    少沉毅,有誌略。


    晉帝初渡江,即命周訪為鎮東將軍,屢平寇盜,收杜弢,擒張彥,敗杜曾,救荀崧,皆有大功。


    王敦甚憚之。


    訪嚐入朝麵君,並不言功伐。


    同僚等私謂之曰:“人有小善,鮮不自稱。


    今公之功勳無比,何對帝並無一言?”訪曰:“幸平小寇,乃朝廷之威、將佐之能,吾何功之有,乃可冒罔乎?”因此朝野人皆重之。


    訪愛惜士卒,善撫眾庶,人樂為用,故所向有功。


    心知王敦終必為亂,若身一離,上流被其獨霸,前功悉棄矣,遂致憂憤而卒。


    後人有詩讚曰:  不怒而威羨訪公,設奇誅軼冠威聲。


    一軍才起擒張彥,半緘書來救老崧。


    射雉慰群平杜劇,樵蘇返旆克狂兇。


    訓兵終世防敦亂,東晉堪書第一功。


    第一二七迴 石勒兼併幽燕地


    且說王敦以南梁州界近武昌,屢有謀並之心。


    懼周訪多智,不動。


    至是聞周公身死,乃遣王舒往監其軍。


    訪子周撫懼勢不敢拒,遂上表至建康奏帝請憑。


    帝知敦心欲專據上流,不許其請,擢甘卓為南梁州刺史,征王舒代為右丞,敦乃留舒不遣入京。


    其時王敦與兄王含皆擁重兵於外,王導總朝政於內,其從子弟皆列顯職。


    時人為之語曰:“王與馬共天下。


    ”劉隗等聞得此言,乃密啟於帝。


    帝亦見敦恃功恣驕,心中慮之,陰與隗、協等謀議,少抑王氏之權,聊疏王導。


    中書郎孔愉恐導愧而懷忌,君臣成惡,敦等怒亂,乃陳言王導有佐命之勛,宜加委任。


    元帝不聽,反出愉為歷陽內史。


    王導明知朝中惡其宗黨強盛,周、劉、刁謀以抑其權,亦不以為意,能任其性,事君無二,自澹如也,人益重之。


    惟王敦知之,心懷不平,乃與其參軍沈充、錢鳳議論此事。


    沈充知敦有異誌,即陰為設謀畫策,遣心腹分據上流,然後具表入朝,陳疏王氏之故,以試眾臣等力量如何。


    敦曰:“建康所養軍馬並不曾少損,外鎮守禦亦盛,今若恃橫,豈不兆兵乎?”錢鳳曰:“周訪已死,甘卓雖來,老而不果,上流皆吾掌中矣。


    隻有祖逖在北,頗有兵威,界於二趙之間,必不敢妄動,所言之事,但探晉主君臣智識何如耳。


    其大事待祖逖一死,建康不足平也。


    ”敦信之,乃上疏為王導訟功,辭語含怨,甚是不遜。


    帝患之,思惟左軍政司馬承忠厚,有誌量智識,係王室至親,乘夜召入宮中,與議敦罔。


    承看畢,謂帝曰:“王敦擁據上流,久有不臣之心。


    今驕悖若此,宜早防之為上。


    ”帝復召劉隗入議。


    隗曰:“敦疏言陛下委腹心於隗、協者,其意將欲以臣等為名而思作亂也。


    不若委臣以兵權,召募義勇,以伐趙救李矩為名,協同祖逖,察其逆跡顯露,討而平之,庶免其患。


    ”帝以王氏有功不允。


    三人計議一夜,不得其策而散。


    越數日,湘州守餘仁卒,敦又上表請以沈充為湘州刺史。


    元帝復謂譙王司馬承曰:“今敦之逆狀已著,彼將欲遂朕為惠帝也。


    且湘州控據上流三江之會,設若以敦黨沈充為之,獲遂其奸,他時為亂,何能禦之?今不必從其所請矣。


    朕欲皇叔前去為之,何如?”承曰:“臣得奉詔,惟力是效,何敢有辭?但湘州經弢、曾之寇,民物凋敝,必得三年之後,乃可整振戎事。


    苟或逆敦先期為亂,臣雖灰身,亦無及也。


    ”帝甚然之,但思無人可去,隻得以承為之,承領詔而行。


    駕過武昌,王敦知之,迎入設宴款待。


    酒至半酣,敦謂承曰:“殿下乃雅素佳士,恐非將帥之材,湘州多叛且敝,恐一時難製也。


    ”承曰:“公未之見耳,鉛刀豈無一割之用歟?風俗之悍,地土之薄,但看人之治否何如耳。


    ”敦無以對,送承下船而迴,謂錢鳳等曰:“彼不知懼而學壯語,無能為也。


    奚足慮哉?”司馬承到任,見湘州士民困敝,躬自儉約,傾心綏撫,人民稍安。


    王敦忌之,思欲襲而害承。


    值日中,有黑子蔽光,長庚晝現,恐朝廷警備乃止。


    時晉元帝大興四年,西趙主劉曜光初四年,後趙主石勒太和四年也。


    晉帝見日變憂甚,召著作郎郭璞卜之。


    璞欲勸帝赦宥百姓,以收民心,好拒王敦,乃卜之,乘機而言曰:“陰陽舛晦,皆繁刑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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