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酉永寧元年,四川趙廞被孫秀激反,連陷數郡,勾結流賊李特,兩川如失。


    飛報疊疊奏入洛陽,時之朝權皆係趙王、孫秀所掌,朝野側目,無人敢言。


    秀有異誌,並不提起救川之事。


    河內太守劉頌勸趙王宜靖亂正逆,以清邊患,倫、秀不聽。


    劉頌知其將危社稷,乃奏帝自親萬機,以收其權。


    其疏略雲:“治天下如用器,夫器一傾難可以正,故人盧經後世者,必精理天下之政。


    今而政出臣下,法不當理,官不稱職,藩王仇殺,不顧彝典,紀綱殄墜,臣恐社稷日將不安矣。


    ”帝見之而不能行,思滿朝皆阿趙王,無敢進言,獨劉頌不畏權幸,乃心皇室,擢為吏部侍郎,使遏眾黨。


    孫秀見無人逆己,不敢上救蜀之議,乃與士猗、張林等定議,先加趙王九錫,然後平蜀。


    張林遂密諷侍禦史上本申請,下大臣尚書省詳擬。


    傅鹹、劉頌二人拒阻廷辨曰:“昔漢天下將亡,故以九錫賜魏;魏天下將亡,以九錫賜我宣帝。


    此乃一時丕極之用,非可以通行於世者也。


    昔周勃克定呂氏,霍光扶立漢宣,其功莫大,未聞有九錫之命,豈是太平盛典、上世成規?宜詳而思之。


    ”張林曰:“今趙王有再造之功,汝等何敢妄阻錫命乎?”喝令推出治之以法。


    孫秀急止之曰:“今川蜀方亂,皆以誅戮大臣為名。


    況劉、傅二人乃朝野重望,若妄殺之,則人皆不合於我,議端起矣。


    ”張林乃止,徑扶劉、傅出外,百官在內者皆唯唯而已。


    孫秀乃奏言趙王功過平、勃,宜加九錫,惠帝不敢逆,任其行移。


    司馬倫特受九錫,德秀之援,遂亦奏帝言:“向蒙陛下許孫會以河東公主,宜賜成婚,全其終始。


    ”帝亦允之。


    擇日召孫會入居駙馬府。


    孫秀又奏後妃既以得罪,宮中不可無後,請立其黨尚書郎羊玄之女,入為帝後。


    孫秀性狡黠,原非正士,所臨廷議事者,惟邪佞是聽,忠良見棄,故黨羽亦多細人,徒知逞時挾勢而猖獗,無謨猷深遠之慮,竟然肆誌罔加九錫。


    齊王司馬冏在許昌聞知□□□□,與其臣下孫洵、董艾、葛旟、王義等商議曰:“趙王倫乃宣帝庶□□□□□又掌握朝廷大政,榮授九錫。


    孤為帝之親弟,被他發出外京,理合入朝護衛,奈彼勢大,心甚不平,無如之何。


    ”孫洵曰:“將欲取之,必故與之,將欲敝之,必先侈之。


    今趙王性庸,孫秀誌驕,皆欲速成富貴者,罔想之心積已久矣。


    彼今未敢即便篡位而先加九錫,蓋懼殿下密邇京邑,特以相試耳。


    殿下何不差人前去奉賀加九錫之美,辭內深加褒獎,盛稱其德,言人民仰望,宗室叨安。


    孫秀等乃碌碌庸材,雖多狡譎,不知大略,一見殿下推舉,必不以他人為懼,早晚定行篡奪大位矣。


    待其一行篡逆,眾臣諸王自然怒彼,那時殿下移檄遠近,召集諸王勛舊,數其謀逆不道,大興問罪之師,一鼓可擒孫秀而除趙王倫矣。


    那時殿下為之謀主,大權不歸殿下而誰敢僭越乎?何必今於勢焰之中,與彼較競成仇哉?”齊王乃依孫洵之言,即令其作書一封,遣葛旟齎禮物入京奉賀。


    葛旟至洛陽,逕入趙府參拜,將禮幣並齊王之書獻上。


    趙王倫看其書意,皆是頌己威德,朝野傾心,人民屬望,雖周公之輔成王有所不及,九錫之榮亦未表其功而酬其績也。


    趙王大喜,重賞葛旟,頒賚齊府特厚,其下將士各加官職。


    乃私謂孫秀曰:“孤所懼者,齊王一人耳!今齊王見推若此,何愁大事不成乎?”孫秀曰:“齊王既以尊畏,其餘不足慮矣。


    穩而行之,料無妨礙。


    可趁此時設一大宴,召諸百官會議,言惠帝騃戇,不堪負荷,難為國主,宜退位閑宮養老,別選有德之君,以安庶兆。


    故意不擇嗣位之人,使多官庭議不決,那時臣命心腹之臣宣言於朝,以殿下有阿衡之任,居攝朝事,臣請奉大王居位,率眾下拜,先唿萬歲,誰敢不從?那時殿下統馭六合,君臨萬方,豈不為一世之雄也?縱授九錫,不過人臣之秩耳!”趙王大喜,即暗擇吉日,差飛騎遍請公卿臣宰、文武大小官員,俱到趙府會宴。


    滿朝臣宰不知何故,見趙王有請,無人敢不到者,於是入見禮畢,序爵而坐。


    孫秀令兵士將校皆戎裝執械,把住府門,兩邊廊下悉列武士,皆弓上弦,刀出鞘,躋躋而立。


    眾官員各麵麵相覷,驚怖失色。


    趙王令孫秀把盞。


    酒至數巡,趙王倫起身謂眾公卿曰:“今日孤屈卿等,非有別意,特為國家大事有所不洽耳!”王戎、蒲奮、崔隨皆預首席,不知所出,皆不敢發一言,惟樂廣曰:“有何國家大事,乞發旨諭,待眾參議。


    ”趙王曰:“天子者萬民之主,居上位以令天下,亦須有統馭之才能,方可致治。


    今惠帝昏庸騃戇,不堪負荷大事,先帝在日,數與和嶠、衛瓘、劉毅等議欲廢之,然恃皇孫聰敏而止。


    今皇孫已死,無復可望,且以妒妻害母致餓死而不之顧,譖子被殺而不知審,知汝南、衛瓘之忠遭枉害而置之不問,命伏胤和解,反殺淮南王而眇若不聞,此等殿陛之間耳目所擊之事,尚且不能直,豈堪理天下、總萬機而治百姓乎?”樂廣曰:“悍妻惡子,無法可治,聖上亦為賈後諸人所誤,致損令德,非出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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